第十七章 前塵

　　“外界盛傳我與你父親不和，其實不假，不過并不是什么死生不復相見的恨事?！狈ㄎ淦懔艘粔夭?，招呼梅妝坐下，才開始緩緩道來。

　　“我與你父親相識于微末之時，那時他是梅氏一族族長最優(yōu)秀的兒子，而我因天賦異稟白日飛升成了仙界尊者。都是天縱英才，王不見王，經不起比較，于是文論道武斗法，轟轟烈烈了好一陣子。因為有了名氣，便吸引了各方注意，其中便有你母親芝蕾仙子?！?p>　　“原來我娘親與師叔也是舊相識？”

　　“你娘親是花界伺弄花草的仙子，看著柔順可親，可脾性卻異?；鸨??！狈ㄎ湎萑肓嘶貞?，“那時我與你父親志趣相同，卻想不到愛慕的也是同一個女子。”

　　老天！法武師叔竟是老爹的情敵？自己娘親還曾當過禍水紅顏？想想就覺得刺激！她當下心情激蕩，掩飾不住八卦的心，早已忘了被天燼激起的怒火。

　　“芝蕾生性單純，其實對我們并沒有別樣的心思，只想著跟我們結拜個異姓兄妹，纏著我們給她講花界以外的奇事。我與梅引生性磊落，也只想公平競爭，等著芝蕾開了竅，表明心意，好去提親。至于她心悅誰，那是她的選擇，輸?shù)娜艘惨姆诜??！?p>　　“既然師叔與爹爹已經說好了讓娘親自己選擇，那后來怎么又會傳出這不和的言論呢？”

　　“那當然是有心人作祟?！狈ㄎ鋺浧鹆瞬挥淇斓耐?，臉色有些難看，“既說了是天縱英才，想來議親的人便多了，彼時東辰帝君之妹瑤姬看上了我，便托了天族太子妃來說和，見我不肯，她便開始遷怒你娘親。幾次之后，我與你父親深怕你娘親遭害，商議之后便秉了你祖父梅嶺上神與花神，將她送到了云岐山避難?！?p>　　原來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往，這東辰帝君家的帝姬也太欺人了。

　　“可這還不止，瑤姬跋扈，竟找上了云岐山，雖然沒討得什么好，卻也讓你娘親看清楚了某些事，日久天長的，便與你父親生了情意?！彼技按?，法武臉上竟爬上了一絲紅暈，“我追悔莫及，卻也深知改變不了，只能成人之美?！?p>　　“既然師叔都成人之美了，怎么還會和爹爹鬧不和呢？”

　　“其實也不是不和，是你父親這個人別扭。”法武氣笑，“你娘親雖說選擇了你父親，可與我也是有兄妹之誼的，每每我上山探望，他總要吃些莫名其妙的干醋。更因為他與你娘親日日忙著談情說愛，修煉上落了下來，打不過我，惱恨之下，竟不許我再上云岐山。”

　　梅妝聽得瞠目結舌，她一世英名的爹爹竟然還有惱羞成怒的時候，居然還做出這么孩子氣的舉動。

　　“他不讓難道我就不去了？”法武肆無忌憚地大笑，毫無尊長威嚴，“我偏去。我不僅去探望你娘，我還去探望你祖父。你祖父德高望重，卻還不忌諱，與我成了忘年交?！?p>　　“我祖父確實是個頂好頂好的神仙?！?p>　　“你七個哥哥出生的時候我都去了，想著認個義子什么的，可那七個臭小子一個個長得跟你父親一樣壞得很。直到你出生了，我可高興了。女娃娃多好啊，可愛，比那臭小子好多了。你娘親感恩我一片心意，做主替你認了我當義父，把你父親氣得……哈哈，想起來就好笑。說起來，你喊我?guī)熓暹€不如喊我義父讓我高興。”

　　聽到這兒，梅妝驚得都有些坐不住了。敢情自己師傅送她到藏云樓來不是受罰，竟是來認爹的。

　　初時聞及法武與自家爹娘的過往，也就能理解法武對自己的照顧緣及哪里，此時得知自己與法武竟還有父女之情，就更能理解他對臨沅以及天燼的敵意來自哪兒了。哪家父親愿意自己兒女身陷囹圄危及性命？

　　“說起來這老天君真是無賴至極，竟然早早將你定下。按我說，這四海八荒能配得上你的還沒出世呢！”

　　“瞧您說得，自家賣花贊花香。我空有上神名頭卻不曾做下造福三界的事，也就你們覺得我好?！?p>　　“怎么就不好了？你不好天君還會定下你？白便宜元澤那小子了?！?p>　　梅妝被自家人夸多了，法武夸她，她也不會臉紅。法武這舉動也讓她倍感親切，老天爺對她還算不賴，自己有親祖父親爹娘疼愛還不夠，還給她送了個維護她維護到極致的義父。

　　“義父，您要是早點成婚生子，說不定還能截個胡，現(xiàn)在不想便宜他也得便宜他了?！?p>　　“說不定。那小子要是對你不好，我就是翻天覆地也要把這婚事給攪黃了?！?p>　　“這話您可別到處去說。然則天君爺爺不計較，恐怕有心人也會抓著做文章來詆毀你?！?p>　　“我年輕的時候就不怕他們，都到這歲數(shù)這階品了，還怕他們？再說，還有你師傅擋著呢。”法武混不在意，他忽而想起什么又大笑起來，目光清亮，“今日為父很是欣喜，得給你父親去信一封，讓他也高興高興。”

　　梅妝阻攔不及，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老人家。說是分享喜悅之情，這分明就是去炫耀的。估計自家老爹收到信的那一刻一定氣得跳腳，說不定還會騰云駕霧怒氣沖沖地趕過來打一場。

　　她輕吁一口氣，現(xiàn)在老爹的反應不是她最應該關心的，義父會不會挨揍也不是她最應該操心的。最重要的還是應該找到天燼，把兩人之間的誤會解除了，重歸于好。

　　梅妝找到天燼的時候，他正在后山溪邊抓魚，此時的他呈現(xiàn)獸化，小小只，半米高大小。清溪潺潺，魚兒快活地在水里來回地游，偶爾鉆出水面，引起一圈圈淺淺的波紋。天燼趟在水里，眼神專注地盯著一條從他面前有過的肥魚，驟然伸爪往前一撲騰，完美地與肥魚錯過，撈了個空。往常他抓魚總是事半功倍，可是今天明顯興致不高。她知道原因，卻不知道怎么去開這個口，心里正糾結盤算著，卻有人捷足先登去幫她開了口。

　　“爹爹你看，這大貓抓不到魚，正氣惱著呢?！?p>　　一紅衣女童正俏生生指著天燼對身旁牽著她的青年男子說道。聲音雖不大，卻已經被天燼聽了個十成。他頓時怒意叢生，身軀須臾長至十丈，渾身散發(fā)著凜冽殺意。奈何這女童卻懵懂不知，見天燼身形驟長，竟興高采烈地拍起了手。

　　眼見天燼就要撲將過去，梅妝急急開口阻攔。

　　“天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