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薇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大小姐,祖上賭石起家,現(xiàn)如今林家在臺灣的珠寶屆也是小有盛名,家中產(chǎn)業(yè)從金銀玉器到百貨民生多有涉及,每個林家子孫從一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的貴子貴孫,林江薇有個比自己大十歲的小叔叔,一天到晚天南海北的到處飛,成家這事兒催了無數(shù)次也不曾放在心上,老來子,打小慣得!江薇父母是有女萬事足,因此到了林江薇這一輩,林家小輩里就只她這一個女孩兒。
爺爺寵著,父母疼著,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說的就是林江薇。
林家雖久居臺灣,但祖上是從大陸遷居,林家家訓有一,“林氏子孫,當讀孔孟,不忘源根!”所以林家的孩子自小就接受國學教育,詩經(jīng)樂府、諸子百家,林江薇是泡在里面長大的。
海瑟爾是林江薇的鋼琴老師,她指出江薇的音樂瓶頸并不在指法技藝上,從古典的海頓到浪漫的舒伯特,江薇能學的都學過了。可是鋼琴家之所以被稱為鋼琴家并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技法爐火純青,每一位鋼琴家都有一個小世界,他們不僅能讓懂鋼琴的人驚嘆他們的技法,還能讓不懂鋼琴的人在每一個音符上跳躍舞蹈,江薇缺少的就是那么一點普通的共鳴。
“哦我的天使!你讓我聽到了波塞冬(海神)的召喚。”海瑟爾曾瘋狂的夸贊江薇,那時江薇14歲,正是參加肖邦青少年國際鋼琴比賽那一年。
“我親愛的天使,不要變成被海神擄走的忒爾菲,那太糟糕了!”這是在之后的兩三年里海瑟爾的焦躁。她喜歡海神的神勇卻鄙棄海神的好色多情,在她眼里,江薇的音樂越來越純熟卻也越來越接近大海的咆哮,好色的海神拐走了美麗的忒爾菲,而江薇,手指對鍵盤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咆哮的海,正在卷走她的心——美麗的忒爾菲其實不想變成一只羊。
不愿意變成羊的江薇有些惶恐,她懂海瑟爾的擔憂,她過于炫技,每征服一套指法都會使她陷入興奮,她沉迷于那份快感!
當沒了可以征服的事物,人會孤獨!
“海瑟爾,我不想變成一只羊,也不想變成濫情的波塞冬。”
“我的天使,我曾聽過中國的古琴,它不是海!”
它當然不是海,它是高山流水覓知音,還是平沙落雁繞三匝。
像江薇這樣的出身,家中早已安排好了出國留學的事宜,高考于她來說不過是高中生活的完結符號,她的命運并沒有拴在一張小小的試卷上,她來大陸是要收心,收一收那顆咆哮的心,至于選定杭州,那是對先祖感懷。
林江薇在夏日灼灼的8月,成了童蕭然的同班同學,當老師指向她的座位之時,江薇一眼就看見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童蕭然,其實當時班級那么多的同學,每個人的目光都是落在她身上的,蕭然這一眼并不稀奇。讓她好奇的是,蕭然目光躲閃,江薇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位同學有意思。
童蕭然的座位在林江薇的左側(cè),隔了一個過道的距離。胡子明要幫她讀筆記的時候她完全可以說句“謝謝,我記好了?!蓖嫘纳蟻砹耍室獍压P記本打開攤著,當時那么多同學或佯裝或挨著的看胡子明鬧笑話,童蕭然壓根沒轉(zhuǎn)過臉。
“這個人,不讓看的時候看的起勁,讓他看他又不看!”這是江薇當時的想法,這個傲嬌的小公主,傲嬌起來十噸水泥也壓不住翹起的尾巴。
蕭然是語文課代表,周一收作業(yè)收到林江薇這里卡了殼,林江薇沒寫作業(yè)。
“我從來不寫作業(yè)呀,我以為那是今天要講的課?!?p> “……”你家上課講空白的試卷?寶島臺灣的風氣?“我先跟老師說下情況,作業(yè)還是要寫的?!?p> 后來其他來收作業(yè)的非常順利,江薇的每一份作業(yè)都寫的非常工整,比起其他同學五花八門的快進式字體簡直堪稱教科書。
周五這天。
“童蕭然,你監(jiān)督我寫作業(yè)吧!”
“……”怎么監(jiān)督?
“我還要去西湖采風,我怕我又忘了寫作業(yè)。”
信了你的鬼!你那是忘了寫作業(yè)嗎?故意的!“作業(yè)不多,一天也能寫完?!?p> “我可能沒有一天的時間……”林江薇偷眼看童蕭然,正襟危坐的模樣,蕭然故意擺起來的臉子跟童教授有的一拼,不過這是張稚嫩的臉,“要是有人給我做導游我或許能在一天之內(nèi)把西湖看完,然后我就有時間寫作業(yè)了?!?p> 你原來的學校也是玩兒排第一學習第二嗎?要整個臺灣的學校都是這樣我立馬轉(zhuǎn)去臺灣!
童蕭然確實不知道林江薇這是要鬧哪樣,這幾天就跟雷達上身似的盯著自己,盯得蕭然后背發(fā)涼手心冒汗,班里也不是只有林江薇一個女生,他也不是沒幫女同學講解過課本注譯,怎么就屬林江薇讓人發(fā)毛?
“就是有導游你一天也轉(zhuǎn)不完?!笔捜徽嫦牒煤酶纸闭f說西湖到底有多大,光西湖十景就不是一天能走完的更別說林江薇要把整個西湖看一遍,可這又關蕭然什么事!
“那就以后在看。你給我做導游吧!先去幾個有意義的景點,嗯!你覺得有意義的景點!”
“我…我做導游?”蕭然差點把手指懟自己鼻子上,“你開玩笑的吧?”
“沒有,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去旅游公司找導游還不知道被宰多少刀呢,你不是杭州人嗎,你還是我同學,找你踏實!”
這是繼收作業(yè)之后林江薇的第二次翹尾巴,之所以安生了一段時間是因為蕭然眼觀鼻鼻觀心,兩耳不聞江薇事的躲了幾天清凈,大小姐要小平民做導游是看得起你,不在乎你平民的身份,夏小川托著眼鏡跟胡子明在一邊小聲嘀咕,“你要是有蕭然一半的臉肯定能給臺灣同胞讀筆記?!?p> 大忽悠跟夏小川勾肩搭背,捏著一股武生腔“臺灣同胞果然霸氣!”
下午放學,林江薇專等周圍學生都回了家跟上蕭然,“就一天!我就是想看看太奶奶的家鄉(xiāng),嘗一口西湖的水!”
西湖的水還不是跟別處一樣?而且如今喝的都是自來水,誰沒事兒去舔西湖?
可是林江薇鶯啼婉轉(zhuǎn)的跟你聊思鄉(xiāng)聊愛國,聊到你真覺得她會捧一捧西子水潤一下心間田!
蕭然妥協(xié)了,屈服于臺灣同胞的一顆紅心滿腔情,我們蕭然頂著蒙蒙的腦子捏著一手的汗接了一份非常艱巨的光榮任務——給身兼同學和同胞的臺灣友人做導游!
遙香
《古音正宗》中說,“息聲斜掠,繞洲三匝”正是《平沙落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