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瑢的心腸倒沒有軟,只心臟又傳來熟悉的被撓了一抓的癢意。若非邱梵隱診脈之后說身體沒有大礙,他都懷疑面前的給他下了什么蠱。
不去看那雙擾人心魄的眼睛,濮陽肉率先向前?!白甙伞!?p> 走?去哪兒?言梓愔懵了一瞬,卻見濮陽瑢朝著元宵的小攤去才反應過來。立即喜不自禁跟了上去。上元節(jié)的風是冷的,心卻是暖暖的。
小攤的老板是一個看著老實的中年男人,月已過半,街上閑逛的人已經(jīng)少了許多。小攤竟只有他們,如此也好,雖然沒了熱鬧的氣氛。但方才太過擠鬧了,現(xiàn)在的靜謐正合適。
男人很快過來。“二位想吃點什么?”
“兩碗元宵?!奔热皇巧显?jié)當時入鄉(xiāng)隨俗,言梓愔一點也不多考慮要了元宵。然后男人被兩碗元宵難到了。
男人有幾分躊躇,半晌為難道?!岸粚嵲诓缓靡馑?,因今兒人多,元宵只剩一碗。這、這……?!?p> 只有一碗,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只有一個人能吃??戳丝茨蛔髀暤劐ш柆專澡鲪植凰佬膯柕?。“那還有其他吃的嗎?”
男人本來有幾分猶豫的,但看到言梓愔希冀的眼睛。也就硬著頭皮說道,“客官若實在餓了,還剩了云吞。時候不早,因急著回家,手上不免疏忽,所以賣相不太好看。但是客官放心,這味道還是好的??凸俨幌訔壍脑?,今兒這云吞我就只收一半的錢,怎么樣?”
都已經(jīng)前胸貼后背了,哪里還管什么賣相,何況還少了一半的錢,自然是立刻應到。因為買了一套衣服和兩盞不便宜的花燈,充實的錢袋已經(jīng)癟了。剛剛她都準備一直吃到邱梵隱他們出來,現(xiàn)在看來可以不用了。
想了想,言梓愔起身,和男人說了幾句話后又立刻坐了回來。
濮陽瑢抬眸看了眼心情不錯的言梓愔,唇動了動,卻只是轉移視線。
元宵和云吞上了桌,那人道沒言過其實,云吞賣相哪里只不好看。簡直像一碗面皮肉粥,中心卻放著一個圓圓鼓鼓的元宵,看著還算不那么摻不忍睹。旁邊碗里的元宵個個白白胖胖,讓人賞心悅目,同一旁的云吞簡直形成鮮明的對比。
言梓愔元宵放在濮陽瑢面前,又遞上干凈的勺子。然后快速拿起勺子舀起碗里唯一的元宵,一口咬下一半。沒有多余的感想,只一個字,燙。偏她又不能吐出來,只能含在嘴里,不斷小口吸氣。
只第一口太疼了,特別是里面的餡,流在舌頭宛若烙鐵貼在舌頭一樣。太疼了,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
剛拿起勺子的濮陽瑢皺了眉,看了眼言梓愔勺子里一半的元宵。伸手鉗制住言梓愔的下巴,“張嘴,吐出來?!?p> 聽到前兩個字,言梓愔還乖乖照做,聽到后面的話。張開的唇卻快速閉上,像是怕濮陽瑢讓她吐出來,腮動了動,元宵便囫圇吞棗地被吞下肚。然后還不忘張嘴。
濮陽瑢第一次體會到什么是氣悶,有氣不能發(fā)就算了,還不能多說什么嚴厲的話。看著變成深紅甚至有些發(fā)白的舌頭,濮陽瑢默無聲息松開了手。
言梓愔絲毫不知濮陽瑢的氣悶,看著濮陽瑢拿起勺子好意提醒道?!叭隣斅?,元宵還有些燙嘴?!?p> 聽著,濮陽瑢愈加氣悶。到底勺子里的元宵多留了時候。
沒有在小攤多停留,因為很快邱梵隱他們也出來了。言梓愔同他門在主街分開。
往回走,言梓愔耳畔卻不?;仨懛珠_時濮陽瑢說的話,不要做多余的事。
毫無疑問被發(fā)現(xiàn)。云吞碗里自然不可能多出一個元宵,不過是她不放心,預先嘗嘗的手段。這也是為什么她不肯吐出元宵的原因。
而濮陽瑢哪怕在宮里也沒有試菜的習慣,似乎一國之君的一切通病他都沒有,卻又有著不遜色于帝王的野心和能力。
一個血腥與仁慈集于一身的王,他戰(zhàn)場的殺伐不單令進犯之國聞風喪膽,同時也在涅丹之人的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伤秩缫粋€守護神般守護著這個國家,令其免受戰(zhàn)亂之苦。
“小莫子,明天與我一同去迎接斡旋國的使臣?!睆膶m中回來的丘梵隱一見言梓愔便道?!斑@是帝君的命令。”
“你可知帝君這是何意?”言梓愔神色嚴肅地放下藥。
“別多想,君心難測,我也窺探不得。只一點,你記住帝君絕無惡意?!鼻痂箅[揉了把言梓愔的腦袋,安慰道。
眼里卻閃過晦澀的光,哪只沒有惡意這絕對是第一次帝君如此直白地表達對一個人的善意。
“嗯?!鼻痂箅[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言梓愔也不多問。
自上元節(jié)后,言梓愔也再沒進宮。近日帝君誕辰將近,宮里更是繁忙。加之其他國前來祝壽,為防止意外,祈天城都多了一半的士兵。更別說這祝壽之國還包括剛敗不久的斡玄,文官人手不足,丘梵隱在宮中一待就是一整天。
翌日,言梓愔便作為丘梵隱的隨行小廝到城門口接待斡玄使臣。
斡玄國人與常人并無不同,只約莫斡玄地勢原因,個個都是黝黑的皮膚。前方騎著馬的兩位將軍更是蓄著粗獷的胡須,怒張著眉眼,讓人望而生畏。
之后則是兩架做工不凡的馬車,馬車周圍站著一圈士兵。
“臣奉帝君旨意前來迎接斡玄使臣。”丘梵隱拱手,“使臣一路舟車勞頓,城內(nèi)早已備好房間供諸位休息?!?p> 馬車之人沒有動靜,卻聽最前方的將軍回到?!坝袆谫F國?!?p> 那人既不小馬,也無寒暄的語言。那抬首的模樣仿佛自己能踏入涅丹境內(nèi)便是涅丹的榮幸。完全沒有一個戰(zhàn)敗國的姿態(tài),態(tài)度簡直狂傲無禮。
丘梵隱的臉色帶著冷意,跟隨的人臉色更是不好。但與來訪使臣在自家城門口發(fā)生沖突實在不是明智的選擇。便不再多言,將人帶進事先準備的客棧。一切安頓好以后,丘梵隱便帶著言梓愔回宮復命。
“帝君,他們死欺人太甚,小人行徑便罷竟在涅丹內(nèi)如此目中無人?!苯z毫不漏的稟報完畢,丘梵隱卻依舊難看著一張臉。
難得一向沒有正行的丘梵隱竟然在御政殿內(nèi)失態(tài),言梓愔略微一想,聯(lián)想斡玄的態(tài)度卻也無可厚非。
在最后一役眼見兵敗之際,斡玄竟破釜沉舟給政淵王下一劍封喉的毒藥。而如今毫無廉恥和戰(zhàn)敗國的羞恥心,進涅丹如處斡玄,不得不說除了風吹日曬的臉皮,不死心還占了多數(shù)。
“莫無,你覺得如何?”丘梵隱的怒意并未感染到濮陽瑢,將視線落在言梓愔身上。
“啟稟帝君,斡玄使臣確實太過狂傲無禮,好似篤定涅丹會好脾氣的容忍,不會輕易同他們撕破臉?!毖澡鲪职櫫税櫭?。
這樣的感受在見到斡玄肆無忌憚將大量兵甲帶入祈天城便有了。他們似乎是早已預料無人敢拿他們怎么樣,反而會好好伺候他們的大爺模樣。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想想都讓人怒火中燒。
“既然以禮相待斡玄使臣不需要,那就不必理會?!卞ш柆屔钌淠穆湎乱痪湓?。
當然這個不必理會,自然不是簡單的不必理會,怎么也該給個狠狠的下馬威。否則真以為是涅丹處于下風,還得捧著斡玄。
“是!”明白濮陽瑢話中的意識,兩人渾身不的氣息褪去不少,丘梵隱的眼里更是立即多了一抹惡意。
“可知馬車之內(nèi)是何人?”片刻濮陽瑢問道。
“回帝君,是斡玄的太子和元福公主?!鼻痂箅[立即收斂眼里的惡意,恭敬回道。
無人不知斡玄國君生性風流,后宮妃嬪不計其數(shù)。年近五十,膝下兒女成群。這斡玄太子能在眾多的皇子中殺出一條路來,可見此人不簡單。而說起這元福公主,就不得不提到斡旋的皇后。后宮風云變動,唯有這皇后一直穩(wěn)坐寶座?;屎笠簧鸁o子,只有這么一個獨女,自然得捧在手心嬌養(yǎng)著,可以說是斡玄最受寵的公主。總之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讓人小心盯著,其他不必理會?!卞ш柆屟凵裎⒗?,看來是真的怒了。
“謹遵帝命!”
二人聞言也不再多言,恭敬地退了出去。
“莫無留下!”
言梓愔抬起的腳一頓,默默地放回殿內(nèi)。與同樣吃驚的邱梵隱對視一眼,然后轉身回到殿內(nèi)。
“不知帝君有何吩咐?!毖澡鲪值痛怪^,態(tài)度畢恭畢敬,挑不出一絲錯。
濮陽瑢捏緊了手中的筆,看著眼前的人恭敬地退出去,心里煩悶。讓人留下心里卻更是惱怒。惱眼前的人,怒卻是對自己,竟這般輕易被人引起情緒的波動。這般想著,聲音也不自覺冷硬了幾分?!澳ツ!?p> “是!”怒地很明顯,言梓愔也不敢去撩虎須,乖乖上前。
聞言,濮陽瑢手中的筆瞬間出現(xiàn)一道裂縫。血色的眼卻死死的盯著身側已經(jīng)沉浸在磨墨中的人,仿佛一個渴望大人關注的傲嬌小孩,因倔強不愿低頭,卻又忍不住偷摸摸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