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眼中英偉神武的帝君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幼稚的行為,捏著碎裂的筆,卻等風(fēng)吹墨跡干。
不再被如猛獸捕食的眼神鎖定,言梓愔默默松了口氣,但半晌也不見筆往硯臺里深。甚至殿內(nèi)寂靜一片,似乎更加壓迫心神。
又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言梓愔挪動式地抬頭,之后卻再難轉(zhuǎn)移目光。
白玉冠束起黑發(fā),筆直地隨著挺直的背脊垂下,如玉的臉此時因眉眼間的迷茫之色竟顯得有幾分萌意。他端坐著,手中朱筆卻遲遲不落。
這樣的濮陽瑢實在難得,言梓愔欣賞片刻默默把一幕刻在心里,這才道,“帝君?帝君?”
待他回神,言梓愔才問道,“帝君可是有心憂之事?莫無雖無通天本事,卻可聞帝君之憂,以緩帝君煩憂?!?p> 濮陽瑢聞言,視線定定地落在言梓愔的臉上。臉小小的,似乎才他的巴掌大。眼卻很明亮,此時被長翹的睫毛遮住,視線便被那微微顫動的睫毛吸引。似乎心臟被羽毛輕撫,動地厲害。
為了掩飾心臟的異動,濮陽瑢立即將視線下移,卻落入那被腰帶束縛不盈一握的纖腰上,似乎他一只手就能折斷似的。思及此,他放在扶手上的食指和拇指不覺相互磨蹭。
直到言梓愔再次出聲,濮陽瑢才驚覺回神。冷靜的眼神望過去,心臟卻被撞可了一次又一次。
“無事,出去?!?p> 聲音低沉生硬,身體卻比聲音更甚。如臨大赦的言梓愔卻來得及注意這些。退了出去便直往邱府去。
看著人離開,心臟仿佛流失了溫度,慢慢歸于平靜。濮陽瑢卻放下了朱筆,“隱?!?p> 話音一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憑空出現(xiàn)?!爸魅?。”
濮陽瑢看了硯臺半晌,眼中暗色涌動,卻幾經(jīng)翻滾有歸于平靜。“退下!”
“是!”
空氣重新恢復(fù)平靜,只是某些地方始終有了變化的痕跡。
王府,一處隱秘書房只能。
“蠢貨!”案幾上的文房四寶紛紛被掃落,可見動手之人是何等的生氣。而這動怒之人便是如今涅丹的丞相,只見他滿目猙獰,竟與平日的溫和做派大相徑庭。“將刀都送到手上了,竟還被猛獸所食,愚蠢至極。敗軍之將還不懂收斂鋒芒,如此惹眾怒,以后還如何行事?!?p> 他豎眉斂峰地對下方的人到,“你將人撤回來,留下幾枚暗棋即可,切忌留下把柄?!?p> 此時,邱府,丘梵隱與言梓愔同樣在商討火耀的目的。不管是真愚蠢還是假投降,都不可掉以輕心。
“莫無這幾日你便無須還邱府,也不必跟著我?!鼻痂箅[到底是擔(dān)心之后突生變故,他照顧不了言梓愔。
“不用,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何況我身為涅丹之人,又怎會在這個時候只顧個人,豈不妄為言博士之子?!毖澡鲪謸u搖頭,眼里流露出不容退縮的光。
“如此這幾日你便要多加小心,若出事本公子可沒時間救你?!钡降紫嗵幜艘欢螘r間,對于言梓愔的秉性也有所了解。丘梵隱并未多說,只一股腦又塞給言梓愔一堆毒藥,而且個個都非凡品。
當(dāng)天晚上,丘梵隱便秘密入了皇宮,其中知道之人不過二三。
待到了御政殿,濮陽彥早已在殿內(nèi)。
位于上方的濮陽瑢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來了便坐下。”
他手里拿著一張紙條,字條不過三指寬,卻滿滿地記錄著火耀太子一行人進(jìn)入涅丹所有舉動。一路地囂張跋扈,似乎便可以斷定是一個有勇無謀的太子??删褪羌垪l透露的信息太篤定,反倒讓人警惕。
濮陽瑢拿起紙條,“你們怎么看?”
濮陽彥與丘梵隱對視一眼,道,“稟帝君,當(dāng)日與火耀大戰(zhàn),便是這火耀太子統(tǒng)兵。他用兵出奇,不似這般無腦之人?!?p> “而且當(dāng)日最后一戰(zhàn),眼看便要大獲全勝,臣弟便被身邊之人所害。在上萬人的大軍對主帥下手,且查不到絲毫痕跡。臣弟以為不該只是一國所為?!?p> “嗯!”濮陽瑢應(yīng)了聲,并不多言。
這時丘梵隱繼續(xù)道,“稟帝君,據(jù)臣觀察,火耀太子無禮是真,倨傲也是真。只這目中無人舉動似乎有幾分刻意,用力過猛反而適得其反?!?p> “看來那位是迫不及待了,那邊按兵不動,盯緊火耀一行人?!卞ш柆尷渎暤馈?p> “是!”
“是!”
“帝君,臣有事稟報?!鼻痂箅[暗自糾結(jié)半晌,似乎決定什么。
“說!”濮陽瑢道。
“回稟帝君,近日有千藥蓮的消息,臣需親自去查看?!币婂ш柆寷]發(fā)出什么指令,便接著道,“臣會提前將藥制好,莫無在醫(yī)術(shù)上有極好的天賦,雖缺乏歷練卻比御醫(yī)院的那些老頑固強多了。以防萬一,這幾日帝君可否讓莫無暫代臣?”
“準(zhǔn)!”濮陽瑢定定地盯著丘梵隱,萬年不變的臉上莫名多了幾分局促。
第二天丘梵隱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后就馬不停蹄離開,就連早上給帝君請脈都來不及去。無奈言梓愔只能硬著頭皮上,她到底是經(jīng)驗多過實踐,旁人也就罷了,不至于擔(dān)心出一絲差錯。然一國之君出半點差錯她都擔(dān)待不起。
急忙被小夏子接進(jìn)宮,卻不是到御政殿,而是去了帝君寢宮。濮陽瑢似乎才晨起,一道道精美的佳肴裝在形狀優(yōu)美的白瓷盤里,繼而擺上桌。
“參見帝君?!毖澡鲪稚锨昂懿皇菚r候地開口。
在人飯點的時候趕到,莫名好像蹭飯的。
下一秒濮陽瑢的反應(yīng)卻是將蹭飯的這三個字表達(dá)地更形象了。
“過來用膳?!卞ш柆屔踔炼疾粶?zhǔn)備問一句當(dāng)事人的意見就已經(jīng)篤定來人是蹭飯來的。
就連木安也以一種習(xí)以為常的姿態(tài)又叫人多拿了一副碗筷。
若說丘梵隱第一癡迷的是醫(yī)術(shù),那么第二便是美食?;蕦m御廚必然是涅丹廚藝數(shù)一數(shù)二的的師傅,丘梵隱又怎么會放過呢。所以每日蹭飯是及時而必然的,時間長了就連宮人都習(xí)以為常了。
言梓愔想不到丘梵隱的臉皮已經(jīng)厚到這種地步了,已經(jīng)吃過早飯的她來不及反駁,沉默了幾息便走了過去。坐在濮陽瑢的右下方,兩人隔著三分之一的桌子。
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真言,言梓愔低著頭戳弄著碗里的飯菜,不時挑兩三粒米放進(jìn)嘴里。胃里飽了十之八九,能塞下幾粒米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哪里還估計得了太監(jiān)給她布的菜。
旁邊的小太監(jiān)在御前伺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口菜幾刻鐘都吃不完的情況倒是頭一回見。他想著定是貴人哪里不舒服,無心膳食。于是極有眼力勁地沒在布其他的菜。畢竟若非特殊原因,不會有人拒絕同帝君同桌的一份殊榮。
雖然這特殊原因猜測地不是那么準(zhǔn)確,言梓愔卻十分感謝他沒有積極盡他的職責(zé)。
本以為這頓飯就在這慢慢減少的米粒中結(jié)束,可惜空間太大,不算突兀的動作都讓人盡收眼底。
“不和胃口?”濮陽瑢遞過去一個眼神,聲音透著冰冷的質(zhì)感。
突然言梓愔發(fā)現(xiàn)這個掌握人生殺予奪的帝君竟然有幾分可愛,“回稟帝君,宮里的御廚手藝極好。只莫無來時已然吃飽,現(xiàn)下實在吃不了了?!?p> 她語氣依舊正經(jīng)沉穩(wěn),只弱下去的尾音透露著幾分道不明的委屈。
濮陽瑢眼神微閃,“吃不下便罷,無人逼你。”
本來是解人意的話,通過沒有絲毫感情的音質(zhì)傳出,便多了幾分威脅和諷刺。讓人不但不敢放下碗筷,只會多吃兩碗來證明。
若是未與濮陽瑢相處過,言梓愔萬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相處了幾月,她對濮陽瑢也有幾分了解。金口玉言絲毫不浮夸,他說一便是一,說二便是二。在信任的人面前,絕不屑猜忌,給予了絕對的信任。
“謝帝君?!毖澡鲪謴纳迫缌鞯胤畔峦肟?,乖乖做在一邊等著。
濮陽瑢吃飯很規(guī)律,一口飯一口菜搭配齊全。速度不慢也不快,很快就到了第三碗。
木安笑瞇瞇地盛上飯,“帝君今日胃口很好?!?p> 言梓愔皺了皺眉,早膳本不宜吃多,就算成年男子也會對腸胃有影響?!暗劬缟挪灰硕嗍?,恐對御體有礙?!?p> 周圍的宮人似乎都呆愣了一瞬,接著齊齊低頭。濮陽瑢殺名在外,天宮內(nèi)之人無不懼怕,更別說在膳食這種小事上的勸諫。
言梓愔看著濮陽瑢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除了在丘梵隱身上學(xué)到精湛的醫(yī)術(shù),然后便是為了病人健康的堅持。
濮陽瑢從來不是貪圖口欲之人,食之有度。今日卻不知為何食之有味,口口都吃到心坎上,令他不愿放下碗筷。待回過神,胃里已經(jīng)隱隱有了撐的感受?!俺妨恕!?p> 不等一旁著急的木安再說什么,濮陽瑢已經(jīng)放下碗筷,宮人有序地撤下。
大約休息了一刻鐘,言梓愔按照丘梵隱教的給濮陽瑢診脈,脈象平穩(wěn)有理,身體很健康,碧血也很穩(wěn)定。心里隱隱的怕處理不當(dāng)?shù)牟话苍诖丝滔⒘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