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萬國使臣來朝,又是皇帝六十整壽,皇帝便決定萬壽節(jié)這天舉行祭天大典,皇帝禱告上天祈求國泰民安護(hù)佑大魏萬古江山,第二天才是臣子向皇帝祝壽的日子。
今年萬壽節(jié)祭天大典仍是前段時間督辦外使進(jìn)京的七皇子操持,七皇子這段時間頗受皇帝重用,朝堂上七皇子的支持者越來越多,誰不想爭一個從龍之功呢。七皇子母妃出身不高,早早就去了,離世的時候僅僅只是一個妃,七皇子幼年喪母,被抱養(yǎng)到了皇貴太妃身邊教養(yǎng),皇貴太妃去了的時候七皇子已經(jīng)長大了,沒過兩年就自己開衙立府了,先前幾年還是不顯山不漏水,突然一發(fā)力就讓人狠狠吃了一驚。
外使進(jìn)京是個大功,要是一個搞不好就是大錯,大皇子和四皇子相互推諉了好些時候,最后還是定下了由七皇子督辦,沒想到七皇子辦的有模有樣,一時間風(fēng)頭無兩,若是這一次祭天大典七皇子再露頭角,皇帝如今已經(jīng)六十了,總部恩能夠一直拖著不立太子不是?
這次祭天大典雖說是七皇子全權(quán)督辦,第二天的萬壽禮卻是五皇子和九皇子督辦,兩個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自幼感情親厚,九皇子逍遙慣了,曾經(jīng)就明言只求一個閑散王爺,封地都無所謂有沒有,只求沒有一官半職,能天明方起天黑就睡。五皇子因為是皇后嫡子,支持者也不在少數(shù)。元后所出二皇子早夭,皇帝只剩這么兩個嫡子,一直是相互扶持,九皇子還沒有開府的時候不愛住皇宮里頭,三天兩頭就往五皇子府跑,就是后來立府,選的地方也是離五皇子府極近的。
祭天大典不是誰都有資格去的,蘇家能去祭天大典的就只有蘇誠和蘇樂熙兩個,兩人先行去了宋府,宋義濤也是一早前來蘇府,兩方人馬路上打了照面,兩路合成一路,這才往皇宮去。
祭天大典安排在皇宮正東的祭壇。三皇子統(tǒng)領(lǐng)禁軍守衛(wèi)祭壇安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蘇宋兩位將軍帶領(lǐng)各自的親兵守著祭壇之外,宋家軍藍(lán)色盔纓右臂纏著藍(lán)紗在左,蘇家軍紅色盔纓右臂纏著紅紗在右,整整齊齊一派嚴(yán)肅,就是這樣大喜的日子也是平添了一抹肅殺之氣,讓人還沒有進(jìn)入祭壇,單單是這一條路走下來就出了一身汗。不得不感嘆蘇宋兩家治軍嚴(yán)明,軍士氣勢非常,就是黃纓禁軍也比不上這等氣勢。
蘇樂熙“渡劫”之后皇帝又是親自駕臨蘇家,加封護(hù)國封號,現(xiàn)在的蘇樂熙單是身份上來說已經(jīng)能與皇后平起平坐,是為正一品護(hù)國海寧舞陽皇貴郡主,護(hù)國安邦,四海歸寧?;寿F郡主還是本朝獨有,封號中的“貴”和身份上的“貴”都顯現(xiàn)的淋漓盡致,就連今日所著用的禮服都是青鳥走蛟的規(guī)制,金線銀絲繡制,東珠點龍睛碧玉做鳳眼,赤金九鸞鳳冠鑲嵌六十四顆東珠,引出來十二條金銀珠玉流蘇步步搖曳,面前細(xì)細(xì)密密金珠串制冕旒半遮半露姣好的面容,只能看見櫻桃小嘴淺淡笑意,胸前九塊羊脂白玉所制成的禁步琳瑯滿目傳著金銀珠寶,從脖子一只掛到了膝蓋以下。這一套禮服單是珠玉寶石都能買下三四座三進(jìn)三出的大宅子,所用衣料還是貴重的蜀錦,比起皇后的風(fēng)服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蘇誠也宋義濤雖說也是正一品,身份上卻是比蘇樂熙低了一等,女兒走在父親前面難免奇怪,蘇樂熙上了步輦先行一步,蘇誠和宋義濤在外稍后等來了定國公,這才一同往里面走。
定國公是皇帝做太子時候的太傅,開國老臣之后,本來宋義濤是封為輔國大將軍的,還是定國公一力上表覺得輔國不足以論宋義濤功績,請封定國大將軍。定國公如今已經(jīng)年近耄耋,還是神采奕奕,步履如飛,絲毫不見老態(tài)龍鐘。這幾年除了大朝會朝堂上根本不見定國公身影,說話也是越來越少,但是定國公說句話又有誰敢不聽?
蘇誠和宋義濤交情甚篤,宋義濤承過定國公的情,定國公向來敬重武將,三人之間關(guān)系也不錯,又都是先帝時期的老臣,這次祭天大典安排的位置離得也挺近。三人依次歸位,并沒有人閑話,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著,各自閉目養(yǎng)神或者悄悄偷個懶,祭天大典最是折騰人,一套儀式下來一整天都是正常,趁現(xiàn)在偷下懶最好。
蘇樂熙坐在上面,略高于皇子公主,排在一眾王爺們之前,今次于帝后二人的位置。稍時之后同傳皇太后駕到,太后先行帶領(lǐng)眾太妃拜見了先祖,眾臣子不便隨同前往,只有太后與一眾太妃前去,隨行的多是公主。眾人只是行禮拜見,太后只略略在祭壇呆一會兒,待禮部奉上灑掃太和殿的清水竹掃,內(nèi)侍高聲唱了九聲吉時已到,太后才起身前行,皇子公主依次跟上,太妃在后,王妃命婦們更后,一隊人馬烏泱泱的向太和殿前去,約莫半個時辰后這隊人馬才回來。
太后這次前去并不是祭拜,而是打掃。祭天大典之前由總是女子和貴胄命婦前去灑掃太和殿,以清祭拜大道,不至于請列祖列宗觀禮的時候道路污穢。
祭天大典先是請祖宗,在是拜蒼天,這之后便要步行至方寸湖,繞湖跪拜,祭奠開國將士英靈,這才算是祭天大典禮成。
帝后二人不多時也來了,群臣跪拜,帝后二人皆是大禮服,帶著全套儀仗,司禮大臣高聲吟唱禮辭,皇帝緩步踏上祭壇,在祭壇中投下火種,熊熊大火瞬間升起,群臣再次跪拜,山呼萬歲,口唱祝詞,皇帝站在熊熊大火之前,就像前朝歷史上那些亡國之君站在失火的宮殿之前,太祖皇帝特意在祭天大典增加了這個環(huán)節(jié),就是為了讓后世子孫牢牢記住這種身后火浪的恐懼,莫要忘了錢超歷史的亡國之痛。面前是朝臣宗室山呼萬歲,欣欣向榮,便是要讓后世子孫知曉大魏朝海晏河清,全部仰賴這些忠臣仁士和宗族團(tuán)結(jié),免得皇帝心生自滿剛愎自用。
太祖皇帝大改前朝歷史祭天大典,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用盡心思,當(dāng)?shù)闷鹨皇烂骶馁澴u(yù)。
待群臣唱完祝詞之后皇帝才從祭壇上下來,此時的皇帝被圣火烤的大汗淋漓,皇后連忙送上了帕子擦汗,此時還不能飲水,帝后二人又帶領(lǐng)大臣對著祭壇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司禮大臣這才唱停,請帝后二人移駕太和殿,請列祖列宗觀禮,見證皇帝幾天,同看大魏如今海晏河清繁榮昌盛。
帝后二人先行,其余人依品級跟上,太后與一眾太妃行至半路就拐了彎回宮,帝后二人身后緊緊跟著的就是蘇樂熙,蘇樂熙之后才是皇子公主及眾位大臣。前往太和殿的路只能步行,蘇樂熙不緊不慢,身上禁步發(fā)出悅耳的叮當(dāng)聲,冕旒流蘇步步搖曳,看起來是極美的,也只有蘇樂熙知道這一身打扮有多累人,還好早上出來之前吃過東西,要不然穿戴著這一身行頭,蘇樂熙非得累死。
皇后的禮服都遠(yuǎn)遠(yuǎn)沒有蘇樂熙的禮服貴重,同樣是蜀錦所制,繡的也是鸞鳳蛟龍,確實沒有蘇樂熙看起來這般大氣。風(fēng)服為正黃色鑲紅,蘇樂熙的禮服是正紅色鑲黑,無形之中就多了一份肅穆。
蘇樂熙想如果自己是皇后也不會喜歡這個什么舞陽郡主。
請祖宗,祭天祈福,由九十九名德才兼?zhèn)涞呐犹砀N瑁讽懫鸨娙私怨虬?,只有皇帝和九十九名女子還站著,皇帝舉著禮官撰寫的大事記,向上天訴說自己登基以來的大小事件,這大事記寫的中肯,不僅僅是居功自傲的夸贊,還有皇帝的自省勉勵,祭壇居于正中,列祖列宗牌位分列兩旁,皇帝不緊不慢的讀著,身后是祈福女子翩翩起舞,福樂與皇帝的朗讀聲相得益彰,待皇帝讀完,祈福舞也正好結(jié)束,這個時候距離開始已經(jīng)過去了三四個時辰,眾人三四個時辰滴水未進(jìn),加上厚重的禮服,此時已經(jīng)是兩眼昏花,眾人稍稍吃了些東西,也不敢多吃,禮部備下了足量的糖鹽水,大家多少喝了點,又害怕待會兒三急尷尬失儀,只是先緩了緩,這便又要去方寸湖。
皇宮與方寸湖離得不遠(yuǎn),不一會兒就到了,到了方寸湖才看到外使,皇宮大內(nèi)他們不方便進(jìn)去,若要觀禮也只能是在方寸湖這里。這里也是七皇子最花心思的地方,灑掃道路,設(shè)置圍欄,不僅是外使,就連平民百姓也可以觀望,禁軍守衛(wèi)森嚴(yán),就是外使也只能在外看著不能進(jìn)來。
蘇樂熙在人群中看到了赫瑯,赫瑯就像是穿越到二十一世紀(jì)去了趟整容醫(yī)院做了次嘴角上揚手術(shù)又穿越回來一樣,嘴角永遠(yuǎn)噙著一點弧度,反正就是看起來怪怪的,看久了蘇樂熙還覺得背脊發(fā)涼陰森森的,明明看起來挺好的一個人,偏偏有張嘴角上揚的笑面虎臉。
赫瑯到大魏之后便是極為規(guī)矩的,不惹事不鬧事,就連與大魏臣子皇族走動都很少,每天就是帶著妹妹走走逛逛,或者是跟其他使臣一同聚會,海棠會曾經(jīng)密切跟蹤赫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到,就好像這個人就是單純的來恭賀皇帝大壽一樣,蘇樂熙也不明白,赫瑯這般表現(xiàn)究竟是城府太深還是海棠會遺漏了些什么?
那張紙條一直在蘇樂熙腦海中揮之不去,南羌疑兵的事情蘇樂熙沒有讓海棠會深查,只是悄悄地派去了幾個商隊,也不是為了打聽什么情報,只是為了在南羌留下自己的人,以備不時之需。南羌不得不防,但也輪不到她蘇樂熙防,上有皇帝下有黎民百姓,前面大魏軍隊將南羌打的大傷元氣后面南羌三年糧食歉收又有天災(zāi)人禍,就是生命力再強(qiáng),區(qū)區(qū)幾萬幾十萬疑兵還影響不到蘇樂熙。就是影響到了,她也有法子保全自己。
一想到南羌疑兵,蘇樂熙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大皇子,凌妙兒進(jìn)了大皇子府當(dāng)了個侍妾,帝后二人不會給凌妙兒高位分,大皇子卻對凌妙兒寵愛有加,大皇子側(cè)妃雖然不想之前那樣親近凌妙兒卻沒有動手鏟除,大皇子府越來越讓蘇樂熙看不懂了。那些龍袍冕冠蘇樂熙也只是知道,讓人留意著些,皇子奪嫡這些事情她還不想過早摻和,現(xiàn)在只要大皇子不來招惹她她就不會阻著大皇子什么,但若是大皇子傷了蘇樂熙,蘇樂熙也不會坐以待斃。
這么想著,蘇樂熙回頭看了一眼身后跟著的眾皇子公主。皇帝子嗣興旺,大皇子的年紀(jì)說起來都可以當(dāng)九皇子的爹了,在一眾皇子公主之間也是很突出的?;实圻t遲不立太子,當(dāng)了三四十年皇子,生母是皇貴妃,母族是國公府,妻族亦是顯赫,大皇子有異心不足為奇。
說起來,現(xiàn)在所有令人頭疼的事情根源還是太子,國本不立,國基不穩(wěn)。
方寸湖不大,皇帝帶領(lǐng)所有人繞著方寸湖走了一圈,八個禮官分裂八個方向,同步高唱方寸湖的故事,這一路走來,看著方寸湖望著方寸山,在聽著禮官說著方寸湖的歷史,也是大魏的建國歷史,給人平添一種壯志豪情。國在家在人在,國難家難人難,只有大魏朝屹立不倒,才有如今的太平。
游行結(jié)束皇帝并沒有著急離開,而是與民同樂的分發(fā)宮中內(nèi)造的糕點給百姓,這時候眾人便是可以放松一下,或是吃些東西或是說說笑笑,還可以稍稍方便一下以解內(nèi)急,這時候使臣們才到前面來,眾人之間說說話,無非就是對大魏的崇敬和皇帝的恭維。皇帝聽著倒是很受用,也賞賜了眾使臣不少好東西。
當(dāng)眾人又回到祭壇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色將晚,火燒云正是最燦爛的時候,到這個時候祭天已經(jīng)到了最后一步,皇帝帶領(lǐng)眾人再次禱告上天,有將列祖列宗的牌位送回太和殿,這一天的祭天大典才算結(jié)束。蘇樂熙這時候一點兒也不腰酸背痛,因為已經(jīng)麻木了,就感覺自己每走一步都是飄著的,明天還要給皇帝祝壽,這兩天折騰可算是要了蘇樂熙的命了。
早知道就晚幾天“渡劫”了,這祭天大典怎么這么繁瑣,以前看電視可不是這么演的,就是史書上也沒說這么麻煩。
其實倒也不是祭天大典多折騰人,只是這一身行頭太磨人,回去可得好好稱稱這一身有多重。
待祭天大典全部結(jié)束天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灰白的藍(lán)色,御膳房準(zhǔn)備了簡單的宴席,今天沒有肉腥,只是清粥素菜,御廚們也是費盡了心思,這餐飯沒有那么多的君臣禮節(jié),大家吃過之后也只是略有寒暄就各自出宮去了。蘇樂熙現(xiàn)在只想快些回家卸下這一身禮服,好好泡個熱水澡痛痛快快的睡一覺,明日祝壽宴開宴并不早,她還可以多睡會兒懶覺,今兒可真是把她累壞了。
蘇誠和宋義濤兩人同行,騎馬在前,定國公乘轎與之同行,三個老臣一邊走著一邊說話,蘇樂熙知道他們之間的談話怕是不方便自己聽到,就吃的慢了些留在后面,和楚駿非一同走。蘇樂熙現(xiàn)在身份還是有些尷尬,就是父女之間也是多了些規(guī)矩,同行都要受到諸多限制。
楚駿非和王爺不合這事倒是誰都知道,王爺早早就走了,怕是心系家中美人。楚駿非早就開衙立府,雖說是年齡小了些,也少了諸多約束。這邊楚駿非出來得早,百無聊賴的騎在馬上,一會兒走兩步一會兒又停下來,心道蘇樂熙這是吃的有多慢,還不出來,他不知道蘇樂熙這時候遇到了些小小的麻煩。
明月郡主,自幼便與楚駿非親近,是康王爺?shù)呐畠?,宗室女中也是?shù)一數(shù)二的,明眼人都知道明月郡主喜歡楚懷王世子,偏生楚駿非風(fēng)流慣了,對美人兒的眉目傳情不聞不問。剛才楚駿非跟蘇樂熙說話讓明月郡主看見了,明月郡主這不知怎么的就吃起味兒來了,非要找蘇樂熙理論,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攔住了蘇樂熙的路。
“舞陽郡主如今好威風(fēng),帝后之下便是舞陽姐姐,就連蘇大將軍為了避嫌也只能騎馬先走?!泵髟驴ぶ麝庩柟謿獾恼f,分明就是想給蘇樂熙扣上一個自持身份不孝父親的壞名聲。
蘇樂熙皺眉看著攔在前面的明月郡主,說:“明月郡主這聲姐姐叫錯了,郡主比舞陽大兩歲,該是叫妹妹才是?!?p> 明月郡主一直喜歡楚駿非,等楚駿非喜歡她等了許久,如今已經(jīng)十六歲還沒有論婚事,平日里也最是生氣別人提她的年紀(jì),蘇樂熙對明月郡主攔路的事情很是不滿意,也就專挑明月郡主的逆鱗掐了。
這邊明月郡主氣的臉色都變了,蘇樂熙稍稍側(cè)了下身子,準(zhǔn)備從旁邊過去,明月郡主還是氣不過,蘇樂熙斜眼瞪了她一眼,說道:“明月姐姐,還是不要自討苦吃比較好。”
這邊蘇樂熙因為楚駿非受了平白無故的挑釁,這里楚駿非還在想蘇樂熙怎么這么晚才出來,倒是誰也沒和誰說,兩人碰了面寒暄幾句就同行回家了,楚駿非并沒有送蘇樂熙回蘇府,而是在方寸湖附近分了手,各自回府,準(zhǔn)備明天進(jìn)宮給皇帝祝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