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平日鐵石心,忘家思報國(3)
趙青娘從沒見過木子蘭對一個人表達這樣的憤恨,那種憤恨絕非是起于個人的私仇,倒是有幾分擔(dān)負著國仇家恨的意味。
趙青娘心想,木子蘭與自己和文弼不同,并沒有明廷的官方背景,不過是一介落草的流寇,緣何卻忽然如此這般“深明大義”起來,倒是教人有幾分不解。
趙青娘試探著問道:“那你為何覺得吳三桂最可惡?”木子蘭揚起頭,道:“他難道不可惡么?不,他簡直就是無恥之極!如果不是他,韃子怎么會跑進關(guān)里頭來?大……大明又怎么會亡?”
崇禎帝并非是死在清軍手底下的,吳三桂引清軍入關(guān),也不是為了要滅掉明朝,恰恰相反,他正是為了給死去的崇禎帝報仇,才做了這樣開門揖盜的事。趙青娘秀眉微蹙,道:“子蘭,大明沒有亡,魯王和廣西的永歷皇帝都在努力地集結(jié)義軍,王師總有一天會光復(fù)中原的。”
然而木子蘭并沒有被趙青娘的言語燃起希望,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又埋頭開始浣洗衣裳。
趙青娘總覺得,木子蘭的表現(xiàn)有些奇怪,可是究竟奇怪在哪兒,她卻也說不上來。
脫下長衫,換上短打,丈云龍與羅三炮扮作洪詩鈴的平頭[代指奴仆。],隨她混入洪府之內(nèi)。出乎丈云龍意料的是,洪承疇見到洪詩鈴之后,只淡淡地道:“你回來了?!倍蠹椿剞D(zhuǎn)去應(yīng)酬前來吊唁的賓客,甚至都沒有追問丈云龍二人的來歷。
洪詩鈴難掩滿面的失望之色,丈云龍在一旁,竟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洪詩鈴低頭默然許久,忽又抬頭道:“我?guī)銈內(nèi)ヒ娨娢腋??!?p> 洪士銘對妹妹倒是十分熱情:“鈴兒,你可算回來了。我們本以為你獨自一人回老家了,誰想回來一看,你竟然不在這兒。你這么長時間究竟跑去哪兒了呀?”
洪詩鈴道:“我……”她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丈云龍,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洪士銘擺擺手道:“那就先別說了,哎,現(xiàn)在家里頭是又忙又亂,你回來了正好,趕緊把孝換上,給嬸子、嫂子們?nèi)ゴ畎咽??!?p> “治安,我有話要和你說?!笨粗w青娘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了進來,文弼有些難以置信,認(rèn)識趙青娘許久,他還從未見過她如今日這般失了風(fēng)度。
趙青娘一進門便道:“出事了!出事了!”文弼一驚,道:“出甚么事了?”“丈云龍他出事了!”“甚么?”“他自己一個人跑到了大漢奸洪承疇的家門口,這不是羊入虎口是甚么?”
文弼聞言長舒了一口氣,道:“就這事?”趙青娘不解道:“這事不大么?現(xiàn)在清軍到處貼了告示要緝拿他,他自己卻送上門去了。你我怎么竟將此事疏忽了?這……這是要釀成大錯的,這……這可怎么好?”
文弼溫言道:“青娘,你先坐一坐。那洪承疇是回家守孝去了,想必不會問此等俗務(wù)?!薄澳阍趺粗浪粏査讋?wù)了?萬一他心血來潮想趁著守孝期間再為清廷立一功,擒住匪首呢?”
“這不符合孝道啊,洪經(jīng)略是極孝順的人,不會這么干。再者說,那丈云龍也不是傻子,難不成就束手就擒,坐等著他來抓?”“你前日還擔(dān)心他不知何時歸來,怎么今天忽然就這么信任他了?”
“我……而且,不是還有個洪詩鈴呢么?自己的心上人有難,她也不會坐視不管吶?!?p> 趙青娘坐了下來,道:“好,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沒有抓他的意思,洪詩鈴又傾心于他,可萬一洪承疇那老兒將這位準(zhǔn)女婿招安了怎么辦?咱們不是白忙活了么?”
文弼聞言,眉毛不由得一挑,旋即篤定地道:“不會?!薄吧趺床粫俊薄八粫徽邪??!薄澳阍趺茨敲纯隙ǎ俊薄耙驗樗皇悄欠N人。好啦青娘,你實在是太緊張了,該當(dāng)放松些才是。喏,這是在下新添的一闋詞,倒要求你不吝刀斧[指修改文章。]才是?!蔽腻稣f罷,將一紙素箋,遞到了滿腹狐疑的趙青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