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目前為止,陳跡對這個陌生的世界談不上喜歡。
方才不過是余光里瞥見的一點小動靜,眼下證明是看花了眼,他也不再過分糾結(jié),離開的很是干脆。穿過石橋的時候,倒也稍有停步,往四周看了一陣,此處風景著實不錯,若有若無的那絲小愜意,叫人打心眼里覺著舒心。
下方人為圍堵起來的水塘里,偶爾也有幾尾小魚躍出身跡,飄搖著又藏回水面之下。想必在天色晴朗的日子里,會是一副不差的水墨倒映。陳跡撓了撓頭,對這座小城還是了解太少啊。
……
時間晃晃悠悠,無比艱難的往前推著。隨著朝廷欽差徐國公的到來,青州明面上的局面有所好轉(zhuǎn)。遲到將近一個月的賑濟糧也有部分抵達了鄭家凹,在撥出一部分人趕往大堤后,鄭家凹的局勢也漸漸穩(wěn)定下來。當然這些只是尋常升斗小民眼里的境況,處在陳修潔這些人眼里,形勢一如既往地艱難。
青州城里士紳在慷慨了一部分糧食后,私底下依舊不遺余力的屯糧,附近州府也參與了進來,而且已經(jīng)蔓延了大半個山東布政司的地界。對于朝廷而言,吃飽飯那可是民生根本,然而眼下各級衙門手上竟然只掌握著極小一部分糧食,一旦那絲微妙的平衡被打破,那就是翻車的局面了。因此就青州而言,幾位主官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艱難維系,只盼著徐國公的欽差儀仗早日離開,多少能給他們減少點心理壓力。
……
陳跡在登州屯積的一萬石糧,短短三天內(nèi)并盡數(shù)出手,手里瞬間攢了超過十八萬兩的銀子。申秋高興的差點都忍不住將剩下的幾千石也一并出手。好在到底不敢耽擱陳跡的大事,強行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到的七月中旬,陳跡偷偷從鄭家凹回到青州陳家,期間撞上了談價小七談寧溪,并有幾句閑話說了起來。
談寧溪目前是談家老太爺跟前的讀書種子,即使兩家出了那檔子事,倒也沒有刻意斷了往來。只是當下這種時候,談寧溪過來,似乎也不僅僅是單純的讀書人之間的拜訪。
至少陳跡這半吊子的水平,真不像個讀書人。
談寧溪倒也不見外,沒幾句寒暄,已經(jīng)進了正題,說到到:“這段時間家里屯了不少糧,叔伯們或有打算,我卻有些憂心。跡哥,我也不是非要從你這里探聽什么消息,只是不找你一趟,心里總慌?!?p> 兩人坐在屋檐下,陳跡叫申秋準備了茶水??粗剬幭谱颇可?,抿了抿嘴,說到:“這個跟我說,我也沒什么好法子啊。今年這行情,我手上要是也有談家那么多的銀子,肯定也會摻和一下的?!?p> 談寧溪苦笑:“這總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p> 陳跡哦了一聲,嚴肅了幾分:“談小七,這都曉得憂國憂民了???”隨后豎起喝大拇指,“這是好事。按著你的想法,青州的糧價以后會是個什么走勢?”
“肯定不可能一直虛高,而且一旦下跌,必然跌得飛快?!?p> “就算是這么個結(jié)果,也不會是這幾天。”
談寧溪道:“跡哥,爺爺他年紀大了,真是折騰不起了?!?p> 陳跡頓了頓,嘆了一聲:“既然你都看出來了,老太爺肯定也跟明鏡一樣,你又擔心什么呢?”
“我……”
陳跡擺擺手,“算了。我也就說一點我自己的想法,趁著現(xiàn)在有時間,該出手就出手吧,那么多糧食積在手里,又是這么個天氣,遲早是要出事的。真以為城里各家都能同仇敵愾,一直不降這個價?到頭來,吃虧的只會是談家在內(nèi)的這些二級市場,背后那座王府,齊家這些頂尖大戶,總能變著法的減少損失的!說句難聽的,談家這種小門小戶,向來都是背鍋的……”
陳跡叫了一遍煮茶的申秋,催促他趕緊上茶,轉(zhuǎn)過頭來,又與談寧溪說到,“要不談家也真正慷慨一回?給我家老陳捐點糧?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買官府一個面子?”
談寧溪苦笑,“真這么做了,談家以后還不得給那些商戶排擠打壓到落敗。而且,那些叔伯兄弟,肯定不會同意的?!?p> 陳跡嘆息一聲:“那我也沒法子了?!?p> “……”
申秋端了茶上來,談寧溪吃了一杯,也就憂心忡忡的離開了。
申秋似乎有些不忍,嘴皮子動了動,也沒敢勸。
陳跡自顧自吃了一杯,笑道:“放心吧,談家這次肯定要吃大虧,不過老爺子還在呢,不至于會傷筋動骨?!?p> 申秋在柱子前蹲了下來,撐著下巴道:“哦?!?p> 明顯興致不高。
陳跡笑笑,轉(zhuǎn)而道:“孫家的船隊這幾天應(yīng)該到了吧?”
申秋鼓著眼珠子算了算,點頭道:“應(yīng)該快到了。”
陳跡靠回椅子,搖了起來,“那就好?!?p> 申秋欲言又止,心里陣陣肉疼。
……
七月二十,難得的一個晴天。青州東門外的官道上,一支綿延不知盡頭的車隊一早等著進城,拂曉時候,陳通判家的公子急匆匆趕來,與守城的官兵說了一陣,車隊緩緩的入了城,引來一陣關(guān)注,卻沒人曉得都運的是什么。
致知書局所在的十方街,周邊大多都已經(jīng)成了書局的產(chǎn)業(yè),為了這一次“入庫”,陳跡又花了一筆銀子,將先前因為錢不到位始終沒買下來的產(chǎn)業(yè)都入了手,自然沒少了申秋的一陣埋怨。
眼下雖說是拆東墻補西墻,但書局的產(chǎn)業(yè)其實已經(jīng)不小了。
書局主廳,陳跡與商隊主事各自落座,難隱臉上喜色,小心探問道:“這一次運了多少?”
“保守五萬石吧。路上遇到風暴,損失了一部分?!蹦侨苏f到這里笑了笑,“事先說好的,這一部分損失,也是需要陳公子出錢的?!?p> 陳跡刮了刮額頭,應(yīng)道:“當然,做生意,契約精神是必須放在第一位的。”說著眼睛已經(jīng)瞇了起來,小心道:“損失不嚴重吧?”
對面呦呦一嘆,“超過一萬石。不過零頭就不跟陳公子算了,加之這一次合作愉快,我可以做主給陳公子打個折扣。”
陳跡苦笑,“大概是多少?”
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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