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洪睜開眼睛。
一時不想動彈,只覺得身體被柔軟的溫暖所覆蓋了。
空氣中傳來朝晨的氣息,自己身上蓋著厚重的被子,懷中異樣的觸感正微微起伏。
曾洪臉色一下子波動十分豐富:“不是吧……”
他不敢直接掀開被子,而是非常緩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揭開一絲縫隙往里看——
然后林百就在他懷里轉(zhuǎn)了個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p> 曾洪內(nèi)心狂嘯,冷靜,冷靜……啊啊啊啊啊啊?。。?!不管如何,他現(xiàn)在滿臉通紅,僵住自己的身子一動也不敢動,怕驚擾了被子里的那團林百。
【玲玲玲玲鈴鈴鈴……】
房間的統(tǒng)一鬧鐘響了起來。
“嗯~”
林百嚶嚀一聲,從溫?zé)岬摹皦|子”上悠悠支起身子。她體重偏輕,血糖有些低,等自己精神過來時,剛好和俯視下來的曾洪大眼對小眼,凝視了足足有三秒。
曾洪看著蓋著自己的被子從她纖巧肩膀上滑落,露出掩不住白皙肌膚的柔軟絲綢睡袍,臉色已是漲成番茄色。
林百杏眼微睜,頭發(fā)亂蓬蓬的,這才反應(yīng)過來,昨晚帶著被子一起蓋到曾洪身邊的事情系數(shù)印入腦海。
什么嘛,我只是看不慣這貨傻傻睡在地板上而已啊……
林百自覺如果解釋下去的話會越描越黑,干脆扭頭就噠噠兩腳去了衣柜旁,翻了一身衛(wèi)衣長褲就進了洗漱間順手扣上了門。
【咔噠】地一聲上了鎖。
曾洪無聲的笑了一笑,拾起腳邊的警槍,離開房間走回自己的房間準備洗漱。
但此時林百從洗手臺上放牙刷的杯中摸出一根簽字筆,又從鏡子后抽出了一沓白紙,按在臺沿上刷刷地寫了起來。
那是昨晚她“假裝睡著”時,陸燃告訴她今天事項的具體步驟……
此時的曾洪,那會想到林百在洗手間內(nèi)不是在臉紅耳赤地換衣服,而是因為在寫殺人計劃的備忘錄?
寫好后,林百換好衣服,看了看表,將備忘錄塞回鏡子后離開了洗手間。
走好,陸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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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五十四分,林百小跑著從一側(cè)走廊進入酒店廳堂,香汗微沁,鬢發(fā)微亂,迅速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楚依依隨意地看了她一眼,心想:有必要這么急嗎,整的自己那么狼狽……
但下一刻,“狼狽”的林百就向著自己無聲地說話。
林百裝作若無其事樣,嘴唇幾乎不動,用只有附近的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不是狼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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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種回答,楚依依搖搖頭,微微皺起眉。這個林百連聲音都在顫,撞鬼了?
見楚依依回應(yīng),林百緊張地咽了咽喉嚨,環(huán)顧了一眼桌面外各人,道,“小心陸燃這個人,他已經(jīng)瘋了,他要殺你!”
楚依依可沒有曾洪那么單純,聞言俏臉上明顯露出不信任的神色。林百則作出了厭惡和畏懼交織的樣子,又道,“我剛剛從房間出來,路過他房間時,他正在拿刀往自己身上扎!噗噗的,一邊扎一邊笑,嘴里還念叨著,‘楚依依……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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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想了一下那個畫面,楚依依后背一寒,小聲道,“不是吧?來真的啊?”
心里崩潰了?這么脆弱的嗎?
林百悄悄地點點頭,一時腦洞大開,“你說,如果他反咬一口,說身上的血是我們干的話,會怎么樣?”
“啊——!?。 ?p> 林百的聲音被孫文芳的叫喊聲短暫地停止,不止孫文芳,許多人也紛紛發(fā)出了“嘶——”地倒吸氣地聲音。
楚依依被這一波側(cè)面烘托嚇得一哆嗦,順著眾人的目光往后看去,也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氣。
陸燃渾身浴血,滿臉陰戾,肩膀、胸膛等處豁開了不淺的口子,歪歪扭扭地,像是浣熊市里的死尸一般從轉(zhuǎn)角處走來。
這個家伙,真舍得對自己下手啊……
在別人很難看到的角度,林百心疼地看著陸燃,但最終什么也沒開口,任由陸燃自己走到位置上坐下。
楚依依此時已經(jīng)暫時消除了對林百話語的懷疑,驚恐地看著這個血人,他竟然真的一直在盯著我!
八點,鐘聲響了。
嗤嗤的聲音,陳能的座位上,長長的規(guī)則白紙開始燃燒了起來。
孫文芳不由皺起眉,把注意力從陸燃的身上移開:
“先知死了?這可不太妙,警察昨晚沒去保護她嗎?”
在兩秒內(nèi),林百吸了吸鼻子,曾洪小聲地咳嗽了幾聲……
楚依依看在眼里,有些鄙夷,警察估計就是曾洪了,這是和某人勾搭上了吧。
曾洪一個個人逆時針望過去,孫文芳、林百、楚依依……偌大的十一人圓桌,如今只剩下五個仍坐在椅子上、陣營難辨的人,還有六張空蕩蕩的華貴的椅子。
當(dāng)然,所有人中最受關(guān)注的,還是陸燃。
安靜的氣氛中,他吃吃地笑了起來,曾經(jīng)磁性醇厚的聲音如今沙啞輕飄,顯出幾分邪惡和癲狂。
楚依依看著他,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甚,仿佛下一秒陸燃就會撲過來把她撕碎。
曾洪忍不住問道,看似關(guān)切:
“陸燃你還好吧,怎么搞出這副模樣?”
這副尊榮都可以直接去cos沒毀容版本的約翰施密特,怎么可能還好?該說不愧是直男的說話方式吧。
“我自己捅的?!?p> “要問為什么的話……”陸燃舔了舔嘴唇,鮮血淋漓地笑道,“因為我想早點去世,而不是被活活燒上幾個小時?!?p> 他的眼神如餓狼一般,緊緊地盯著楚依依。
楚依依被看的發(fā)毛,感覺有什么理智的弦崩斷了,脫口道:“他已經(jīng)瘋了!大家不要相信她說的話!”
孫文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人家還沒說話呢你緊張什么?你果然有問題吧?”
林百愣了愣。果然?
曾洪也詫異地看了楚依依一眼。確實,你要和陸燃沒瓜沒葛,你干嘛擔(dān)心他即將說出口的話?有點可疑啊。
楚依依自知失言,都是林百跟她描述的畫面在作祟,她本就膽小,哪里禁得住陸燃這種懷孕式瞪法,一不留神就說了蠢話。
還好她明哲保身,迅速指著左手邊的林百道:“是她告訴我的,她在路上聽到陸燃在房間里一邊自殘一邊喊我的名字!”
“呵,別掙扎了?!?p> 陸燃站起身,盯著楚依依,張開雙臂,一字一頓道:
“我,們,是,狼,人?!?p> 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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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出聲,但無聲的炸彈已經(jīng)爆燃在短暫沉默的氣氛之中,各人有不同程度和表現(xiàn)形式的“反應(yīng)”,也在觀察著別人的反應(yīng)。
孫文芳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死死地觀察著楚依依。
曾洪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狼人自曝還拉它隊友下水,這局人類贏定了啊。
與曾洪完全相反,楚依依聽著陸燃的震撼發(fā)言心知不妙,又被陸燃虛弱而狠厲的瘋狂眼神瞅得亡魂大冒,椅子都有些坐不住。
陸燃盯著他包圍圈中的獵物,陰惻惻笑道,“我說的我們,就是指我和……”
“閉嘴??!不是我?。。 背酪澜K于崩潰了,抱著頭尖叫起來,“你是惡魔!你才是??!與我無關(guān)?。?!”
孫文芳和林百的眼都虛了起來,這就又自曝了?現(xiàn)在的“狼人”心理承受能力都這么差的么。
“楚依依?!?p> 帶血的聲音。
三字落下,陸燃笑道:“別掙扎了,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我們應(yīng)該讓更多的人活下來?!?p> “什么叫‘我們一起’……”楚依依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我是……巫師,我是巫師,不是狼人……”
見著效果達到,陸燃也不多嘴,像個痞子一樣癱在了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了起來。
……
孫文芳嘆了口氣,精明的小眼睛已經(jīng)完全落在了失魂落魄的楚依依身上。
其余人更關(guān)注陸燃,這個人要么是人類里的瘋子,要么是惡魔里的瘋子,此日言行是真是假,有何居心,都是應(yīng)該被反復(fù)推演的信息。
但無論如何,共識還是有的,陸燃一定得先票出去,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
【第三次公刑會議,投票結(jié)果如下。】
?。坳懭?,受票數(shù) 3。票源:楚依依、曾洪、林百。]
[楚依依,受票數(shù)1。票源:陸燃。]
?。ㄊ÷酝愋畔ⅲ?p> 【其中,陸燃得3票,成為第三次公刑會議的處死對象?!?p> 大廳沉默了片刻。
陸燃被黑影架起,歪歪斜斜地大笑起來:“解脫了!解脫了!”
四雙眼睛盯著他默然無言,除了楚依依在顫聲道,“我不是狼人,我是巫師,我不是你的同伙,我不是……”
“住嘴!”陸燃突然提高音量喊到。
他的血幾乎已經(jīng)蒙住視線,仿佛隨時都會倒下,有執(zhí)行的黑霧人前來扶住才站穩(wěn),偏生眼神還是銳利得好像去了鞘的太阿劍。
“楚依依……你今晚已無路可逃!而游戲?qū)Y(jié)束,至少對于我們來說!”
?。ㄟ@是最冒險的部分,楚依依缺少的是膽量而不是智商。雖然她能將我的話理解為“我真正的同伙今晚會來殺你”,但是想想就知道,如今她是現(xiàn)場最受眾人懷疑的人類,惡魔晚上殺這種自身難保的貨色顯然是一種浪費。)
“不,”楚依依在椅子上拼命后縮著身體,“什么無路可逃……你們這群惡魔!你們要對我做什么!”
陸燃被黑霧人拖向火刑架,在地上流下了蜿蜒曲折的血跡。
但他抬起眼來,笑得很開心。
火“噌”地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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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扒灰時間。
紙條的左半邊,圖片部分,繪滿了密密麻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瞳孔,線條凌亂,眼神詭譎,別無他物。而右邊的兩行字如下。
【死亡,并不意味著結(jié)束?!?p> 【身份:狼人。】
作為剩余四人(大媽孫文芳、林百、警察曾洪、巫師楚依依)中僅存的男性,曾洪將手中陸燃的紙條甩了甩,率先發(fā)表言論:
“這句話看上去很不妙啊?!?p> “可不是嘛。”林百附和。
“他生前就已經(jīng)算到死后了?!背酪蓝哙轮?,小臉慘白,邏輯卻依然清晰,“他以死來算計我,我死后你們?nèi)酥羞€有一只狼混在你們里面;所以我死了,你們就死定了?!?p> 曾洪看了看同樣魂不守舍的林百,有些不太樂意保護楚依依,剛想開口,孫文芳就厲笑一聲:“接著裝?!?p> “你……”
林百不想看見爭吵,招呼都不打就轉(zhuǎn)身回屋了。
實際上她們也沒吵起來。
沒有有心思和孫文芳拌嘴的楚依依青著臉就跑,再說她罵街也肯定沒這大媽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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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你來了?門沒鎖。”
屋內(nèi)傳來女孩弱弱的聲音。
曾洪咽了咽喉嚨,推門進房,道,“林百,現(xiàn)在才五點二十分,就算不回大廳那,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再睡覺吧?”
他將槍放在一邊,只見女孩側(cè)對著房門蜷成一團,抱著自己膝蓋,坐在房間角落,眼神晦暗:
“我真的不想去……鎖門吧?!?p> 從昨晚溫暖的小曖昧后,林百的小小言行總能微妙地牽動著曾洪的情緒。像現(xiàn)在這樣,不就說明了林百不鎖門,只是因為等他嗎?
曾洪心神蕩漾,聽話地鎖好了房門,走近床邊,聽到自己怦怦的激烈心跳。
見林百低落,他放柔眼神正想安慰她,卻見林百抬起俏臉盯著他,墨瞳微潤。
她的眼神復(fù)雜,包含了太多太多難以闡明的情緒,沉默良久主動開口,聲音輕顫。
他信任她,仍然前來保護她。
而她,今晚要殺人。
“曾洪,和我聊聊你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