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雪天·六
“老鼠,他們又跑了,莫不是有詐?”
見李光啟一眨眼又沒了蹤影,吃過幾回苦頭的秦默這次也長了記性,沒有再像之前那般直接帶兵沖進去。負責包圍的重裝步兵們都見識過李光啟的本事,也只是在外圍封鎖去路,并沒有人輕易追擊。
誰知,老鼠卻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您盡管放心。出發(fā)前我便想過李光啟有可能對我們進行埋伏,專門看過了這一地帶的地圖。剛才李光啟躲的地方是一處死胡同,并且墻高四米,根本沒有徒手翻越的可能?,F(xiàn)在他被我們逼進去,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p> “哈哈哈!老鼠,你不愧是我的智囊!”秦默聽罷,也仰天大笑起來,“軍師都發(fā)話了,你們還慫什么?給我沖,活捉李光啟重重有賞!”
“活捉李光啟!”
暴徒們心中的恐懼頓時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殺意被迅速引燃。身著厚重輪胎甲,手持木盾與長柄斧頭的重裝步兵頓時蜂擁而入,將小小的樓間塞了個水泄不通……
過了拐角,李光啟果然是龜縮在長長的胡同盡頭。他看上去已經(jīng)不打算再跑了,反而是拿出了一大片鐵皮盾,似乎要做拼死防守的準備。
這條胡同雖窄,但卻能容許兩個人共同通過。如此一來,只需要重裝步兵列陣緩慢推進,便能毫無懸念地抵達他的近前!有了重型裝甲的保護,弩手們也不再犯犯怵了。他們大膽地抬起弩箭,向這個曾經(jīng)給自己造成過巨大損失的可恨家伙施展報復。盡管他們知道這箭無法對盾牌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但看著它變得千瘡百孔,卻也是大快人心。
“停?!?p> 遠處的隊伍中傳出一聲大喝,這如潮水般的箭雨便戛然而止。聲音的主人從暴徒的隊伍中露出臉來,散發(fā)著壓倒一切的暴戾與得意。
李光啟的臉上沒有一絲絕望,只有視死如歸的悲壯。他盯著對方的眼中是勢不兩立的仇恨。
“喲,打算英勇就義了嗎?”
秦默笑了。他把玩著手中的砍刀,面前的重裝步兵一層貼一層,像結實的堡壘將他團團護住。如此嚴密的防護下,李光啟就算是想放冷箭也是沒有辦法的。
“想得倒美。你以為,老子會讓你輕易死掉嗎?給你的苦頭還多著呢!”
“等等?!?p> 突然,一直縮在地上的李光啟丟開鐵皮盾,站起身來。他這一戰(zhàn),不遠處的狼組條件反射地以為他要掏出什么秘密武器,嚇得忙列陣防御。
“你,你想干什么?”
李光啟并沒有回答他,只是慢條斯理地把背包從背上取下,放到跟前,開始翻找起來。他的動作毫無戒備,那些毒辣的弩手們大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傾瀉火力把他打成篩子……
可是他們不敢,心中的陰影束縛了他們扣動扳機的手指。秦默也不急著動手,反正對方已經(jīng)黔虎技窮,他倒想看看他能掏出什么東西來……
“啊,找到了?!?p> 李光啟將那件銀光閃爍的衣服從背包中抽出——那是一件隔熱服。在陽光的照射下,它反射出奪目的光彩,看上去十分華麗。
李光啟將它鄭重地穿好。
……
“哈哈哈哈!”
遠處的狼組見他折騰了大半天,居然掏出這么一件奇奇怪怪的服裝,一哄堂全都笑翻了。
“他這是想干什么,加隔熱buff嗎?”
“哈哈哈!估計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先把壽衣穿上!”
在冷嘲熱諷之中,李光啟再一次將鐵皮盾扛了起來。
“秦默,不得不說,你們這次還是比我想象得難對付的。”
“什么?”
聽到李光啟的口氣變了味,秦默也頓時警惕起來。
“可是你的魯莽,即將葬送你們所有人?!?p> “你……”
自己中了圈套嗎?
沒有啊,李光啟這就在自己跟前??!
他火速打量四周,以免漏掉什么埋伏或者陷阱??蛇@條巷子明明干凈得嚇人,水泥墻面光滑得連個坑都沒有。地面也是光禿禿的,根本不可能掩藏什么陷阱。
光禿禿的地面?
等等,下了一天的雪,這里的地上居然沒有一片雪花!
“不好!快出去!”
“發(fā)現(xiàn)得太晚了。放!”
“嘩——”
秦默雖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對,可這么長的隊伍一股腦地全涌進來,又如何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撤出去?
只聽李光啟一聲令下,便立刻有兩只大桶從狼組隊尾正上方的墻頭上冒出,澆下粘稠而滾燙的液體。這液體一粘在那些身穿輪胎皮甲的暴徒身上,便燙得他們躺倒在地打轉——那些都是被加熱到兩百多度的汽油!
這兩桶汽油,李光啟早在第一次伏擊之前便加熱好放到了附近屋頂。汽油的比熱容很低,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就能熱得滾燙。而最高餾程接近二百度的汽油澆在人身上,這可比開水還要痛苦無數(shù)倍!
趙國強和戚衛(wèi)光的兩桶汽油口開得都很大,三十幾升汽油短時間內(nèi)便盡數(shù)潑在了位于隊尾的幾個重裝步兵身上。
他們被燙得手舞足蹈,你踩住我,我絆倒你,堵成了一團。這下,秦默便徹底被自己引以為豪的重裝步兵抹去了出路!
汽油味瘋狂蔓延著,令人不悅的氣味飄到那些未被燒到的狼組成員鼻中,也仿佛是敲響了喪鐘一般。
秦默再一次看向李光啟,此刻他的目光之中只有算無遺策的得意。
他同時看到,從前方巷頂?shù)膬蓚?,緩緩冒出另外兩只造型奇特的大桶?p> “嗞——”
這是引線點燃的聲音。
“你想干什么?”
“我啊。”
李光啟蹲在地上,用盾將自己的整個身體保護好。
“請你抽煙!”
“轟轟轟——”
在煙花大炮發(fā)射的那一瞬間,被震撼到的不只有秦默,還有李光啟本人。
雖然知道它的可怕之處,可李光啟從未親自使用過,更沒有見過其發(fā)射的場面。
勢如雷霆,聲若狂龍!
一個接一個拖著火焰長尾的飛彈從寬大的木桶中飛射而出,向狼組的隊伍極速沖去。飛彈擊中那些身穿輪胎皮甲的家伙,頓時便爆出無數(shù)串火花,燙得他們齜牙咧嘴——煙花瞬間爆燃的溫度,保守估計也可達近千攝氏度。隔著五六米,李光啟都能感覺到熱浪在舔舐自己的面頰!
而這只是第一發(fā)煙花形成的創(chuàng)傷。
緊接著,第二發(fā),第三發(fā)緊隨其后,不間斷地飛向狼組的隊伍。排在最前方的重裝步兵還沒來得及組織像樣的防御,便被一煙花懟在臉上,整個摩托車盔的護目鏡都被炸飛出去,臉皮都被烤得焦熟。
木桶內(nèi)的煙花在飛出時噴射出的火花,會引燃臨近的引線。這樣循序傳導,便形成了令人驚訝的連發(fā)。而一只桶中,足矣塞入三四十支煙花!
習慣了用冷刀冷箭戰(zhàn)斗的狼組從沒面對過這樣陣勢的攻擊,每個人的心理防線都徹底被擊潰了。火星濺射到地上,便瞬間引燃先前淌在地上的汽油;飛到那些被熱油所燙傷的暴徒身上,也頓時把他們整個人直接引燃……
令人震撼的呼嘯聲連綿不絕,締造出排山倒海的攻勢?;鸸忾W爍,如同神明在用天火焚燒著末世的罪人們;巨大的煙花綻放聲,即使是在數(shù)百米之外也清晰可聞。
一輪轟擊還沒完,狼組便已經(jīng)在熱油的燃燒中被燙傷大半。少數(shù)幾個逃出去的也是丟盔棄甲,抱頭鼠竄。許久未品嘗熱武器威力的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基因中對火藥的熟悉,但是,卻沒有人會忘記天生對高溫與火焰的畏懼。
“都別傻站著了!滅火器!把滅火器都拿出來!”
“是,是是是!”
見自己被反算了一計,老鼠氣得嘴都歪了。看著狼狽逃出的零星幾名成員,他心中的火氣更是躥高一丈……
“哪有那么容易?”
墻頭上傳來一個聲音,另一桶未發(fā)射的煙花大炮瞄準了這里。
“不好!快把盾拿過來!”
“嘭——”
在飛彈沖出木桶的前一刻,其余留守在車輛附近的狼組隊員即使抽出了放在車上的木盾,攔在老鼠的面前。
在出發(fā)之前,老鼠考慮到自己可能更多地會遭受到箭矢的攻擊,于是攜帶了相對輕便的木質(zhì)盾牌——面對流矢的攻擊,這些防具也具有相當不俗的抵抗力。
可是現(xiàn)在,當面對煙花飛彈攝人心魄的轟擊時,他也徹底傻了。
“軍師,我的手好燙??!”
“我也是!啊啊啊!”
“不行!松手我們都會玩完的!”
……
痛不欲生的吶喊從身旁傳來,盾牌擋下了煙花爆炸的火星,卻擋不住溫度的傳導。木盾牌本身也燃燒起來,不一會兒便燒穿了兩個面,燒出一個焦糊的大洞……
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十秒,可老鼠卻感覺過了一整個世紀——這令人心底都起雞皮疙瘩的瘋狂亂擊終于算是結束了。位于前方頂上的敵人雖然停止了攻擊,但可以聽到他在快速裝填……
可惡,難不成我今天還要栽在這里不可?
等等,這個聲音……
“程墨!不許動!我知道是你!”
瞅準一輪轟擊結束的空當,老鼠抽出腰間匕首,飛快地爬上車,搭在陳善絲的脖頸上。
“你想怎么樣!”
濃煙的那一頭傳來一個略帶驚訝的聲音。
“怎么樣?如果你不停止攻擊,我就把陳善絲的喉嚨劃開給你看!”
那是老鼠最狠毒的語氣。這下,輪到程墨陷入被動了。
“別!千萬不要傷害她!”
煙霧消散了。老鼠清晰地看到,在濃煙的那一頭,程墨那氣憤至極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老鼠冷冷地笑了。
“你們還傻愣著干什么?馬上把默哥他們救出來!”他又轉身沖窩在身邊的其他人呵斥道。
“是!”
老鼠這邊扼制住程墨的火力,其余幾名狼組成員便馬上趕赴到巷中開始了滅火。
泡沫滅火器中含有的氫氧化鋁偏堿對皮膚有害,可現(xiàn)在火燒眉毛,秦默便也顧不上再搭理滅火器對自己的皮膚有沒有損傷了。好在火勢本就不是特別大,三四個滅火器一齊上陣便很快搞定了。
被燒出了心理陰影的重裝步兵們摘下頭盔,無人臉上不是一片灼痕……
“該死!李光啟!我要扒了你的皮!”
“嗖嗖——”
秦默話音未落,便有兩發(fā)箭支從巷頂射下,打在秦默的鐵甲上。他當即感覺到一陣刺痛,那是皮肉被扎破的感覺……
“你想扒誰的皮?”
巷頂冷冷地傳出一個極富威懾力的聲音。李光啟也不由得向上望去,頓時喜出望外——那是吳烈鋼還有他的幸存者組織!
“放!”
吳烈鋼一聲令下,一輪箭雨便向狼組傾斜而來,恐怖的箭浪讓持盾抵擋的幾名重裝步兵根本不敢抬起頭。
按之前所說的,老鼠是要把陳善絲的喉嚨劃開給程墨看的。
可是……
“老大!距離我們最近的大尸群只有半里地遠了,越跑越快,必須馬上撤退!”
正當秦默抵擋轟擊之時,一名輕裝的弩手喘著粗氣跑到了他跟前。
秦默露出難色。面前,依舊是鋪天蓋地的焰火與不絕于耳的呼嘯聲。看著近在咫尺的李光啟,又看看位于李光啟上方如長城一般龐大的幸存者隊伍,他咬緊了牙關……
“撤!”
這一個字的份量,遠比一切殺伐更加沉重——狼組首次在硬碰硬的較量中向幸存市民低頭。
煙花打光了,重重煙霧緩緩散開。狼組拋下幾具燒焦的尸體,挑起漆黑的殘旗向遠處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