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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VIVORS生還者們

第六十六章 雪化·一

SURVIVORS生還者們 小蛋崽 4276 2021-08-23 17:21:48

  “嗷——”

  腐朽的聲音在狼組隊伍身后不遠處的城市街道中隱約回蕩著,那是地獄的喪鐘。

  由于一輛三輪車在伏擊中被打壞了車輪,秦默不得不丟下幾個帶不走的傷兵,先行撤退。

  在往回走的路上,秦默滿臉都是不甘心。他的臉黑不溜秋的,跟著他跑出來的別人的臉也全都是黑不溜秋的,像剛從煤堆里頭爬出來似的。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吭氣,整個隊伍一改出發(fā)時士氣高昂的姿態(tài),像一群被打斷了脊梁骨的喪家之犬。

  尸群的咆哮聲與低吟聲變得愈發(fā)密集和強烈了。

  經(jīng)過了這小三個月的摸爬滾打,所有對喪尸習(xí)性了解的人都知道,那是它們在進食。

  倒是并沒有聽到人的哀嚎聲,可能被幾乎整個燒成焦炭的他們已經(jīng)沒有勁發(fā)出最后的吶喊了吧。

  “早就聽說秦默隊長驍勇果斷,原來只是用弟兄們的尸骨堆出來的罷了?!?p>  這是在開始撤退之后,整個狼組中發(fā)出的第一句人聲。

  秦默怔住了。

  位于三輪車下隨行的其他人員也紛紛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編織出一首令人心頭發(fā)癢使人狂躁的旋律,頓時引燃了秦默那根最不經(jīng)挑釁的神經(jīng)。

  他擺了擺手,示意身后的隊伍停止行進。在三輪車停穩(wěn)之后,他跳下車去,目光沉重而尖銳。

  “剛才的話是誰說的?”

  沒有人回復(fù)他。

  所有看向他的目光之中早就沒有了敬畏,只剩下不約而同的不屑與叛逆。秦默并沒有意識到,他樹立的威嚴已經(jīng)崩潰了大半。

  老鼠眉頭緊鎖,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復(fù)雜性與嚴重性。

  “秦默隊長這眼睛瞪得,不會是想打擊報復(fù)吧?死了那么多兄弟還不讓抱怨兩句嗎?”

  “就是啊,太不講理了吧。”

  隊伍中不知道是誰挑逗了一句,整個隊伍中的低語聲頓時便變得沸騰了起來。狼組的人員構(gòu)成大多都是嗜殺暴戾的亡命之徒,天性中的猖狂與狠勁被一壓再壓,平日里對所謂隊長首領(lǐng)的卑躬屈膝也只是生存所資,被迫臣服于鄧晨安構(gòu)建的森嚴的極權(quán)體系。

  可現(xiàn)在這個當(dāng)領(lǐng)隊的白白送了那么多條人命,誰能保證自己下一次和他出去的時候不會當(dāng)了炮灰?

  “閉嘴!”

  秦默頓時抽出腰間長刀,對準面前情緒失控的眾多暴徒。刀刃在陽光的強烈照射下放射出駭人的寒光,可這平日里足矣讓萬人匍匐的寒光,此刻卻再難壓制住人群心中涌動的怒火。

  驚訝、質(zhì)疑、冷漠、狂妄、蠢蠢欲動、圖謀不軌……眼前迷迷亂亂閃過的每一張臉上都是迥異的神情,讓秦默無從下手。他的刀刃第一次發(fā)生了猶豫,不知是否要落刀……

  “他根本就是在草芥人命!弟兄們,我看反正早晚都會被他害死,不如今天把這個不把人命當(dāng)回事的畜生砍死吧!”

  “說得對!他不配當(dāng)老大!”

  “要干什么?你們反了!”

  “砍了他!”

  人群是很容易被煽動起來的,尤其是當(dāng)其情緒壓倒了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線。剎那間,明晃晃的刀鋒抬起,無數(shù)紅了眼的暴徒舉起刀了,沖向秦默。

  秦默這次不再猶豫了,他立刻起刀連續(xù)拍翻三人,卻終究因為招架不住群體所疊加出的龐大力量被推翻在地……

  “砰!”

  突然,一聲驚雷般的巨響貫穿人群的整個吶喊。

  喊殺聲戛然而止,那些已經(jīng)落到了秦默面前的刀刃也戛然而止。槍聲落下,只聽得緩緩墜地的聲音,位于人群最后方的一個戴口罩的弩手應(yīng)聲而倒。

  眾人驚訝的目光轉(zhuǎn)移到老鼠身上:在他的手中,握著一把余溫未散的警用左輪手槍。

  “我還有一發(fā)子彈,全部松手。”

  ……

  “咔擦?!?p>  那是彈倉轉(zhuǎn)動的聲音。暴徒們紛紛收回了握在手中的刀,誰都不敢抬頭。他們也許會對秦默抱有成見,但從未有人否認過老鼠的威嚴。一次又一次在危機叢生的喪尸世界中搜尋資源……如果沒有老鼠接近算無遺策的謀劃,恐怕他們所有人都已經(jīng)在不知哪一次便命喪尸口。

  秦默揉著脖子,從地上徐徐站起。

  “你,把他的口罩撕開?!?p>  “我?哦,哦……”

  剛剛率先推翻秦默的重裝步兵被點名之后先是嚇了一大跳,隨后便連連點著頭跑到了那死人跟前……

  “這……”

  “這不是森鐮他們隊的二黑嗎?”

  “森鐮?他們隊今天掃廁所沒跟出來啊……”

  發(fā)現(xiàn)隊伍中混入了陌生的隊員,整個隊伍再一次沸騰了起來。

  “認識他的,告訴我,他平時最好干什么?”

  “他……他喜歡睡覺,手沖,找紙片人當(dāng)老婆……”

  “正常點的!”

  “他他他喜歡吃牛肉!吃不著牛肉就賊難受的那種!”

  老鼠嘴一撇,跳下三輪車,抽出腰間匕首,緩步走向躺在地上的尸體……

  “嗖哧!”

  “噗——”

  血淋淋的場面,即使是最殺人不眨眼的亡命暴徒也不由自主地挪開了目光,唯有老鼠面對這無比灰暗的一切,臉上與心里都毫無波瀾。匕首的鋒刃在他的操縱下靈活地穿行在肚皮之間,游刃有余地解剖著……

  “軍師在干啥啊?也沒聽說他平時有這種癖好……”

  “不知道,也許是在泄憤?”

  “啊,找到了,得來全不費工夫。所有人,都看這里?!?p>  老鼠站起身來,將右手高高舉起——在那黝黑而枯瘦的拳頭中......

  刺鼻的氣味頓時在暖洋洋的空氣中擴散開來……

  “唉我去,好難聞……等等,怎么有點牛肉味?”

  “可以啊這小子,哥幾個平時都根本開不了葷,只能吃那幾個皮包骨頭的市民……”

  “我問你們。以我們現(xiàn)在的物資水平,這種級別的隊員有可能吃上牛肉嗎?”

  老鼠將那團糊糊摔在地上。被摔散了,最里面是仍然未被消化干凈的牛肉顆粒。

  “說的也是啊,沒個副隊長的級別哪能開葷……”

  老鼠又順手翻了一把他的褲兜,又翻出一沓繪畫精美的卡片來——只是這上面所畫的二次元少女卻不知被什么粘液浸漬了,淺一塊深一塊,看著怪難受的。

  “臥槽,那個不是我老婆嗎?”

  “草,那是我老婆才對!”

  “都別打岔!”

  老鼠一聲吼,幾個注意力發(fā)生偏移的家伙紛紛閉嘴。

  “既然他平時碰不到,那么這牛肉干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肚子里,你們有想過嗎?”老鼠的質(zhì)問,令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只有一種解釋,這牛肉干是有隊長或以上級別的人賄賂他的。剛剛他一直都在不停地鼓動你們,就是想讓你們把秦默隊長置之于死地。剛剛你們都看到了,他是臉朝下栽倒的,因為他在趁亂逃跑的過程中被我擊斃——說明在那時,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p>  “您是說,這是有人策劃的?”

  剛剛還蒙在鼓里的眾人頓時醍醐灌頂。

  “這是必然的。至于究竟是誰,也只有回去以后再說了。剛剛的槍聲已經(jīng)驚動了附近的尸群,繼續(xù)趕路吧。”

  目光落到秦默身上,老鼠的臉色有些難堪:“對不住了默哥……來人,把他綁起來!”

  “那個,大人……”

  “嗯?你有什么事?”

  “如果這樣回去,秦默會被殺的吧。”

  “不出意外的話……恐怕是的。難道你有好辦法?”

  “……有?!?p>  狼組的殘兵敗將稍作休整,重新向大本營的方向收縮去……

  所有人都擁戴著同一片天空。

  兩公里外,尸群已然大快朵頤完畢了。水泥地上只剩下幾根沒被嚼爛的肋骨和白森森的頭顱——其余的部分,早已經(jīng)入了這些怪物的胃中。就連那些被烤焦的輪胎皮也都帶著牙印,它們沾上了血,被來者不拒的喪尸一股腦地嚼在口中。

  房頂上,眾多幸存者聽從吳烈鋼的指揮原地趴下,將呼吸的頻率降到最低。

  “吳烈鋼呼叫鐵蛋,可以開始了。”

  “鐵蛋收到?!?p>  對講機中傳出簡短的幾個字,卻令身后的幸存者全部都松了口氣。不一會兒,便見遠處的居民樓中拋下一個裝滿了血水的玻璃瓶。

  “啪!”

  玻璃瓶墜地,發(fā)出清脆而尖銳的破碎聲,滿滿的一瓶血漿也全部濺射出來,飛濺半徑幾乎達到了接近十米。

  “嗷!”

  對聲音與血腥味異常靈敏的喪尸頓時受到了刺激,一股腦地聚群向玻璃瓶的方向涌去——大太陽已經(jīng)基本融化了它們身上的積雪,幾乎馬上就要烘干它們的身體?,F(xiàn)在的它們,威脅程度已經(jīng)大幅度回升。

  “好了,就是現(xiàn)在,大家有序地起身,按照我們來的時候計劃好的第一條路線撤離。”

  最后一頭喪尸剛隨尸潮離去,吳烈鋼便立刻組織起大家撤退——這些家伙并沒有想象的那樣好對付,他們已經(jīng)基本抖落了血,又被血腥味刺激,正是暴躁的時候,極有可能很快又折返回來……

  畢竟屋頂上的這些才是貨真價實的活人。

  “喔,吳隊長你可以啊,居然還留了一手!”

  一邊跑著,杰布一邊對吳烈鋼的指揮佩服不已。

  “呵呵,你們的陣勢那么大,沿途好幾波的尸群都被你們驚動了。不留條活命的路,等著讓喪尸包餃子啊?!眳橇忆摽嘈χ?,穩(wěn)健地翻上面前近乎兩米高的水泥墻,緊接著跟上去的則是身體素質(zhì)同樣極佳的戚衛(wèi)光。其他幸存者的身手便沒有那么好了,便兩三個組織起來依次通過墻頭。

  看他們的動作,顯然是平日里也接受過半專業(yè)訓(xùn)練的。只是相比起李光啟之前在電視上見過的一些消防員就差遠了。

  “暫時可以先休息一下了,等一等負責(zé)吸引尸群的鐵蛋和小宇?!?p>  翻過了好幾遭墻頭,吳烈鋼暫時松了一口氣。這里是一個咖啡店的房頂,疫情失控時顧客并不少,但由于近兩個月來各路幸存者的吸引,大部分尸群都調(diào)集到了別處去,這里相對而言比較安靜。

  聽到了允許休息的命令,氣喘吁吁的幸存者們立刻一個個坐在地上,開始吞咽起隨身攜帶的食物和水來。

  “我說吳隊長,要不要我去接應(yīng)接應(yīng)?畢竟那可是最大的一個尸群啊?!币妳橇忆搩?yōu)哉游哉的模樣,李光啟心里反而有些沒有底。即使是那次去百貨大超市,李光啟也是經(jīng)過了反復(fù)斟酌才同意戚衛(wèi)光的想法的。

  而直接讓自己的同伴去牽制數(shù)量成千上萬的超大尸群,李光啟想都沒想過!

  “呵呵,你就放一百個行吧。這倆小子可都是我特警隊的尖兵,他們流過的汗可以裝滿一個奧運會標準游泳池了。五公里輕裝越野,錢鐵蛋是我們隊唯一一個能跑進十七分鐘以內(nèi)的;五公里重裝越野,趙霆宇扛著四把槍都能跑在最前面。其他科目,他們就互有高下了?!?p>  吳烈鋼邊說笑著,一邊眺望著荒涼的街道與零星散落的幾頭喪尸。

  其實想想以前,那些漫無目的在街上晃蕩的人和這些行尸走肉也挺像。

  “我去,沒想到咱這小地方居然臥虎藏龍……”

  聽吳烈鋼說著,李光啟內(nèi)心也不由得洋溢起對軍人的敬佩。

  五公里跑進十七分鐘是什么概念?相當(dāng)于每公里都要保持三分多的高速。在不負重的情況下,十七分鐘的成績就能達到國家三級運動員的水準!

  至于扛著四把槍……李光啟實在不敢想象,自己大學(xué)軍訓(xùn)光是抱著仿真槍站軍姿就跪了。

  “只是去年比武大會太可惜。今年要是沒有這一遭天災(zāi),說不定他們還能再拼一次呢?!闭f到這里,吳烈鋼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遺憾。

  “怎么,他們這么厲害,都沒有奪得桂冠嗎?”

  “去年就在決賽的時候,鐵蛋母親病危了。鐵蛋放下比賽直接就坐火車回老家,半路上卻被當(dāng)時幾個狼組的人埋伏。

  狼組那時剛被我們圍剿過一次,折了不少人馬,尤其對特警有很深的敵意。他們在鐵蛋回家的路上扎爆了他的車胎,然后就開始圍追堵截。鐵蛋最后雖然把他們制服了,可自己左胳膊被他們的土手槍打中一槍,側(cè)腹也進去一塊彈片。因為被聞訊趕來的鄉(xiāng)親們叫車送到了醫(yī)院,鐵蛋沒能再看一眼老媽……”

  吳烈鋼一邊說著,滿是滄桑的臉上已經(jīng)老淚縱橫,一旁的李光啟也打心底難受。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天妒英才吧。歷盡坎坷,終見輝煌,卻還是與憧憬的一切失之交臂。人生最為可悲之處,便在此罷了。

  “哦,看,他們回來了。”

  順著吳烈鋼的食指,李光啟隱約看到遠處高樓間兩個快速移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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