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矜玉的衣裳包袱在她暈過去之后直接被那天那一群人丟了,是以她只能先借來許蓮堂的衣裳穿。
在許蓮堂半個屋子大的衣柜里翻了半天,才勉強找到一件顏色素凈一點的青白色竹紋長衫,阮矜玉搗鼓了半天,才勉強讓這件寬大的衣裳看起來合身一點且不會暴露她的身份。
再束起了頭發(fā)出來時,差不多過去了半個時辰。
許蓮堂在外邊悠閑地喝著茶,眼看著阮矜玉出來了,便放下茶盞仔細瞧著她,而后微微一笑:“不得不說還是我的衣裳好看,你看你現(xiàn)在這模樣,俊俏了不止一兩分?!彼挚匆谎廴铖嬗瘢又?,“不過呢,比我還是差了不少。”
阮矜玉為了緊抱大腿,那是什么話都說得出來,她看著許蓮堂,從“螓首蛾眉”到“蓮步生花”,從“膚如凝脂”到“蕙質蘭心”,說得極為順口,絲毫不帶喘氣兒的。
許蓮堂聽得高興,自然什么都愿意同她說。
二人一道去接了還躲在角落里的白墨溪,而后又一起回到了許蓮堂的住處。一路上,該說的不該說的,只要阮矜玉夸他兩句再問,他都一點不帶保留地一一說了。
或者說,在許蓮堂看來,只要是他知道的,便沒有什么不能說出去的。
阮矜玉同他說了許多,才知道許蓮堂是大當家的胞弟,而從許蓮堂的言談之間不免能看出,這兄妹倆…呸兄弟倆頗有些隔閡,但至于是何原因,阮矜玉沒好問,許蓮堂便也沒說。
除此之外,阮矜玉問得最多的便是那個雖然阮矜玉還沒正式認識,卻已經讓她吃了好幾次大虧的三當家了。
一說起三當家,許蓮堂的話就更多了起來,而阮矜玉耐心地聽了幾個時辰,其中大半都是贊美這三當家的話,鮮少有有什么用處的信息。
總結下來不過是,這三當家名叫梁黃,南地大旱時父母都餓死了,四年前被擄上山,關在小黑屋里餓了三天三夜,出來后還徒手打死了大當家養(yǎng)來看斗獸戲的兩只豹子。
他是唯一一個從關豹子的鐵籠子里活著出來的人,是以大當家和二當家與他三拜為交結為了兄弟,讓他坐上了頃河寨的第三把交椅。
當時梁黃不過十五歲。
而梁黃之所以一直戴著面具,就是因為那場打斗雖然他活著出來了,但是豹子卻在他左邊上半張臉上留下了爪印。
“四年了,也不知道那么好看的一張臉上留了疤是什么樣子!”許蓮堂揪著一方手帕,滿臉委屈心酸,“若讓我看一眼,我真是死也愿意。”
阮矜玉看著許蓮堂,一直滿臉堆笑,她對許蓮堂道:“蓮蓮,你這么好,要是有機會我一定揭下他面具給你看個夠!”
許蓮堂甩了甩帕子,道:“還是別了,面具下遮著的疤一定很難看,既然那是三當家的痛處,我們當然不能故意戳他的痛處了?!?p> 阮矜玉點點頭,道:“蓮蓮真是善解人意?!?p> 許蓮堂嬌“哼”了一聲,道:“可不是嘛?”他又看了一眼外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再者說,你別看這三當家平日里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你是沒見過他殺人,那當真是跟剁大白蘿卜似的,就沒見他眨過一下眼皮子?!?p> 阮矜玉看他如此認真的模樣,不禁感覺到背后生出一陣陣寒意,畢竟這三當家顯然跟她有仇。
關于這三當家梁黃,許蓮堂知道的也就只有這么多了。
許蓮堂說,也不是因為三當家太過神秘,而是因為他身世實在過于簡單了。
這四年過來,梁黃為頃河寨出生入死,跟兄弟們關系都好得很,而且那放蕩不羈的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不像是個藏事兒的人。
阮矜玉對這些倒是不感興趣,她想知道的是梁黃偷了她的首飾盒子到底放到哪兒去了,以及她硬闖搶回盒子而不至于落得四年前那兩頭豹子的下場一樣的概率有多大。
可最后她還是決定先緩一緩,摸清了頃河寨的地形再清楚些梁黃的底細之后,再做行動。
這樣計劃,接下來便簡單了,畢竟頃河寨這么多土匪也沒全登記姓名身份,多她和白墨溪兩個也不會叫人發(fā)覺。再者有許蓮堂,輕輕松松便將他們安排成了這土匪寨子的一員。
逃犯太子妃搖身一變匪寨小啰啰,阮矜玉對新的身份十分滿意。
頃河寨除了有土匪守在山上的路上打劫之外,幾乎幾月才一次打家劫舍,而且劫得也挺簡單,就跟收保護費似的,只要不出意外就不會動刀動槍的見血。
阮矜玉來這五天前他們剛好下山大規(guī)模地打劫過一次,所以許蓮堂就安排她跟那些小弟們一起,輪班巡邏。每日只需要一兩個時辰,也方便了她觀察頃河寨的地形。
因為才來短短一天就與兩個人結了仇,所以阮矜玉就干脆搬到和許蓮堂一起住。
每日里巡邏完回來,就攛掇許蓮堂去接近梁黃,或者墊一張大鋪席,同白墨溪一起斗蛐蛐。
白墨溪也一點都不急著去找他師兄,畢竟跟著阮矜玉和許蓮堂過得這小日子,比跟著他師門那一群天天籌劃什么復興什么宏圖大業(yè)的師兄們滋潤的多。
而對于阮矜玉,這做土匪的日子,也比在丞相府里做千金大小姐愜意得多了去了。
若不是在這頃河寨有了仇人,阮矜玉還真想從此做個小土匪,就這樣逍遙自在一輩子。
可是偏偏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想要安生過日子,從此以后怕都是白日夢了。
這頭三當家的房間里的一間暗室內,阮矜玉日夜琢磨著怎么對付的人,也在暗中探究她的底細。
室內光線昏暗,一燈如豆。
眾人口中放浪形骸的三當家梁黃坐在桌案邊,銀色面具中露出的一雙眼睛正盯著手中的盒子,盒子上赫然雕著一個“阮”字。
菲薄的唇輕輕勾起,笑得意味不明:“果然是阮家的人?!?p> “不過阮奉驍這只老狐貍,又在打什么算盤呢?”
“這女人,倒是不像知情的樣子?!?p> 他又想起那夜淡淡的月光下,那女子嘴硬用罵他來掩飾臉紅的模樣,和她伏在房頂上對著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像只炸毛的小貓一樣。
不覺輕笑一聲,而后他自己都不禁一愣。
似乎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輕輕蹭了蹭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