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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花銅幣

第八章 生死

鳶尾花銅幣 紅雨瀲滟 3107 2019-03-08 09:10:10

  陳曉強顏歡笑地說:“白雨,咱們聊聊天吧?!?p>  “好,你想聊什么?”

  “你為什么會放棄工作,去自駕旅行呢?”

  “我想找一個答案。”

  “什么答案?”

  白雨輕聲地說:“我六歲那年,爸媽離婚了,他們都沒有要我,而是把我扔給了爺爺。我很小的時候就想,我的出生大概是沒有意義的。但我總不能去死吧?既然要活下去,就應該是有個什么意義的,我一直在找這個答案。”

  這些話如果在平時,白雨是打死也不會跟人說起的。太酸,太矯情,簡直像個文藝女青年。但是今天不知為什么,也許是預感到自己離死神已經很近,再不說可能以后就沒有機會再說了。

  “然后你就去旅行了嗎?”

  “還沒有。因為我曾經一度以為我找到了答案,可惜的是后來又被我弄丟了?!?p>  陳曉沉默了好一陣,問:“你說的這個曾經找到的答案,是一個女孩子嗎?”

  白雨笑了笑,“你居然猜到了,不過后來她跟別人跑了?!彼辉敢庹勂鹩嗪?,他現(xiàn)在已經無法確定自己對余虹是否還是愛,但是她留給他的傷痛確實還在。

  “然后呢?”

  “我工作了兩年,覺得實在沒有意思。那時爺爺去世了,我也就沒什么牽掛了。就買了輛二手車,開始環(huán)游?!?p>  “為什么你覺得旅行能讓你找到答案?”陳曉問。

  “我并不確定。我只是想多去些地方,多見些人,多想些事。我總不能原地不動,讓答案來找我吧?”

  “如果你一直都找不到呢?”

  “那也沒什么關系,最壞不過如此。我已經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陳曉沒有再接他的話,悶頭艱難地往前邁進。她的力氣幾乎已經被耗盡,但一種完全意想不到的力量在支撐她,一步一步機械地往前走。

  白雨的個子很高,腳幾乎拖到地上。陳曉把他往上顛了顛,牙齒咬得流出血來,她已經嘗到嘴里的血腥味。

  “陳曉,把我放下來,我好困?!卑子晏撊醯卣f,他神志漸漸不清,強睜著眼用最后的力氣推陳曉的肩膀,掙扎著想爬下來。

  “白雨,你跟我說話,求求你,說什么都好,千萬別睡?!标悤钥拗f,眼淚跟汗水糾纏到一起。前面的路還有很長,都沒有看到竹林的影子。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但她明白絕對不能就此停下腳步。

  “我剛剛在水潭邊曬太陽的時候,曾經有那么一瞬覺得,如果能一直留在這里也挺好。沒想到今天真的要撂在這兒了?!卑子晔箘乓ё约旱淖齑剑虢柽@痛感刺激自己清醒一些。

  “陳曉,把我放下吧。天快黑了,山里太危險了,說不定還會有蛇,你趕緊回去吧?!?p>  “你閉嘴,我不會把你一個人扔下的。”陳曉狠狠地說。

  白雨的理智離他越來越遠,父母的拋棄,余虹對他的傷害,從心底最隱秘的角落浮現(xiàn)出來。他迷迷糊糊地囈語:“陳曉,你別擔心我,死并不可怕。我已經經歷過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了,就是當你愛上一個人,想為她付出所有的時候,她覺得你的付出,沒有意義?!彼穆曇魸u漸低了下去,摟著陳曉脖頸的手無力地松開。

  天已經黑下來,遠處的山影影綽綽,仿佛地獄之門。白雨已經有很久沒有說話,陳曉也沒有力氣再問他。只要他的身體還是熱的,她就絕不會停下腳步。背上很重,壓得她抬不起腳。厚厚的登山靴已磨破洞,每走一步都痛得鉆心。

  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她忽然看到前面有隱隱約約的火光閃爍,還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陳曉費力地摁亮手機屏幕,拼命地沖著前方揮舞。直到宋榮珍的臉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才兩眼一黑昏倒在地。

  等到陳曉再次清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里,渾身酸痛得難受,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用了好一會兒才把思緒集中起來。她想起了竹林,桃花,深潭,蛇,還有……

  “白雨!”她驚叫起來,他怎么樣了?珍姐找到了他們,那一定也看到了白雨??墒牵菚r的白雨早就已經沒了反應。她想起了白雨說的話,還有他松開的手臂。

  陳曉眼淚撲簌簌奪眶而出,都是我不好,我為什么要去看瀑布,要不然也不會遇見蛇。白雨是為了救我才被蛇咬的。要不是因為我,他不會有事。陳曉用被子蒙住臉,嚎啕大哭。

  “嘿,差不多行了?!倍厒鱽硭煜O了的譏誚語氣。

  “你再這樣哭下去,就是駱駝也得脫水了?!?p>  陳曉一把扯下被子,看到白雨正躺在旁邊的病床上,一臉嘲弄地看著她。

  陳曉驚喜交加,想都沒想就跳下床,撲到白雨的身邊,又笑又跳。

  “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上帝保佑,阿彌陀佛?!?p>  白雨哎呦呦地痛呼:“拜托你別壓我的腿,本來沒事,現(xiàn)在也有事了。”

  陳曉趕緊直起身,這才看到白雨的大腿上裹了厚厚的紗布。

  “醫(yī)生給你看過了?嚴不嚴重?能復原吧?”

  白雨輕松地說:“還好,就是傷口有點潰爛。一到醫(yī)院,醫(yī)生就給做了手術,把毒清干凈了。知道關公刮骨療毒不?一個意思。你別擔心啊,要不了兩天我又是好漢一條?!?p>  陳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咱們到醫(yī)院幾天了?”

  “三天!”白雨夸張地說:“你可真行,足足睡了三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受傷的那個呢?!?p>  陳曉這才覺得自己剛才覺得渾身酸痛,可能是睡得太久睡麻了。

  “這三天就沒人幫我翻翻身嗎?”她使勁抻了個懶腰,不行,還是酸。

  白雨伸手使勁擰住她的臉蛋,“還幫你翻身?你怎么不要人幫你吃飯???”

  說到吃飯,陳曉忽然覺著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她費力地爬回自己的病床,一頭扎到枕頭上裝死。

  “哎,你餓了吧?一會兒珍姐就送飯來,你再忍一忍。”

  陳曉側過臉瞅他:“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心疼人的嘛。”

  “我是擔心你死了,這屋里就我一個,連個作證的人都沒有,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我可不想從病人直接變成犯人?!?p>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陳曉啐道。

  正說著話,宋榮珍走進病房??匆婈悤砸呀浱K醒,她喜出望外。

  “曉曉你醒啦?感覺怎么樣?你可嚇死我了?!?p>  陳曉嘻嘻笑著:“珍姐我沒事,就是累著了,睡足了就沒問題。”

  “哎呦呦,你可不知道,我們找到你倆的時候,兩個人都倒在地上。孩子他爹一看就知道白雨是被蛇咬了,幸好他隨身帶著蛇藥,趕緊給他傷口處理了一下。然后就送你倆到了縣醫(yī)院。”

  陳曉問:“你們在哪里發(fā)現(xiàn)我們的?”

  “就在竹林外邊。我們回家沒看見人,就順著竹林找。看到林子里放著那一背簍春筍,估計你倆是跑林子外邊玩去了。我們就順著竹林往外找,沒走多遠就看見你的手機亮光了?!?p>  宋榮珍拍著胸口驚魂未定,“幸虧你們已經走到林子邊兒了,那時候天都黑了,啥也看不清。你們要真的離得遠,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找到你們。沒準白雨就被耽誤了?!?p>  她接著埋怨自己:“都怪我不好,忘了囑咐你們山里可能有蛇。竹林里我們都撒過藥了的,沒想到你們跑到桃花潭那邊去了。真要出了事我可怎么擔待得起啊?”

  陳曉趕緊安慰她:“沒事,珍姐。這不都好好的嗎?我是吉人自有天相。”

  “那我呢?”白雨終于找到個機會插嘴。

  “你是禍害遺千年?!标悤孕ξ乜此?p>  宋榮珍打開帶來的飯菜,分給陳曉和白雨:“都餓壞了吧?快吃吧。”

  陳曉一看,碗里盛的是油燜春筍,不由得跟白雨相視一笑。

  陳曉很快就恢復原狀,但白雨做了手術,還需要在醫(yī)院觀察幾天。于是陳曉搬回珍姐家住,但每天都準時到醫(yī)院報到,陪著白雨做復健。

  她嚴格遵照醫(yī)囑,這個不讓吃,那個不讓動,沒兩天就把白雨憋得吱哇亂叫,強烈要求出院。于是陳曉給他辦了出院手續(xù),一起回到宋榮珍家休養(yǎng)。

  雖然白雨的腿已經好很多,但保險起見,還需要再拄幾天拐杖。

  每天,白雨都跟著陳曉到竹林里轉悠。陳曉專心地挖筍,白雨就拄著拐杖靠在一邊指揮。陳曉每挖到一顆筍,就跑過來扔到白雨背著的竹簍里,惹得白雨大發(fā)牢騷,控訴她欺負弱勢群體。

  白雨對于中毒后的事情沒有什么印象了,那時他昏昏沉沉,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他問過陳曉好幾次,每次陳曉要么微笑不語,要么信口開河,說他一路上哭得像個淚人,怕死怕得要命;還說他苦苦哀求自己一定要救他,只要能活著出去,就是給她做牛做馬也樂意,白給她干活還倒貼工資。

  每次都氣得白雨沖她翻白眼。

  其實陳曉很高興白雨記不清當天的事情了。那天他確實坦露了很多心聲,要不是他中毒了神志不清,誰能想到平時如此尖酸刻薄又毒舌的白雨,心底會有這么多秘密呢?以她對白雨的了解,如果他知道自己說過這些有損他光輝形象的話,兩人以后的相處會挺尷尬,還不如全都忘記了好。

  很快,春筍的季節(jié)結束了,康復得差不多的白雨帶著陳曉告別了珍姐,啟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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