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有錄,在那幽幽迷夢之中,莊生夢見自己化為了蝶,借助蝶的身軀看到那般光怪陸離的世界。
然而,他一朝醒來,卻不知道究竟是莊生為蝶,還是蝶為莊生。
蝶是莊生,抑或莊生是蝶,除了莊生自己,誰又知道呢?那是謎一樣的事情,唯有當事人自己才能知道。
正如此刻的李牧云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唐朝的李伯禽,還是那個庸庸碌碌朝九晚五只知道埋頭工作的李牧云。
這真的是穿越后的世界么?
高高的山崖上,李牧云深吸一口氣,隨后又重重吐出,半個月了,終于是接受了他穿越的事實。
半個月前的李伯禽是真的摔下山崖死了,此刻占據(jù)他身體的是李牧云。
他看過無數(shù)穿越小說,別人一朝穿越,不是那殿上皇帝公卿,就是那殿下富賈貴民,他卻一朝穿越,成了唐朝落陽鎮(zhèn)一個小小平民。
落陽鎮(zhèn),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體規(guī)模大概和現(xiàn)代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一般大。
穿越半月有余,融合了這具身體的記憶,他也知道了許多事情。
其一,這個時代是唐朝,并沒有所謂的貞觀長歌,也并沒有傳說中的盛唐夜唱,更沒有其后的武周嚴治,開元盛世。
甚至,他連開元盛世的末班車也沒趕上。
現(xiàn)在是公元755年,又為天寶14年,正是中唐時期。
這不僅不是盛世,還是亂世,按照李牧云的認知,恐怕接下來接踵而至的八年安史大亂足以將這偌大唐朝攪動得民不聊生,雞不稱食。
其二,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落陽鎮(zhèn)一個平民,但是,鮮有人知道他其實還是一個重磅人物的兒子。
他的老爹是詩仙!
牛吧?
若是在現(xiàn)代,李牧云遇到這樣的事,恐怕恨不得將自己吹上天去了,就如同那些街坊小販,敲著銅鑼大喊:“瞧一瞧看一看,我的老爹是詩仙,給你一篇錦繡文章,你就能上天和神舟九號肩并肩!”
但是,說出去又有誰信呢?誰信他是李白的兒子?落陽鎮(zhèn)的百姓都不信。
說到底,他李牧云在落陽鎮(zhèn)的身份,還不是個土著,只是個流民,連那牙牌都不敢去官府辦理,因為一旦被官府知道,他的麻煩必將隨之而來。
“老道啊老道,你說的命就是這樣么?我如今身在唐朝,還只是一區(qū)區(qū)流民,如同陰溝里的老鼠見不得光,哪來的希望?殿上為君,殿下為臣,你覺得我會信嗎?雖然瘋老道你說我命該絕確實撞了點狗屎運!”
李牧云想起自己穿越前那一幕,不禁笑意頓起,那時他還是個庸庸碌碌的現(xiàn)代公務員,如平日一般,路過那座天橋,卻被一瘋道士叫住,那瘋道士不修邊幅,口中直道:“今日你命該絕!”
李牧云聽到有人咒自己死,看到那瘋道士,翻了翻白眼,罵道:“瘋子!”
瘋子的話信不得,當然,瘋子的人也別跟他計較。
李牧云正要離開,那道士卻大聲道:“算命了,算命了,不準不要錢?!?p> 李牧云頓住腳步,心中算盤敲響,他打算拆了瘋道士的臺,權作是對適才瘋道士出言不遜的報復:“算命的,我且問你,可知我生辰八字,可知我姓名來歷,可知我上三代人大概?”
瘋道士面色如常,搖了搖頭:“一概不知?!?p> 李牧云喜上心頭,道:“靠,你連裝都不愿裝,我看那些假道士編都要編出無數(shù)個花樣來?!?p> “小友說笑了,我自詡算命,從來不算這些東西?!?p> “哈哈哈,那我且問一問,我的命是什么?”
瘋道士思忖片刻,手指掄動,倒是有模有樣的說了起來:“朝堂之上,殿上為君,殿下為臣,均是你的命。”
“靠,你丫的也不怕死,現(xiàn)在是民主時代?!崩钅猎品朔籽郏谛睦锬盍艘话侔耸閻蹏髁x核心價值觀,眼前這個瘋道士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確認是個瘋子無疑,李牧云興趣幾無,秉著跟瘋子作對占不了便宜的道理,他不愿再理會眼前這個瘋道士,徑直離去。
不過,他似乎還想調侃瘋道士兩句,李牧云大笑一聲,回頭諷笑道:“什么是命?”
一聲嘆息響起:“命是注定,命是不可逆,命是下一刻你就會被車撞死......”
“什么?”
一道刺耳的剎車聲響起,李牧云的鞋掉了,掉在一旁的下水道里。
那道士看著眼前這一幕,搖了搖頭道:“連鞋子也掉了,命,命啊!”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李牧云失去意識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了這句話,因為他似乎看到那個瘋道士在笑,笑得很有深意......
山崖上,涼風習習。
李牧云嘆了口氣,對著空氣道:“道士啊道士,你既然判定我不臣即君,那我便在這亂世中唐,混出個人模人樣來,還有李伯禽,我既然一朝穿越在你身上,那從今往后,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了李牧云,我叫李伯禽,我會照顧好你妹妹?!?p> “詩仙的兒子如果混得差,那我這輩子絕對不承認我是詩仙的兒子。”
李伯禽看著天際,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在唐朝混得風生水起才是。
最關鍵的是,這是安史之亂即將到來的時期,若是按照原定的歷史,李伯禽這輩子都將見不到李白,如若這樣,勢必將會成為他一生的遺憾。
“伯禽哥,伯禽哥.......”
李伯禽聽到喊聲,回過頭來,看到熟悉的人,大聲應道:“不凡,什么事啊?”
穿越過來半月有余,李伯禽該認識的人都差不多認識了,在這落陽鎮(zhèn)倒是一切都過得順利。
“呼.......”顧家大伯的兒子顧不凡,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是跑了很久。
“伯禽哥,剛才王里正家那個紈绔少爺帶著小廝闖進你家,說是要讓你妹妹......”陸不凡如鯁在喉,猶疑不語。
李伯禽臉色微沉,里正,相當于現(xiàn)代的村長一類的級別,在這落陽鎮(zhèn)確實有話語權。
看他這副焦急模樣,李伯禽猜到了什么,道:“繼續(xù)說?!?p> “伯禽哥.......他說要讓你妹妹做他的貼身丫頭......還有更惡心的話,我就不說了?!?p> 李伯禽頓時氣上心頭,你丫的死老天,我剛穿越來不久,就派人欺負上我家妹妹了?
給一個破里正的兒子當貼身丫頭?得先問他答不答應!
死去多年的阿娘如果知道這件事,怕是得氣活過來。
遠在千里之外的詩仙老爹若是知道,更不會原諒他。
說好聽點是貼身丫頭,可李伯禽知道,那就是最卑劣的通房丫頭罷了。
現(xiàn)在的李伯禽不僅認同了自己的身份,更是認同了他這個親妹妹。
李伯禽沒想太多,火急火燎的就離開了,這世上沒人能欺負他妹妹,天王老子也不行。
“伯禽哥,等等我!那人可不是好惹的啊!”陸不凡心頭焦急,立馬跟了上去,他絕對不能讓李伯禽做傻事,要知道,李伯禽和李平陽兩兄妹是流民的事情,王里正可是知道的。
一旦捅了馬蜂窩,后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