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偉穿好衣服起身出門了,不一會,王一兵來了,他看到雪梅穿著單薄的內(nèi)衣跪著地上,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的心還是被扎了一般,他過去抱起雪梅走了。
伍雪梅生病了,高燒讓她神志不清,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王一兵,看到了博生。似乎整個世界都被蒙了一層灰色,一切都不清不楚,一切都在不住的旋轉(zhuǎn)。她想起身,可胳膊竟然支撐不起身體的重量。徒勞無功后,她只能躺著,她感覺有水流進(jìn)她的嘴里,她貪婪的吞咽著。半個月后,雪梅終于好了,盡管有些虛弱,但正在慢慢好轉(zhuǎn)。
康復(fù)的過程中,雪梅不住的想,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她設(shè)想了很多種,想的她腦子都痛了,依然沒有答案。可她確認(rèn)了一件事,至少眼下的日子不是自己想過的。她不愛王一兵,這幾年累計的情感也隨著最近太多的事情煙消云散了,她還年輕,她憧憬愛情,憧憬不一樣的生活,而不是像自己的媽媽一樣一輩子毫無色彩的活著。她才二十幾歲,和張斌在一起的日子,讓自己體會到一段婚姻里,愛情是多么重要,那種新潮激蕩的感覺讓她久久回味。盡管后來的事情讓她反胃,但愛本身是沒有錯的,她要掙脫現(xiàn)在婚姻的束縛。對以后何去何從,她沒有想好,至少要先邁出這一步,擔(dān)憂是有的,但她不怕,她有的是義無反顧的決心。
對于博生她是心懷負(fù)疚的,但她抑制不住自己內(nèi)心生根發(fā)芽的想法,漸漸地,對未來的向往取代了身為人母的責(zé)任感,她也想過只有自己過得好了,孩子才會好。如果公婆不允許自己帶孩子走,她會時不時回來看看博生的。
王一兵似乎冷靜下來,他試著讓一切回到張斌來之前的樣子,可并不容易,不只是他總是想象雪梅和張斌親熱時的樣子,在這段日子里,他好不束縛自己的放縱,讓他感覺整個人充滿了活力和自由的感覺。雖然他愛雪梅,可好好過日子,承擔(dān)家庭的責(zé)任不是他擅長的,何況雪梅真的不如他找的別的女人那樣懂得風(fēng)情,但雪梅是作為妻子最好的人選,兩邊他都割舍不下。至少雪梅大病一場,他覺得她應(yīng)該不會再提什么離婚的事情了,這讓他安心不少。
伍雪梅能夠開始干活的第一天就跟王一兵提出離婚,這讓王一兵措手不及,原本他向往的兩邊都不放手的日子在雪梅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下眼看著要實(shí)現(xiàn)不了了。這讓他懊惱不已,他堅決的回絕了雪梅的要求。
然而,這一次雪梅堅決無比,她不理他,也不讓他碰她,他想強(qiáng)硬著來,結(jié)果她拿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刀,威脅他,說寧愿死。這讓王一兵郁悶不已,他開始整日的不回家,在外鬼混,期盼用時間讓一切流走,他不能接受離婚,死也不,他對雪梅的愛不知道還剩多少,但男人的自尊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這段婚姻。
伍雪梅對王一兵的狀態(tài)多少是有些擔(dān)心的,但她鐵了心要離婚,她不能讓自己有一點(diǎn)看起來回心轉(zhuǎn)意的樣子,這個想法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冰冷。公婆拿她沒有辦法,只能撒手不管。
還是出事了,王一兵一夜未歸,這些天,他一直如此,家里沒人在意,一直到中午,才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車翻了,四個輪子朝天,王一兵就那樣頭低垂著窩在駕駛座上,沒有了氣息。他喝了太多酒,開車回來的路上翻了車,天氣太冷了,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經(jīng),他就這樣睡去,直至沒了體溫。
一兵爹趕到的時候,兩眼一黑昏死過去,伍雪梅一下子慌了神,看著王一兵的尸體,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她不曾愛過這個男人,除了傷害,最終他死了,都是因?yàn)樽约旱娜涡?,如果自己能接受自己的命運(yùn),守著這個原本平靜的小家,他就不會死。如果當(dāng)初她遏制住了對張斌的情感,沒有和他在一起,他們的家還是有快樂的,王一兵也不會死,如果、如果、如果……可惜人生沒有如果,這個男人因?yàn)樽约核懒耍@個家因?yàn)樽约簹Я?,她該怎么辦?
葬禮她沒有參加,公婆無法在兒子最后的告別中再看到她的臉。雪梅獨(dú)自待在屋里,窗外時不時傳來的哀嚎聲,痛徹心扉的哭泣聲,如同一錠鉛塊壓在她的胸口,她默然地望著窗簾,隱隱綽綽的人影不時的晃過,她一動不動,似乎忘記了呼吸一般。人來了、走了、來了、走了、來了、散了。她無法想象王一兵躺在冰冷的墳?zāi)估?,而自己竟沒有去送他,她不知道他是否還想見她。雪梅回想了他們從開始在一起到此刻,對王一兵,她又有多少了解呢?他的愛和恨,她統(tǒng)統(tǒng)不了解。她只是一味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愛她,羞辱她,又為她沒有色彩的人中許以溫暖。而張斌呢?她忽然覺得好冷,如果當(dāng)初自己和張斌一起走了,是否會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幸福?她的腦中閃過張斌跟著他那彪悍的老婆后面低著頭從此走出她的世界的情景,他甚至沒有抬起頭再看她一眼,想起那些充滿溫存的夜晚,她無法把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自己竟然不曾了解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想到這里,她不禁笑了,笑著笑著淚水順著臉頰不住的落下。翠蘭來看她,看到她呆滯的表情,什么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便走了。
葬禮后,伍雪梅回到了自己家,公婆要求她離開,但博生留在了公婆家。她原本想后半生守著兒子過的,但眼下,對公婆的要求她無力辯駁,只能順從。
一個月后,伍雪梅踏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車,她原以為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可村里人的眼光,對著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竊竊私語聲,讓她夜夜都無法入眠。她不出門了,娘還好,爹看到她如同看到殺父仇人一般。她吃不下,睡不著,時常夢到王一兵渾身是血的站在那里對著她笑,笑著笑著他的臉變成了張斌的,她一下子就驚醒了。雪梅娘看到她這樣,跟雪梅說,這樣下去怕是活不了的,你還是走吧。雪梅木然的看著娘,這個女人一生不曾提過任何要求,眼下為了女兒,她悄然的跟雪梅說到。雪梅什么也沒有說,但這句話像一顆種子,漸漸地生根發(fā)芽,成了不可抑制的欲望,她需要新的人生,眼下自己的世界如同墳?zāi)?,娘說的對,這樣下去怕是活不了的,或者活著跟死了沒什么區(qū)別。
翠蘭幫她聯(lián)系到在上海的朋友,但朋友去外地了,安排他的一位好友前去接雪梅,于是雪梅收拾行裝,踏上了南下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