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雪梅看著窗外的景色漸漸退去,她的心沒有一絲奔向新生活的向往。長這么大沒有出過遠門,她不知道等在前方的會是什么,也沒有可行的計劃或打算。翠蘭說朋友會幫她先找好住的地方,然后再看看找什么工作。出門的時候娘給了她一些錢,夠她應(yīng)付一段時間了。一切都先放下吧,短短的幾年,自己擁有、失去,帶給她的只剩無盡的疲憊。博生的小臉又閃現(xiàn)在她的眼前,走時候她買了好多東西給公婆和孩子。公婆只是不住的嘆氣,雪梅理解他們,她不知道如果位置互換,她是否能承受眼下的痛楚。她抱著博生,想說的話太多,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最后,只是不斷的喃喃道,聽爺爺奶奶的話。她就這樣拋下一切走了,又或者一無所有地走了。娘站在門口揮著手,哥哥送她到車站,她木然地上車,哥哥的叮囑她照顧好自己,她點點頭,淚就下來了。爹始終不肯理她,在他的眼里,女兒的一切所作所為已經(jīng)超出他的理解,他不能原諒。
就這樣,伍雪梅到了上海。來接她的人叫唐軍,她出站遠遠的看到一個人舉著牌子,上面大大的寫著“唐軍”兩個字,她一度有些恍惚,四處望望又沒有寫著自己名字的牌子,她大著膽子走過去。
“你是接唐軍嗎?”
“哦,不是,我接伍雪梅,我叫唐軍?!?p> 看著他一臉憨憨的表情,雪梅克制不住的笑了起來。
唐軍帶她坐公交車,她一路稀奇地看著,原來出了鵝口村,世界是這么的大。第一次見面的烏龍讓兩個人很快熟絡(luò)起來,唐軍是本地人,一路上為她介紹了很多上海的風(fēng)土人情。交談中伍雪梅知道唐軍有一個女兒,三歲,唐軍談及女兒,掩飾不住眼里的慈愛,這讓雪梅羨慕不已。她想起了兒子,不由的一陣心酸。
唐軍帶著伍雪梅到了上海的G鎮(zhèn),這里是上海的市郊,在雪梅眼里,這里就像鵝口鎮(zhèn)一樣,只是這里沒有關(guān)于自己的流言蜚語,這讓她既親切又安心。因為周邊的發(fā)展,這里的居民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大興土木,有錢的建起樓房,隔成單間,租給周邊前來打工的人,一來有些額外的收入,二來如果將來拆遷,可以多分房。伍雪梅就住在這樣的單間,唐軍送她安頓好,就走了,走時候告訴她周圍有很多小飯店,可以去買點東西吃,他明天再來看她。
送走唐軍,伍雪梅打量著這間小屋。這是新生活開始的地方啊,雪梅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緊張,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伍雪梅,無論如何,你要好好生活!她收拾好屋子,出去轉(zhuǎn)了轉(zhuǎn),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就從這里開始吧,雪梅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在這個陌生的都市,穿梭在陌生的人群中,盡管未來那樣虛無縹緲,但這種未知和陌生竟讓她有種安心的感覺。
在唐軍的幫助下,雪梅開始在一家酒店做保潔。每天打掃客房,雪梅負責(zé)二樓三樓所有房間的清潔。并不輕松,但她做的很開心。這就算在上海有個好的開始了,雪梅想。
日子就這樣忙碌而又充實的過著,偶爾休息時,翠蘭的朋友李波會和唐軍一起約雪梅吃個飯,這樣單調(diào)的日子倒也不寂寞。
李波是一家裝潢公司的老板,他和老婆衛(wèi)秀香埋頭打拼,跟隨房地產(chǎn)起步的幾年賺了第一桶金。眼下,公司開了好幾家,他們不缺錢,然而夫妻二人也因為消費觀念產(chǎn)生巨大的分歧。李波是個懂得享受的人,有了錢,買房,買車,買名牌,褪去當年灰土的形象,打扮的像個公子哥。但他不會因為有錢看不起任何人,有親戚或老鄉(xiāng)來,他是能幫的忙一定會幫。而衛(wèi)秀香還是秉持著過苦日子的習(xí)慣,雖然有錢了,凡事不需要親力親為,她還是在樓盤開盤的時候和業(yè)務(wù)員一起去發(fā)傳單,拉客戶。常年的風(fēng)吹日曬,站在新開盤的樓盤下,一張張地發(fā)著傳單,單不說他人嫌棄懷疑的目光,對身體也是極大的損害。因為沒有洗手間,男人找偏僻一些的地方解決,女人只能整天的不喝水來解決小便的問題。衛(wèi)秀香的皮膚變差了,身體變差了,兩個兒子的出生讓她的腰身變粗了,然而,對財富的渴求和節(jié)約的天性讓她無法停止。她穿地攤貨,從來不佩戴首飾,一雙兒子淘汰的運動鞋就出門了,原本她小李波四歲,如今看著比老公蒼老十歲不止。這不是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李波常年油頭粉面,創(chuàng)業(yè)期的損傷一點點的在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和精心的保養(yǎng)中恢復(fù)甚至更年輕了,而衛(wèi)秀香卻如同一個常年暴露在各種天氣中的環(huán)衛(wèi)工,從頭到腳的散發(fā)著土氣。
李波是個念舊的人,他對衛(wèi)秀香不離不棄,但卻無法接受她的樣子,曾經(jīng)她也是個美人,如今卻如此迅速的蒼老是他不能接受的。如果生活還是像以前那樣艱辛,他是可以和衛(wèi)秀香一起老去,直到生命的盡頭。可奮斗多年,他們的日子好了,就算不像真正的有錢人那樣奢侈,他希望衛(wèi)秀香還是能稍微打扮一下,至少得體一些,看著她灰突突的樣子,李波實在是沒有辦法在外應(yīng)酬的時候帶著她。然而,衛(wèi)秀香是個倔強的人,她堅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她無法停下來,小時候太苦了,再多的財富也無法填補她內(nèi)心的黑洞。她也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些財富,夜深人靜,疲憊不堪的時候她也想過停下來,好好照顧一下自己,可當凌晨五點睜開眼睛,這個想法就在初升的太陽的照射下煙消云散了。她有兩個兒子,李波還想要一個女兒,這都是她停不下來的羈絆,她不能讓任何一個孩子過自己曾經(jīng)的苦日子,她需要為他們打下一片天地,她不能停歇,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李波第一次出軌是從一個飯局開始的,公司的一個大客戶,業(yè)務(wù)員接單后告訴李波對方非要見見老板,價格不是問題,李波也是大方的人,他主動攛了這個飯局。對方是一個離異的女人,叫紅,四十多歲,因為保養(yǎng)的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紅早年和老公一起創(chuàng)業(yè),隨著財富的積累,兩個人因為各自忙碌感情也就淡了,最后平靜的離了婚。離婚后,她也嘗試過再組建新的家庭,但都沒有成功,最后也就放棄了。紅要裝修一套別墅,她堅持要見見老板就是想用最好的工人,她有錢但沒有時間,她希望一切可以按約定好的順利進行就行,在這件事上她沒有精力時刻去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