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西楚王府的守衛(wèi)即使面敵,也不應該有如此表現(xiàn),但護衛(wèi)的緊張倒也情有可原。
西楚王威名在外,再加上全天下皆知林章為了妻兒的安全,在王府安置了無數(shù)的高手和機關,早已將西楚王府打造成了銅墻鐵壁。
所以近十年來,有刺客入府的情況一次都沒有發(fā)生過,那些妄想闖入府內的刺客大多都在府外就被解決了。
所以護衛(wèi)在府中見到刺客,自然心知那刺客定是有些能耐。
這是其一。
其二便是十年前王府那次驚心動魄的遇襲,府上的護衛(wèi)幾乎死傷殆盡,若不是荊州守軍軍營及時調軍救援,林章一家恐怕早已蒙難。
總之,在西楚王府出現(xiàn)刺客的可能性本就是微乎其微。
借著無數(shù)晃動的刀光劍影與水光樹影,那道奪命的劍氣變得更加不可阻擋。
臨死之人此時閉上雙眼,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得她都快要忘記的人的臉。
入王府刺殺無異于自取滅亡,她當然知道,但是她沒有選擇,這是她的任務。自從她開始接受任務以后,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如今唯一讓她覺得遺憾的便是那張已然模糊的臉。
突然,一股強大的氣波在她面前散開,圓弧狀勻開的氣將她那滿頭的黑發(fā)拂起,她以為是那奪命劍氣已至,殊不知霸道無比的劍氣已化為一陣清風。
一柄從天而降的利劍在劍氣即將擊中目標的時候將它強行阻擋了下來。
那柄劍自然也附帶了它的主人強大的劍氣,才能夠抵擋住那道殺氣騰騰的劍氣。
兩股劍氣相碰,激起周圍的空氣劇烈震動,一浪浪氣波向四周散開,一時間卷起了地面上的灰塵,頓時灰塵滿天飛,在場的所有人只看見了那柄劍,再睜眼時,被宣判死刑的刺客已經不翼而飛,被救走了。
護衛(wèi)們這才緩過神來,于是叫喊追趕著要抓刺客。
那女子被救走讓林筱琳和林越都松了一口氣,他們不是對刺客仁慈,而是那女子生了一副讓人看了就覺得舒服,感覺不到任何殺意的面容。
光天化日之下,兩個人影從西楚王府躍墻而出,無論哪個荊州的百姓見到了,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尋常百姓最應該也最擅長的就是置身事外,只要不危及自身,閑事都不要管,即使在荊州,即使遇到了百姓愛戴的西楚王的事也應當如此。
在王府的護衛(wèi)追出府門在街上追捕刺客,聲響鬧得越來越大的時候,一匹駿馬載著兩個刺客在荊州街道肆意奔馳。
有人騎馬在人頭攢動的街道橫沖直撞這種事荊州的百姓早已司空見慣,很快繁鬧的街道讓出了一條任馬馳飛的大道來。
守城的官兵還不知道王府發(fā)生的事情,就這樣墨歸塵同那位刺客女子大搖大擺地出了荊州。
潛意識里,墨歸塵將懷中的女人抱得緊緊的,生怕一個眨眼,她就又不見了。
他腦海里一片混亂,心情異常激動,不安,興奮,悔恨,懊惱,各種情緒擾亂了他的心神。
任馬兒漫無目的地狂奔,墨歸塵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理,只想好好感受懷中人的溫度,感受著她身上散發(fā)的每一絲氣息。
她的氣息變得異常不穩(wěn),時急時緩,呼吸不暢導致她暈暈沉沉的,但是她已經感受到了墨歸塵,只是她再沒力氣去支撐她的意識。
很快她暈厥過去。
片刻功夫,墨歸塵估摸著荊州的官兵應該追不到他們了,他一下子意識到她已經傷得很重了,得馬上療治。
......
雪已經全部融化,到處都是一片濕漉漉的,空氣比下雪時還要冷上數(shù)倍。
墨歸塵替她運功療傷后,在火堆旁,她的臉色從蒼白逐漸變得紅潤起來。
看著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懷里,墨歸塵才知道她到底在自己的心中占據(jù)了多少:全部,是全部。
再多的悔恨與自責都抑制不住他現(xiàn)在內心的喜悅。
像是在沙漠里生活很久的魚兒終于又回到了海洋中,又像是沒有腳的鳥兒在天空尋找到了棲息的歸宿。
墨歸塵又找到呼吸的空氣與時間的意義。
十年的時光像是一個匆匆而過的行人,在她那張潔凈秀美的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是在墨歸塵的心中卻烙下了一道最深的傷疤,一種失去她以后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滋味。
墨歸塵感受到胸膛源源不斷傳來的她的溫度,他打算鼓起勇氣將十年前沒有說出口的話對她說一遍。
他激動地咽了咽口水,發(fā)現(xiàn)此時喉嚨干癢得十分難受。他慢慢張開嘴,下嘴唇隨著下顎不停地上下抖動。
“啊......嗚......”。
他艱難地發(fā)出的只有模糊地嘶啞聲。
再怎么掙扎也無法清楚地表達自己要說的話,墨歸塵頓時變得又沮喪又害怕。
十年來沒有說過一個字讓他現(xiàn)在吐出一個清楚的字都變得異常困難。
嘗試了很久以后,他終于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沉靜一會兒后,他心想:時間還很長,不急于這一時。
他不愿意將眼睛的視線,哪怕是一刻,抽離她。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她,墨歸塵的內心得到了最溫柔的安撫和平靜。
幸福滋味的熏陶讓墨歸塵來到了最放松的狀態(tài)。慢慢地墨歸塵沉睡過去。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對于火堆旁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來說,既是幸福的,又是短暫的。
他們都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被鑲嵌進能夠亙古不變的頑石中,又希望能夠像青藤變枯般安逸靜謐地流逝。
慢慢變弱的火光將四周照得明亮,她那張平靜祥和的臉上依舊美艷得不可方物,唇角中潛藏著一絲滿足幸福的笑意,但是眼角卻滲出了不知是幸福還是悲傷的淚滴。
她能清楚地感受他懷中的溫暖,給人安全感,讓人想就這么一直下去,舒適得迷失在甜蜜的夢鄉(xiāng),再也不蘇醒過來。
夜間的空氣仿佛有了白晝沒有過的溫度,世界萬物都迫不及待地從酷寒冽風中掙扎出來。
悄無聲息的世界突然響起了嘈雜而又歡喜的聲音。
有人類發(fā)出的,有飛禽走獸發(fā)出的,有蔭林青草幼芽發(fā)出的。
無數(shù)的聲響交混著要送別烈雪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