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有詞云:
層樓疊嶂,宮闈幽深,向晚斜陽。兒女少年時節(jié),丁香落,刻骨柔腸。幾度夢魂縈繞,爭奈燕飛梁。縱多情,燈火黃昏,煙水湖畔冷衾旁。轉(zhuǎn)盼蟾光又何妨?更哪堪,蕭索立東墻。今夜畫船何處?撲流螢,黯然神傷。史冊千載,心照神交、倩影空茫。便縱有悲歡歲月,一枕夢黃粱。
乾隆二十二年七月十七日中午,一個嬰兒呱呱墜地。不是別人,正是乾隆皇帝的十四子。這孩子的母親,是現(xiàn)在的令妃,后來的孝儀純皇后魏佳氏。乾隆皇帝得了這個孩子,十分欣慰。這是他和寵妃魏瓔珞的第一個孩子,果然遂令妃心愿,生了個男嬰。
在乾隆皇帝心里,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在孩子還沒出生前,他就安慰令貴妃:“女兒也很好”。令貴妃卻對他說:“皇上,臣妾想給您生個皇子”。
乾隆皇帝聽了,心中幾多感慨。俗話說,好事多磨。他與令妃,經(jīng)歷了頗多曲折,終于有了愛的結(jié)晶。
原本令妃是乾隆皇帝故去的皇后孝賢純富察氏的大宮女。她年輕時,與太子太傅瓜爾佳.明安圖私定終身,琴心相許,可是乾隆見魏瓔珞柔嘉之質(zhì),美麗溫柔,心中喜愛,阻攔了她與明安圖的因緣。孝賢純皇后最終成全了皇帝的心意。乾隆對嫡妻孝賢純異常重視,她死后,乾隆便將她的大宮女魏瓔珞視為情感寄托,盛寵備至,令人羨妒。
給孩子取個什么名字,難倒了乾隆和令妃。乾隆皇帝左思右想,起個怎樣的名字能讓貴妃高興呢?一時寫了一百個名字,都覺索然無味。正躊躇間,他回想起,當(dāng)初魏貴人封令嬪的時候,那個令字,是自己從詩經(jīng)·大雅的一句“如圭如璋,令聞令望”中受到啟發(fā)而定。其實,令聞令望,亦可以指天子有美好的名聲和品德,使人仰慕效仿。也就是說,當(dāng)時,他把形容男子,或者說,是形容天子的令字,賜給了令嬪。
如今,為何不能給十四阿哥取個溫文爾雅的名字?所謂,反其道而行之,能得奇效。于是,提筆給孩子取名永璐。這個璐字,活潑琳瑯,與令妃的名號如出一轍。而且,璐字與當(dāng)初賜給令妃的令字,都有玉的意思。令是如玉一般的美好,璐也乃美玉也。他感覺這個名字還算滿意,就寫在宣紙上,拿去給令妃看。令妃細(xì)細(xì)看過,對乾隆說:“皇上,這個名字,好像是女孩子的”。乾隆答曰:“瓔珞,這個璐字,除了形容玉,還形容王者之路,頗有男子氣概”。令妃聽了,說:“皇上博學(xué),臣妾自嘆不如,那就叫永璐好了”。
乾隆坐在貴妃床邊,瓔珞頭靠著他的背,對他說:“皇上,臣妾勸您,平日不要那么操勞,還是龍體要緊?,F(xiàn)在畢竟比不得從前。臣妾當(dāng)年在長春宮,是乾隆十年,皇上剛好貴庚三十五,年富力強(qiáng)?,F(xiàn)在,皇上該多多放權(quán)為好,能差下人做的事情,不要事必躬親。否則,忙不過來,勞累辛苦。臣妾看著心疼”。
皇上拍拍她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背,說:“前些天朕去木蘭圍場圍獵,剛一回來,就聽到永璐降生的好消息。朕現(xiàn)在還不算老,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可以和你生很多皇子”。
令妃用溫柔的面龐倚靠在乾隆的肩頭,面色祥和地說:“皇上,臣妾不是信不過您,是信不過我自己。我身子弱,再過幾年就生不了了?;噬先绻肷?.....不妨招幸其他嬪妃”。
乾隆說:“朕要是真找別人,你不嫉妒”?
兩個人聊著天,不覺都想起當(dāng)年,被那時那地牽走了思緒。孝賢純皇后去世兩年,令妃與乾隆皇帝在宮闈之中,度過了花好月圓的夜晚。
按理說,后宮不能干政,是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墒腔实廴绽砣f機(jī),不可能整日和王公大臣們說心里話。他也需要解壓,而令妃是他信得過的人。
他說:“瓔珞,去年有回部叛亂,朕命駐守寧夏的將軍合力討伐,他們出兵得力,僅兩個月,就平定了叛亂,青滾扎卡束手就擒。朕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今年三月,噶勒藏多爾濟(jì)占領(lǐng)伊犁,朕命成袞扎布揮師討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到今年五月,準(zhǔn)葛爾叛亂才因阿睦爾撒納逃亡俄羅斯途中出痘身亡,得以最終平定。對于準(zhǔn)葛爾叛亂的平復(fù),對朕而言,算是一件大事。如果以后,朕能有什么功勛載入史冊,準(zhǔn)葛爾一定是一件。所以,兩年下來,一直忙碌,不得喘息,也毫無辦法”。
令妃說:“皇上,您前幾日還跟臣妾說,您覺得后背痛。男人后背屬陽,您還是不要太過操勞為好。山東,河南辦理河工的事宜,姑且安排大臣們?nèi)マk吧,您不必自己總操心”。
乾隆說:“今天朕已命劉統(tǒng)勛赴山東河南辦理。這個劉統(tǒng)勛,雖是漢族,但為官清廉正直,敢于直柬,朕打算好好栽培他,先提拔他為軍機(jī)大臣??疾煲欢螘r間,如果可堪大用,朕想讓他官至宰相”。
令妃問:“劉統(tǒng)勛?就是乾隆元年您提拔內(nèi)閣學(xué)士的那個?臣妾聽說,他聞名朝野,是因為向您上疏指責(zé)張廷玉和訥親一手遮天,獨斷專行。這個人,倒是很直率”。
乾隆說:“朕當(dāng)時以為,如果不是張廷玉和訥親作威作福,劉統(tǒng)勛也沒必要站出來指責(zé)他們。在本朝為官,應(yīng)當(dāng)?shù)虏偶鎮(zhèn)?,不但有才,還要有胸襟,聽到別人指出錯誤,應(yīng)該虛心接受。如果接受不了,做大臣是不太合適的。因為大臣責(zé)任重大,沒有胸懷怎么行。剛愎自用,是為大忌”。
說到這里,皇帝若有所思,仿佛被其他事情牽走了思緒。
令妃問:“皇上,您在想什么”?
乾隆說:“我在想回部的事情。瓔珞,你聽說過絲綢之路嗎”?
瓔珞回答:“臣妾只有一點耳聞。據(jù)說,絲綢之路,并不是中華神州給起的名,而是西域人要這么稱呼。而且也沒有多少中國人對絲綢之路十分感興趣,反而是西域人不遠(yuǎn)千里,跨越窮山惡水,往來穿梭,沿著絲綢之路來我們這邊做生意,把我們的絲綢,瓷器等寶物帶回去,順便賣他們的貨物賺錢的”。
乾隆說:“對,回部就是住在天山南麓的維族。新疆那邊有一個很大的沙漠,叫塔克拉瑪干,沙漠周圍,遍布著很多綠洲,維族人就在那里生活。本來,回部曾經(jīng)被葛爾丹兼并,葛爾丹將回部的酋長囚禁在伊犁。圣祖皇帝康熙,文治武功,殺伐天下,打敗了葛爾丹?;夭壳蹰L投奔康熙爺,圣祖寬厚仁愛,對其優(yōu)待有佳”。
瓔珞說:“皇上,您為什么想起回部的事情。是不是準(zhǔn)葛爾雖平,但回部還是有問題”?
皇帝說:“對。說來話長?;夭渴最I(lǐng)受到康熙爺優(yōu)待,其子馬罕木特本來與大清井水不犯河水??墒怯捎谒环馉柕ぃ缓笳邔⒆约旱膬蓚€兒子布拉尼敦和霍集占擄走,囚禁在伊犁。后來,清軍入伊犁,將布拉尼敦和霍集占釋放,他們原本應(yīng)該感恩戴德??墒遣祭岫厥芑艏夹M惑,無法招撫。對于回部這一小支的歸順,朕也是很積極的。但在去年,有人上報朝廷,說布拉尼敦和霍集占有叛亂跡象。朕任命的定邊右副將軍兆惠,早就派索倫兵和厄魯特兵前去收服,卻無功而返”。
瓔珞說:“這個回部首領(lǐng)的心腹,可真是膽大妄為。竟敢與我們大清為敵”。
皇帝說:“事情就壞在這樣的人手里。本來,布拉尼敦準(zhǔn)備率眾歸附??墒撬犘帕嘶艏嫉淖嬔?,說如若歸順,他二人中,必有一人,要被押解到北京,以為人質(zhì)。他勸布拉尼敦早做打算,趁我軍在伊犁根基未穩(wěn),趕緊自立為王。我派去的阿敏道先鋒,率索倫兵和厄魯特兵到他們那里招降,被霍集占騙至城中,只帶了幾百名索倫兵,而三千厄魯特兵,皆在城外。后果可想而知。阿敏道被捕遇害,布拉尼敦高舉叛旗,以為我方無計可施”。
瓔珞說:“皇上,臣妾明白了,前幾日,您在軍機(jī)處,和幾個大臣密談,一夜未眠,守門的興安和得勝都在門外睡著了,您還沒有出來。是不是因為回部的事情”?
乾隆說:“朕想任命兆惠為定邊將軍,車布登扎布為副將軍,平定南疆叛亂。可是兆惠跟朕說了他的難處,就是北厄魯特叛亂各部尚未解決,他需要先解決阿睦爾撒納殘部。所以,朕想招兵部尚書雅爾哈善覲見,任命他為靖逆將軍,統(tǒng)兵一萬,長途奔襲??墒请迵?dān)心他們遠(yuǎn)道而去,人困馬乏,加上不熟悉當(dāng)?shù)厍闆r,想快速平叛,恐非易事”。
瓔珞說:“那也就是說,回部的事情,去年的勝利,只是局部的,現(xiàn)在仍然很棘手,是嗎”?
乾隆說:“去年暫時勝利,朕也以為事情平息了。可是我軍孤軍深入,并未掃清余孽,現(xiàn)在看來,戰(zhàn)事有可能還會持續(xù)一段時間”。
說到這里,乾隆覺得與令妃說得太多了,怕她聽得累,便安慰她說:“瓔珞,你不用費(fèi)心了,這些都是男人們的事情。永璐才剛剛兩個月,你身體還沒有復(fù)原,要多休息。你如果困倦,就睡一會吧”。
瓔珞說:“皇上,臣妾不困。您一夜不睡都不困,瓔珞平時事情也不多。倒是您,臣妾勸一句,以后不要再徹夜辦公了。臣妾好擔(dān)心”。
皇帝說:“現(xiàn)在只等兆惠騰出手來,朕就在京城遙控指揮,務(wù)必平定回部,給阿敏道將軍一個交代”。
說完,他感覺自己的話題,還是軍事,于是問令妃:“瓔珞,你是不是覺得,跟朕在一起很無聊”?
令妃回答:“皇上,臣妾一點都不無聊。自從做了您的貴人那天起,臣妾就開始每日讀書習(xí)字,學(xué)業(yè)才有了一些長進(jìn)。這都是皇上影響的結(jié)果”。
皇帝不言語了。他讓令妃多休息。令妃每日賦閑,其實真的一點都不累??墒撬约簠s有些疲倦,在令妃宮中,芙蓉帳暖,他感覺十分輕松,便躺在床上,不覺進(jìn)了夢鄉(xiāng)。令妃見他睡著了,心想:皇上,您還讓瓔珞多休息呢,您看,您自己先睡了。
于是將被子蓋到他身上。默默地對他說:“皇上,臣妾從來沒覺得無聊。是您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可愛的孩子。瓔珞希望您可以長命百歲,保佑我們母子平安”。
說著,將頭靠在他肩旁,默默想心事。俗話說,多子多福,如果皇上想多生,她也并非不愿意。只不過,由于那個年代醫(yī)學(xué)技術(shù)尚不發(fā)達(dá),皇子很多都早夭,存活下來的并不多。
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自永璐開始,乾隆皇帝的最后四個兒子,都是跟她生的。他們中間,沒有其他女人強(qiáng)勢介入。從此之后,乾隆只和其他妃子生了兩個女兒,與令妃卻生了七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