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天色晦暗,狂風(fēng)肆虐,東海上空層層堆疊的鉛云翻滾而至,海水渾濁不堪,海岸邊掀起數(shù)丈高的巨浪,猛烈擊打著礁石,整個海島充斥著濃烈的咸腥味。
東崖絕壁是一個臨海,天然形成的平地,一群衣著襤褸的孩子們,正在奮力為命運做出決定性的努力。這是一場自由廝殺,八十個孩子留下半數(shù)即止,沒有退路,要么戰(zhàn)斗要么選擇直接跳下懸崖。
片刻后,很多幼小瘦弱的尸體堆積在一處,活下來的大多是些身材高大的男孩。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孩,在人群中較為顯眼,她年約十三歲左右,穿著墨藍色的粗布衣裳,盈盈灼亮的大眼睛適著不甘和倔強,雙唇珉緊,表情堅定,白皙的皮膚如玉般泛著淡淡暈光,她的左邊眼角下方有一顆小小的黑痣,愈發(fā)襯托出楚楚動人的氣質(zhì)。盡管在這場拼殺中她并沒有優(yōu)勢,卻努力保持著戰(zhàn)斗力和退卻的機警。
“她的實力很弱可是很聰明,懂得如何拖延時間?!庇穹蛉宋⑿χ哪?,眼中卻是一片冷漠。
“她歸我!”凌奕冷冷說著,幽暗的眸子緊緊盯著她,平靜的臉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半晌,慘無人道的一切終于結(jié)束,守衛(wèi)們熟練地將尸體抬起來,扔至懸崖下方潮水奔騰翻滾的大海之中。
這里簡直就是人間煉獄,沒有溫暖和關(guān)切,甚至連明明有陽光的天氣都似地獄般暗無天日。一共有多少個孩子,每天會死多少個,沒人會去關(guān)心這個問題??粗鴿M地尸體,南絮內(nèi)心受到深深的驚嚇,眼淚卻始終流不出來,緊握手中帶血的匕首,情緒一刻不曾松懈,心中一遍遍默念,要堅持,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一定要活著回到娘親身邊!
凌奕表情冷漠,大步上前,一把揪起她的衣裳,冷冷問:“你叫什么名字?”
睫毛微微一顫,南絮緊繃的情緒陡然松懈下來,晶瑩的淚水在目中隱隱流動,直欲奪眶而出,不卑不亢地回:“我叫南絮,往后多謝師傅照拂!”
果然是個聰明人,凌奕緊盯著她的眼睛,嚴(yán)厲的語氣說:“讓我看見你能活到最后,否則,我會提前親手結(jié)束你的小命!”
聽說過一些關(guān)于他的傳言,他是個狠角色,也是這里武功最高的師傅。南絮頷首,身體控制不住重重顫抖,卻極力保持著與他對視的勇氣,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從此改變了,要么成殺人利器,要么成為冰冷的尸體。
三年后。
坐在岸邊的礁石上,遠遠看著新的一批尸體被拋入大海,南絮很平靜,已然不再有當(dāng)初那份慌亂和震撼,更沒有正常人對于生命的敬畏和死亡的恐懼,只因每年都會有這么一次,島上的所有人似乎早已麻木,對這一切諱莫如深。
天和海的那邊是什么?白皙的雙臂緊緊抱著膝蓋,海風(fēng)將她齊肩的發(fā)吹散,飛舞在風(fēng)中。十六歲的她出落成一個清秀可人的少女,這里沒有銅鏡,只是偶爾從洗臉的水中看到自己的樣子,望著紅彤彤的夕陽逐漸落入海平面,風(fēng)兒帶著涼意,黑暗如濃墨般暈染開,將暮色漸漸吞噬,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離開。
走進林子里的小路,窸窣之聲立刻令她警覺起來,快速掃視四周,貓腰將匕首抽出來緊緊握在手心。
有力的手臂突然從背后扣住了脖子,另外一只則將她的身體扣緊,絲毫不能動彈。心臟跳得突突直響,南絮瞬間嗅出是師傅身上干凈的味道,驚悸不安,奮力用腳企圖攻擊他的小腿。
一掌將她打出老遠的距離,凌奕幽暗的雙眸適著極致的寒戾,冷漠的語氣說:“早知道你明日會死,我就不該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南絮緊張地看著他,顧不得疼痛,心跳得又急又亂,妥協(xié)地說:“讓師傅失望了,無論結(jié)局如何,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初來時她的個子不算矮,可到了后面卻沒有增高多少,以至于到現(xiàn)在她的身高只能達到自己下巴的位置,凌奕已然在飲食上暗中照拂,可她根本不吃肉還是長了副纖細的身體。明日的淘汰依舊需要體能消耗,通過才可以開始學(xué)習(xí)用劍,她爆發(fā)力很好,但耐力遠遠跟不上同期留下來的人,若是需要消耗體力的廝殺她沒有任何勝算,這一切都是他先前沒想到的。
凌奕腰脊挺得筆直,居高臨下的姿勢冷眼看著她,“明日與以往不同,是抽取名字一對一,輸?shù)娜吮仨毸溃 ?p> 他臉上的失望溢于言表,南絮很內(nèi)疚,覺得辜負了他的耐心,若不能繼續(xù)擁有好運,就再也沒有回報的機會,突然想起這些年,同期的女孩早就主動或者被其他男孩占有,若不是師傅看得緊照拂及時,自己早就失去了清白。她看不見明天,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初動的春心和極致不安,她的臉燙到了耳根,心如小鹿亂撞,猶豫片刻后,垂目避開他的目光,小聲輕顫著說:“師傅,我的身子可以給你嗎?”
少女的勇敢和羞澀,猛然打亂了凌奕原本平靜的心緒,心頭一顫,生出莫名的悸動,極力自持,大步上前,一個重重的巴掌扇在她臉上,聲音低沉清冽:“這么沒信心,看來,你平時還是太散漫了!”
這個又狠又重的巴掌,不只是扇在臉上,更是打痛了她脆弱的心,痛擊著僅存的些許尊嚴(yán),身體控制不住抖得厲害,滾燙的臉紅得能掐出血一般,努力控制著情緒,跪地雙手?jǐn)偲胶蠛蠑n,恭敬行了個大禮。
“不要讓我失望!”看著纖弱的她,凌奕心下一沉,真希望自己可以狠得下心或者能棄之不管。
看著那抹高大修長的背影,慢慢融入夜色之中,南絮緊張的情緒得以緩解,重重地呼吸,懷揣著沉重的心情走向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