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三卿突然不再去游歷了,天天待在這樓中。
花遇說:“以為她是孤獨了,沒曾想是因為連城。”
夏三卿突然和連城熟絡(luò)起來,到底為何玉如寧不知道,花遇也不知道。
連城那會兒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長得也頗得人喜愛。
他最喜歡的事,是與各式人打交道,見誰都是笑臉盈盈的,因而倒也交了不少朋友。
夏三卿就是這其中的異類,她對誰都是不咸不淡的,與她交好也很是困難。
所以連城多次與她說話得到的不過是幾個單音節(jié)詞之后,漸漸的就不再主動找不愉快。
因得同為四大家,夏三卿同花遇倒還說得上幾句話。
她有時候很是奇怪的問花遇,這連城是何方人士?
感覺很是受寵,人人都愛。
她喜愛去茶館聽書,總結(jié)了一下,借話本里形容的詞句。
她猜,連城肯定是個油頭滑面的男子,不對味,不深交。
所以他們熟了花遇甚是奇怪,他也曾幾多提醒夏三卿,連城和她不是一路的人。
畢竟,花遇待在樓里的時間可比夏三卿的待得長,連城平日里和樓里其他人的一舉一動他都瞧在眼里。
連城本就是那樣的男子,生得那副子一見就是風(fēng)流人物的面貌,樓里哪個女子不與他開開玩笑。
但也不是連城就四處留情,他本的就是這樣的性格,待誰都好,對誰都上心,面面俱到。
這事兒在夏三卿自紫玉那兒聽說了那會兒是連城強烈要求留下自己以后,看連城的眼光便更加溫和了。
花遇挺想告訴她,連城留的人可多了,不只是夏三卿,還有蓮欣,還有很多很多人。
花遇沒能阻止這一切,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夏三卿和連城熟識起來。
她開始像其他人那般和連城開開玩笑,打打鬧鬧。
甚至和花遇聊天時總提到連城。
她說他連城就是個小人,說話常常不做數(shù),?;ㄇ?。
可她眼里話里都帶著光。
花遇就是那時候知道,夏三卿動情了。
她自己不知道,可大家都看出來了。
她緊張又小心地待在連城身邊,用的卻是朋友的身份。
那會兒她很愛待在樓里,有事無事都在,和蓮欣也開始交好。
蓮欣教她畫眉點唇,教她如何更加開朗,討人喜歡。
花遇去找過夏三卿幾次,但都不在家。
他等了許久,才見她回來,身旁的人是連城。
于是躲到樹后,等他們進了屋,才一個人踏著落日回去。
夏三卿學(xué)東西很快,不久各種妝容就信手拈來,又刻意的笑得很是開朗。
可花遇總覺得,她笑里都是蓮欣的影子。
夏三卿開始有所念,所以開始在乎了起來。
她開始去改變,變成大家會喜歡的模樣。
花遇還曾在外面遇到過夏三卿和連城。
隔的遠遠的,他看了好幾眼才確定那是夏三卿。
她平日里衣物顏色極淡,那次卻穿的一身紫紅色。
他們倆在聽?wèi)?,目光明明都聚集在戲臺上,花遇卻偏偏覺著夏三卿在瞧連城。
花遇還記得不久前夏三卿還是那個連花黃都不愿意貼的女子。
花遇去過她的那處屋子,什么都沒有,就一張桐木桌,就著些許筆墨紙硯。
院子里也很是干凈,就只得這么棵桃樹,看著消消索索的。
偏偏那日里的夏三卿,帖了花黃,染了唇。
但那估計是她出師第一次,一張臉頗為怪異,還不如平日里那副子干干凈凈的模樣。
花遇漸漸也不再去找夏三卿,找了些總?cè)ネ饷娴牟钍?,也總往外面跑去了?p> 直到,有一天,夏三卿問他,下次可不可以也捎上她。
花遇那些日子里,但凡沒事外出的日子,總聽那些丫頭們說夏三卿與連城,無非是說他們關(guān)系要好。
可這樓里人都看的出來,所謂司馬昭之心。
蓮欣瞪了她們一眼,拍拍桌。
她說夏三卿傻,難道這些丫頭們還看不出嗎?連城這人,明明著待誰都一樣,沒誰優(yōu)待,偏偏就她夏三卿當(dāng)了真。
花遇沒拿穩(wěn)手中的杯子,碎了一地。
他甚至不知道該站在什么樣的立場去替夏三卿說話,只狠狠瞪蓮欣一眼,然后去更遠的地方,離開更長時間。
直到那天,她站到他面前,一如先前青色衣衫,眉眼間還是冷淡和干凈,好像從未變過一般。
就從那會兒起,夏三卿突然與連城淡了下來,一如剛開始認(rèn)識那會子一般。
她又恢復(fù)了那會兒無所求無所依的模樣。
花遇再沒看過她穿上那些顏色艷麗的衣物,再沒看過她各式各樣的妝容,也再沒看見她那樣努力的笑。
她到底著對連城是什么意思,誰也說不清。
說著歡喜?偏偏放下的這樣徹底,倒像是眾人同做了一場大夢一般。
花滿樓的人靠紅塵靠的近,那些愛而不得一心求死的故事看的也不止一兩樁,沒見過這樣子平平靜靜就沒后文的橋段。
后來眼見得的的確確是淡了,也就當(dāng)是夏三卿一時興起,也就當(dāng)是兩人或許是有些約定之類的,不久便也就忘了這茬子事兒。
在那之后,夏三卿來樓里的時間就更少了。
花遇有時候坐在二樓飲茶,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會突然懷疑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甚至有時候,看到夏三卿安靜的坐在坐上寫字,才會突然想起來,這也是樓中一個人物。
花遇道,夏三卿從來就是有計劃,從容不迫的一個人。
他說,她可能那會兒就預(yù)謀了離開吧。
花遇自喝醉了就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話,聲音時大時小,聽得我一臉黑線。
說到這兒倒是突然沉默了,抬起頭很是認(rèn)真的看著我。
他問我,“南魚,你說夏三卿還會回來嗎?”
我突然感覺院中有風(fēng)起了,抬眼看了看上神的房間,窗是關(guān)上的,不至于受涼。
這么一會兒竟然覺得有些冷了。
我張口想說什么,半晌又什么話都沒說。
好長時間后,我給兩個杯子都倒?jié)M了酒。
我說:“花遇,你明明知道?!?p> 他看著我什么話也沒說,我也許喝得有些多了,有些醉了,恍惚間看見花遇眼中有淚。
他伸手端起酒,風(fēng)聲便更大了。
約莫今晚會有一場大雨。
大概是風(fēng)中有沙迷了他的眼,他竟然一歪手將整杯酒都灑在了土里。
他說,“南魚,其實你都知道的,不對,你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關(guān)于夏三卿,你能再給我講講嗎?”
我也抬手把那杯酒倒進了土里。
伴著風(fēng)聲道:“待會兒要下大雨了,你要不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