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舊的一年只剩下最后幾秒,12:00鐘聲敲響,1月1號全新的一年。
下一刻,窗外的煙花綻放,似流星,似螢火,在夜空中起舞。
遠遠望去,街道上燈光璀璨,一波波人影走動,一改冬季的清冷,不管是身處嚴寒中的人們,還是身處暖室里的人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新的一年。
申姜依靠在窗沿上,將一切美景盡收眼底,又是新的一年,真好。
未來不可測,她與他還是重逢了。曾經的點點滴滴仿佛昨日才發(fā)生,卻又仿佛恍如隔世,那么近,又那么遠。無論今后怎樣,有多難熬,至少沒了遺憾。
只是,離過年就一個月的時間,以現在情況來看,回B市過年是不可能了。
裴陸站在梁京墨辦公室門口敲了幾下門,沒聽到里面的人吭聲,直接推門進來,以為他會跟往常一樣埋頭看病歷,沒想到這次竟是站在窗前欣賞夜景來著。
也是,今晚街上哪哪都是人在玩跨年,熱鬧氣氛更是竄動了醫(yī)院里的小姑娘小伙子們,那個眼睛啊可勁往外面瞅,恨不得頭身分離,或者來個靈魂出竅。
站在飲水機前猛灌了幾口水,裴陸捏著杯子道:“忙活了一個晚上家里的小祖宗總算是退燒了,后面的班我來值,你回家吧?!?p> 又喝了幾杯水,見梁京墨還站在窗前沒動,裴陸倒是有些好奇他看什么那么入神,也伸出脖子看,沒瞧見什么東西啊,于是偏頭看他,“我說師弟啊,你最近是怎么了?”
莫不是也發(fā)燒了,裴陸不放心,手放在梁京墨額頭一會,然后又放自己額頭感受了一下,沒發(fā)燒啊,更納悶問題到底出在哪了。
額頭冰涼的觸感拉回了梁京墨視線,避過裴陸再次探過來的手,他走到柜子前,慢條斯理地解開身上的白大褂扣子,動作有著說不出的優(yōu)雅。脫完白大褂后,他取出柜子里的衣?lián)螔旌茫砥秸?,才套上擱在手腕上的襖子,在裴陸注視下淡定而從容穿好。
“我說你一個男人穿個衣服……”
裴陸話還沒說完,梁京墨不僅關上了柜子門,還關上了辦公室門,將他聲音隔絕了。
習慣了醫(yī)院里只有藍色綠色白色,突然眼簾里出現紅色,倒是有些違和感。
“梁醫(yī)生,元旦快樂!”
“梁醫(yī)生,元旦快樂!”
“梁醫(yī)生,元旦快樂!”
路過的醫(yī)生和護士都在跟梁京墨打招呼送祝福,他一一微笑回贈。
這一笑,倒是嚇壞了一干醫(yī)生和護士,要知道熟悉梁京墨都知曉他的笑很少直達眼底,即便笑也始終有距離感,像今天這樣還是頭一遭。
當然,這一笑,也成了醫(yī)院最新話題,只是梁京墨不知道而已。
已經住院一個多星期沒去看母親了,申姜實在是有些不放心,跟責任護士說好出去到回來需要的時間,還有探望的病房號,坐著輪椅便往電梯口去。
從前申姜不明白母親為什么那么排斥護工,以為她是舍不得花錢,甚至埋怨過她不能聽話一點。直到今天親眼在病房外所見,聽著母親疼得發(fā)出微弱聲,她握住輪椅的手緊了又緊,悄無聲息地滑進病房。
“撕不下來啊,那就再用點力!”
護工聽到身后傳來聲音,猛地轉身,嚇得帶掉了柜子上裝水的盆。
“砰”地一聲,水灑了一地。
“申……小姐,我……”
“足夠細心,”無波無瀾說完四個字,申姜繼續(xù)滑動輪椅,“還有足夠的耐心!”
護工呵呵干笑,反復揉搓著手,眼珠轉了轉,也不確定她到底看見了多少,趕緊解釋道:“申小姐,我剛剛只是不小心打了個盹?!?p> “是嗎?”在護工心虛挪動腳步的動作下,申姜滑動輪椅來到病床前,將徐玉娥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進被子里,待看到她胳膊內側遮掩不住的青紫,眸光深了又深,淺笑出聲,“那看來李姐是真的累了!”
被申姜叫李姐的護工,一聽她并未動大怒,心里一松,連連點頭,“是啊,我這不是24小時沒休息,太累了。”
“既然李姐累了今天就先回去吧,明天還得麻煩你繼續(xù)照顧我母親?!?p> 果然,也只是虛驚一場,護工李姐笑著道:“謝謝申小姐,今后我一定更加用心,那這個星期的錢,你看?!?p> 拿了錢好跑人,想的還真美,“明天給你。”
護工李姐面色微變,卻還是道:“那成,我就先回去了?!?p>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傳來,申姜手指緊握成拳咔咔作響,撿起地上的盆放在膝蓋上,推著輪椅去接熱水,替徐玉娥換了新的造瘺袋,又替她擦了擦身體,一系列動作下來已經是極限,最后她跌坐在了輪椅上,額頭滿是汗水。
好在做完一切,床上人沒醒,申姜翻看著手機里剛拍的照片,唇角泛著冷笑,不小心打了個盹,還真是好理由。
看著床上又瘦了許多的徐玉娥,申姜合上眼睛,護工是不能再請了。
收拾干凈地上,申姜滑動輪椅準備出病房打電話,卻不想與進來的張大爺和他老伴撞個正著,沒法躲了只能打招呼。
張大爺扶著老伴躺好蓋好,這才回頭看申姜,推著她出病房,“就說這么些天你怎么不見了,還讓那個盛丫頭騙你媽說出差,原來是住院了?!?p> 得,老人家不僅身骨板好,眼睛還賊亮。
申姜撓頭笑了笑,“還多虧了您老人家看破不說破。”
哼了哼,張大爺雙手背在身后,低頭看她坐的輪椅,“怎么弄的?”
申姜摩挲了幾下膝蓋,“干活的時候從架子上摔了下來,小腿骨折了?!?p> 想起前段時間她們娘倆才討論回老家過年,這會兩個人都成了病號,張大爺嘆了口氣,“得,這年啊,不用過了。”
申姜沒說話,垂眸拍了拍褶皺的外套。
張大爺摸了摸申姜的頭頂,說了些心里話,“丫頭,你媽自從手術后情緒就不好,那個護工我在病房時瞧著人還好,可畢竟不是親人,你媽媽遭了這么大罪,心里壓著的情緒還得你來寬慰排解。”
不能像健康人那樣生活,就連排便方式都變了,換誰誰能接受,這些天老伴情緒也明顯低落了很多。
手上的動作一頓,申姜回了張大爺一個“嗯”字,轉動著輪椅回自己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