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心妠在紫苑的利索動作下,很快便收拾妥當。于是帶著紫苑,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棠梨殿。
主仆倆走進殿門,發(fā)現(xiàn)院子中灑掃的宮人,來回走動著。院中的海棠有些還開著,有些則已經(jīng)開始凋謝,倒是月季開的正盛。
祁心妠一邊朝里走著,兩邊的宮人一邊俯身給她請安道:“見過良人?!?p> 他們的神色如常,好似這是宮中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了。
快走到寢殿門口時,梁貴嬪身邊的一等宦官南天竹迎了出來,說道:“祁主子在這等著就是了,奴才進去通傳?!?p> “貴嬪娘娘怎么樣了?”祁心妠問道。
南天竹正準備轉(zhuǎn)身,聽她這么一問,又回過身來微笑道:“祁主子說什么呢,我們娘娘好端端地,能有什么事?”
紫苑一聽這話,立馬脫口而出:“南公公,不是聽說娘娘…”
“啊,是的,公公快去通報吧?!逼钚膴{打斷紫苑的話,對南天竹回以微笑。
不一會,南天竹出來帶著祁心妠和一頭霧水的紫苑進了殿中,只見梁以山穿戴整齊,坐臥在窗邊的座塌之上,一個胳膊慵懶的撐著桌案。
“嬪妾見過梁貴嬪娘娘,娘娘長樂未央。”祁心妠俯身請安,紫苑也跟在后面跪了下去。
“妹妹來了,快坐吧?!绷阂陨叫χ?,看著祁心妠慢慢坐下,又說道:“本宮身邊的宮女不懂事,一大早的擾著妹妹清夢了?!?p> 祁心妠趕緊說道:“無妨?!币贿吙聪蛞慌怨蛟诘厣系那飶?,她的左臉上有一個很明顯的巴掌紅印,臉頰上還掛尚未完全干涸的淚痕。
祁心妠再抬頭看了看自己身邊這個高貴的女人,精致的妝容蓋住了她本該是紅腫凸起的眼眶,珠翠滿頭的發(fā)髻讓人全然想象不出那個一醒來就披頭散發(fā)坐在床邊發(fā)呆的女人。
“不過妹妹來…”梁以山說了一半,抬頭看了一眼南天竹。南天竹立刻會意,帶著跪在地上的秋彌和伺候的宮女們出了寢殿,紫苑也跟著一起出了殿外。
待殿中只剩下她自己與祁心妠二人,梁以山帶著一些質(zhì)問地語氣說道:“你說,謝氏經(jīng)過如此多的事情,怎么平安生下大皇子的?”
“娘娘恕罪?!逼钚膴{趕緊跪了下來,臉上的汗涔涔往下流,說道:“那日為了引方貴人入局,讓她去了北苑,可誰知道她會出手相救呢。加之誰也沒想到,圣上會不顧龍體,那樣保護謝氏…”
梁以山見她越說聲音越小,便更加生氣,微怒道:“無用!你不是與方之斐走的最近,怎會對她如此不了解!”
祁心妠低著頭,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她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也實在不愿意再開口求饒。她閉上眼睛,好似在等待著梁以山下旨將她處死一般的決絕。
梁以山看著祁心妠的樣子,祁心妠竟然一點也不怕似的。自從她失寵于圣上以后,好似越來越將生死看淡了一樣。
不過梁以山早有準備,她俯身拉起跪在地上的祁心妠,緩緩地說道:“本宮昨日派人去看望了你的家人,你的幾個弟弟都已經(jīng)長大,尤其是你的大弟弟,已經(jīng)開始到成婚的年齡了?!?p> 家人?祁心妠的腦海中,只有那昏暗的燭火照耀下,母親憔悴的病容和那些牙牙學語,和尚在襁褓的孩童們。
自從她去了康王府,再到后來進宮,她再也為未見過自己的家人一面。
只是后來父親和弟弟都有遞過書信到宮里,只知道母親在她被買到王府一年后,便因內(nèi)疚和思念自己而死,信中還說了他們用這幾年自己寄給家中的前置辦了新的宅子和鋪子之類的事情。
自己雖從未回復過爹爹的信件,但血濃于水,她還是將每月的月例寄去一部分,貼補他們。
祁心妠知道梁以山是在用自己親人的命和生活挾制她,可她自己也拿不準,自己是否真的在乎那個丟棄她的爹爹是生是死。
可弟弟們…終究是無辜的。
“娘娘,嬪妾…”祁心妠終于緩緩開口,梁以山也趕緊對她報以笑容。
“嬪妾會再想辦法,為娘娘解決心腹之患,娘娘盡管吩咐就是?!逼钚膴{說道。
梁以山當然不愿意與她明說什么,只是看著她裙角的暗金絲繡紋說道:“這宮里若是有些皇子和公主的生母不在了,歷來都由圣上再給安排一位養(yǎng)母。你說,要是大皇子的生母不在了,陛下會將大皇子給誰養(yǎng)呢?”
“陛下的圣裁,嬪妾怎敢揣測。”祁心妠趕緊說道。
“哈哈?!绷阂陨桨l(fā)出一聲詭異的笑聲,隨后又說道:“本宮不過是跟妹妹開個玩笑罷了,不過也難為了韻貴人,跟你一樣是個賣藝的而已,卻成了大皇子的生母。這大皇子要是再大些,她恐怕就要晉升為嬪了。”
祁心妠看著她肆無忌憚的嘲笑著自己的嘴臉,已經(jīng)快要忘記最初與梁以山認識之時,她的模樣了。
或許現(xiàn)在只有圣上在跟前,她才是原先那幅溫婉懂事,善解人意的模樣吧。
“貴嬪娘娘若是沒什么吩咐,嬪妾就不打擾了,還要趕著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呢?!逼钚膴{知道她一夜折騰的疲憊,斷然不會這樣去長生殿,萬一被看出破綻就不好了。
梁以山點點頭,示意她自便就是。祁心妠起身,聽到動靜的紫苑和南天竹他們,也跟著進來了。
紫苑扶著她往外走,祁心妠甚至連頭也不想回,只聽后面梁以山冰冷的聲音傳來:“南天竹,將秋彌的舌頭割掉,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在外面亂說話。也讓棠梨殿的人都看看,本宮座下絕對不容許任何人擅自做主!”
祁心妠感受到紫苑的身體在抖,她反手抓緊紫苑,示意她沒事,快走就是了。
紫苑明白了她的意思,扶著她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出了棠梨殿的大門。她們的腳步才漸漸慢了下來,紫苑氣喘吁吁地說道:“主子,秋彌是貴嬪的陪嫁侍女啊,從小就伺候她的女使。這一下不僅要承受這斷舌之痛,眼下就成了啞巴了?!?p> “我出身清貧,進宮前又是舞姬,故而沒有陪嫁,也沒有從小就伺候的人?!逼钚膴{說著,也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雖不懂那種感情,但若是有一天你擅自做錯了點事情,目的只是關心我,而不是想害我,我也不過是申斥幾句罷了?!?p> “主子…梁貴嬪也太心狠手辣了,您不能再為她做事了?!弊显返难凵裰谐錆M恐懼,害怕的說道。
“來不及了。”祁心妠抬起頭,看著東隅的山后慢慢冒出頭的赤日,近乎絕望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