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放下碗筷看著青冥，正色連問道：“那是誰的斷舌，那宮女是誰?！?p> 青冥見陳奕的臉色不好，只得起身跪下說道：“回陛下的話，那宮女是梁貴嬪身邊的春彌，斷舌是她的姐姐，秋彌的。”
陳奕聽罷后臉色稍微有些緩和，他親歷沙場征戰(zhàn)又經(jīng)歷奪嫡之爭，對這樣一件小事并沒有太大驚小怪。
“奴才說錯話，被主子割舌懲處自古以來不少。”陳奕淡淡地說道。
青冥自然知道陳奕會是這個反應，這樣的事情在誰看來都沒有什么大不了，兩個奴才的命，誰會在乎呢。
可是方之斐卻那樣在意，從最初要讓自己搭救春彌到如今的寢食難安，她是那么在意。但只要方之斐在意，自己就也會在意。
“是呢?！鼻嘹じ胶椭?，隨后又用筷子向陳奕的碗中布菜，又說道：“姐姐把春彌帶回去安生安撫了半日?！?p> 陳奕繼續(xù)吃飯，就好像剛才的談話只是個小小的插曲，嘴上說道：“她倒是好心。”
“只是她近日聽說，春彌死了，秋彌也跟著自盡了。”青冥說罷，抬頭悄悄看陳奕的臉色，他依舊是平靜地吃著飯，又說道：“姐姐知道了心里不舒服，這下便胃口不好了?！?p> 陳奕并不在意方之斐，但知道青冥與她主仆情意深，又想著她母家忠王府的勢力，便多說了一句：“你得空了，好好勸勸她?！?p> “臣妾知道了，好歹是兩條人命，這樣不明不白的去了，姐姐在意也是正常的。”青冥說道。
陳奕點著頭，并沒有細細去品讀這幾句話的用意。他正一股腦地吃著飯菜，忙了一天也是餓了，這樣一個小插曲倒不足以影響他的胃口。
這樣的事情，也更加不會影響他的心情與興致。晚膳后，見青冥不再推脫，便留下來宿在了未央殿。
陳奕沒有像從前那般在晚膳過后不久離開未央殿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皇后和太后的耳中，很快傳遍了后宮。
蘭雁看著桌案上那打開，只動了兩口的辣子腌咸鴨，和那被她用筷子分好的四喜丸子。在昏黃的燭火下，還散發(fā)著肉質(zhì)特有的香氣和醬料冷掉的味道。
她嘆了口氣，走向殿外的水榭。方之斐正靠在亭中的欄桿上，看著潺潺地流水發(fā)呆。
“主子，夜里涼，披件披肩吧?！碧m雁一邊說著，一邊向她走了過去。
方之斐沒說話，任由蘭雁將披肩在她身上套好，一動未動。
蘭雁看著她的樣子，也不管她是不是有心思聽這些，直接開口道：“主子，今日陛下宿在容主子那了?！?p> 只見方之斐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她想說點什么，卻又終究沒有開口。
青冥，那雙桃花眼瞇起來笑的樣子，在她腦海中浮現(xiàn)。那有著干凈又稚嫩模樣的十六歲女子，終于將自己交付給了血海深重的家仇。
陳奕早早就候在椒房殿的床上，看著床頭與床尾那雙并燃的紅燭，想起那年燒了一夜的鳳凰花燭。
她終于成為自己的妻子，結(jié)束他們從孩童時的愛戀。那一幕仿佛就在他的眼中，那幅昨日的畫面讓他的眼中蒙上一層薄霧。
人生，刻骨銘心的愛，能給幾人呢？
“陛下，容常在還在沐浴呢?！睏钅胶穆曇魪纳磉呄肫?。
陳奕被打斷了思緒，隨手翻起自己放在這里的一本書，說道：“朕等她就是了?！?p> 青冥沐浴熏香后，身著一身暗紅色的薄紗外搭，里面是一件金色織錦暗紅露肩睡裙。她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低著頭看書的陳奕。
陳奕聽到動靜抬起頭，看見她緩緩走過來，幾乎有些怔愣。那一瞬間，他真的無法相信，眼前的人不是小容嗎？
楊慕寒和宮人們緩緩退下，陳奕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小容，你來了。”
“陛下。”青冥輕聲地喚著她，那聲音甚至也與穆之容的神似。
青冥走了過去，輕巧地在他身側(cè)坐下。陳奕靠近她，感受著她輕輕呼出地情絲，以及身上散發(fā)著熟悉的香氣。
“這香氣從未聞過，是什么味道？”陳奕將她攬進懷中，裝作從未聞過似的問道。
青冥微笑著，回答道：“此香名為馝齊香，據(jù)說從前是波斯國的貢品，如今已經(jīng)失傳?！?p> 陳奕看著她，伸手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問道：“那你是從哪弄來的？”
“臣妾從前在宮外的時候，陪小姐在坊間轉(zhuǎn)悠，正巧遇見此香?！鼻嘹た戳岁愞纫谎?，她心中知道，這香是從前穆府的一個老嬤嬤研制而出，穆府的女子皆愛用此香。想必，姐姐在進東宮之前就常用此香。
陳奕的眼中看不出一絲對自己的懷疑，可他卻說自己從未聞過，這自然是在試探自己。
青冥假裝沒有看出一切，又慢慢說道：“小姐一聞便傾心，求了老板幾日，才得到治此香的方法?！?p> “哦？”陳奕想起方之斐，又問道：“朕到?jīng)]見她薰過?！?p> 青冥愣了一下，此事她倒也覺得奇怪。當初她將此香做過方之斐聞，她甚是喜歡，十日有七日纏著自己給她薰上?？勺詮哪侨账褋?，便再也沒有提過這香。
“主子進宮便不得寵，臣妾有時候連點好吃食都不得，怎還能做出這名貴的香來？”青冥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陳奕有些尷尬，宮里拜高踩低再正常不過了。這么一說，顯得成了自己的不對了。他雖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什么，但卻不再懷疑青冥為何會有馝齊香。
“安寢吧。”陳奕摟住她，沒再多說什么。
青冥點頭，隨即陳奕的手也漸漸抬起覆在她的衣裙之上，開始慢慢褪去那最后保護她的“鎧甲”。
青冥慢慢閉上眼睛，感受著自己那從未示人的秘密花園慢慢展開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
這個屬于姐姐的男人，這個姐姐愛了一生的男人，這個姐姐不知道在離去那一瞬是愛還是恨的少年郎。
一夜春宵，千金難換。
青冥的心和她的腦中一樣，空空如也。唯一能記得住的，只有那一瞬刺心的疼痛，以及那片刺眼的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