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奇幻

奇物異志

祈光

奇物異志 引魂香 5351 2021-12-04 20:29:38

  赫穆西所占的面積不大,大致只相當(dāng)于半個江南道大小。但殘酷的環(huán)境,常常使得走進這里的人再也無法走出去。

  還有一種說法,是說,赫穆西是一片能吞噬生靈的魔域,它會經(jīng)常變換自己的位置,讓人失去方向,進而將他的生命永遠奉獻給這片大地。

  凡此種種,在我看來只不過是外人對它的惡意杜撰。

  從女人口中,我得知這個地方之前是劃分給了西極天的,關(guān)于這個小天庭回頭有空再給各位詳細說說。

  這里不是由天庭派遣的神差管理,故而很多地方?jīng)]有山神土地,又是由于這兒常年沒有降水,導(dǎo)致整個地方干涸。其實原先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改變一下地形,從其他地方引水過來。但,經(jīng)過驗證,這里缺少的不僅僅是水源,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就是地脈靈氣。

  也就是女人在蒼莽山脈那里,割走的東西。

  地脈靈氣是兩個部分,地脈是一條山脈的筋骨,而靈氣則是血肉。

  沒了筋骨支撐,山脈就會塌陷,而沒了靈氣,整座山或者相勾連的土壤就會失去活力,漸漸成了一塊死土。

  于是,正當(dāng)我去罵那個不要臉偷地脈靈氣的賊時,女人眼皮微憐,她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那一刻,我似乎明悟了般,立馬改口道“其實,這地方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不錯,至少風(fēng)和日麗,而且我很喜歡這里的空氣,每一口都是自由而又甜美的芳香。真好!”

  不去理會我的矯揉造作,女人輕輕揮了揮手中的絲巾,那由焦黃的絹絲制成的紗,上面由精巧的匠人繡著花紋秀麗的圖案,一看就價值不菲。

  女人的絲巾飄蕩到身下駱駝的頭上,那本來就走的雄赳赳氣昂昂的駱駝眼下恨不得健步如飛。

  被她這么一鬧,拴著繩子連在一起的我的駱駝也被迫加快了腳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我坐的這個家伙,整天就一副很懶散的模樣,稍微走快一點就呼哧呼哧的喘個沒完。

  眼下,黃沙滿天。

  有奇異的風(fēng),卷著一幕幕沙子飛上半空,而后像一張鋪織開的大網(wǎng),再緩慢的飄了下來。

  駱駝的鈴鐺聲里,兩匹高大的駱駝在沙地上快步如同奔跑。坐在駱駝背上的一男一女,在相互追趕著,漸漸他們隱沒在黃沙里,隱沒在陽光照不進的陰影里。

  位于沙漠中心處,有一塊綠地。

  這里是位于一座山的背面,平日里很少能照到太陽。

  這個綠地面積大約只有半個城大小,但在這兒生活的東西可一點兒也不少。

  除了沙漠里常見的蝎子和蛇外,意外的,這里還有鳥生存。

  那些白頭,褐毛的靈巧生物在不大的林子里來回騰挪跳躍,數(shù)量不多的它們成了這片小世界里唯一的歌者。

  這片綠地背靠著大山,而山的下面是一條悠長的深谷,像是直通地底。而所有的生物,都依靠著那條深谷里流上來的河過活。

  一只不幸從樹上掉落下來的雛鳥落進河里,冰涼的河水瞬間將這只小可憐給淹沒。而這個已有月余大小的小家伙努力讓自己回到水面之上,在它的不懈努力下,終于是扒到了一根斷枝。

  而就在小可憐慶幸自己暫時死不了的時候,不知不覺它們已經(jīng)順著水流來到了山的里面,那位于深谷的地方。

  巨大的陰影將周圍的光一點點吞噬,而在肉眼可見的范圍里,身后屬于外面世界的光正快速遠離自己。

  河水的流速變了。

  小可憐驚恐的嘶鳴,可它還是順著河流不斷向下,一直好像要到山的里面,地下的心臟。

  無邊無際的曠野里,黑成了這個世界的主旋律。

  除了河流的嘩嘩聲,唯一和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便是水流了。

  弱小的生靈是很難在純粹的黑暗里生存的。

  就在一切都好像要陷入永恒的死寂中時,來自河的底下,一道道若隱若現(xiàn)的瑩藍色光點打破了永恒的寂靜。

  這個從出生下來,就只見過黃沙黑土以及狂暴自然的鳥兒,怎么能見過,開在水底下的星空。

  它眼睛看的有些呆了,隨著它的身子還在不斷向前,越來越多嶙峋的石頭,發(fā)光的星星,出現(xiàn)在它的眼前。

  那宛如行走在燦爛星河里的景象,仿若天上的星辰盡在眼前。

  小可憐慢慢停止了嘶吼,它沉浸在了對未知的美的贊賞中,可冰涼的河水最終還是一點點將它的生命帶走,就和它體內(nèi)的溫度一樣。

  最終,一雙大手將它僵硬的身體托起。

  那是一個匍匐在地上的,人形的東西。

  它長的和人很接近,但渾身上下沒有毛發(fā),位于眼睛的地方已經(jīng)斑駁的只剩下灰白的眼球,它的四肢很短,指甲不似人類,更像是某種野獸那般粗壯。

  它小心的捧著那只意外闖進這片世界的小小生靈,哪怕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就像任何一個對未知世界抱有好奇和幻想的孩子,這個生物將小鳥捧在眼前,他用已經(jīng)退化的差不多失效的眼睛努力的去看它,用鼻子去聞它身上的每一處氣味,用舌頭,用手掌去撫摸著這個渾身都是羽毛和它截然不同的小巧家伙。

  它望著遠處,河流的盡頭,露出羨慕的表情。

  距離上一次見到人還是在兩天前,而在上一次看見活的動物則要往前推大約個把時辰。

  雖然已經(jīng)成了妖怪,但并不意味著我對水和食物就一點欲望都沒有。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前方的道路,因為高溫而在視線中變得扭曲起來。金黃色的風(fēng),在感官上與火焰相似,最為可怕的是,視野所及的范圍里,一切都并無二致。

  女人身下的那頭駱駝,突然渾身劇烈顫抖起來,它的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位于厚實皮囊下的碩大心臟,快速跳動著仿佛燃燒的爐火。

  其實,早就察覺到這些的我,在看著那只飽受苦難的生靈,努力榨取著最后一絲生命力時,也想過,女人是不是過于殘忍了。

  隨著,那頭巨獸雙膝跪地,身子無法抑制的往前匍匐,但它仍是用自己的頸椎抵在地上,不讓身子歪倒,好讓背上的女人能以一種相對舒服且優(yōu)雅的姿態(tài),從它的背上落下。

  那頭巨獸顫抖的身體伴隨著女人走下最終安靜了下來。

  金黃的日光落在它已經(jīng)晦暗下去的眼眸里,枯黃的毛發(fā),甚至它的腳掌也已經(jīng)被磨的少了半截,繞是如此,它依舊以一種朝圣的姿態(tài),迎接著屬于自己的終結(jié)。

  女人低垂下眼瞼,俯身將手中焦黃的薄紗放在那只死去駱駝的頭上。燥熱的風(fēng)將著枯黃毛發(fā)上的薄紗吹動,那布飄蕩著最終蓋住了它的眼睛。

  我是第一次看見,女人會為一個生命流露出悲傷的神情,在我的印象里,她始終是一位神秘莫測的存在,和天上那些可聞不可見的諸神一樣,對人間疾苦,對萬物生靈,以一種游玩,取樂的無謂心態(tài)。

  這樣的人,其實多多少少會讓人感到畏懼。

  焦黑的腳掌,踏著地上的沙礫向前而去。

  我從身下的駱駝身上下來,陪著它一起走向已經(jīng)倒下的同伴身邊,我能感受到它的悲傷,憤懣,可這些就像存在這里許久的風(fēng)和土,除了宣泄,最終也只能是化作塵埃。

  女人雙手并攏,她將手抵在自己的額頭,而后,眼眸化作一片青綠的色澤,她將一只手抵在駱駝的腦袋上,在肉眼可見的范圍內(nèi),那頭倒下的駱駝身軀漸漸變得高聳,它的四肢變成根系,腳掌深深刺入大地,它的頭顱向上延生,臉頰變成一塊幽靜的古木,從眼眶,鼻孔,耳朵以及嘴巴里生長出枝椏,它的背脊成了一座巖石,隨著樹枝生長,巖石不斷變大圍成了小半個圓,將頭顱化作的樹給保護起來,它的尾巴變成了河,蜿蜒在樹的下面,身上的毛發(fā)成了綠葉和藤蔓,環(huán)繞著四周。

  我望向這一切,感受到那不是幻境而是真實存在的,一種散發(fā)著蓬勃生命力的偉大生命。

  重新賦予已死去者新的生命。

  我望向這一切,眼中滿是驚駭。

  在我所知的世界里,凡有生靈者,無一例外皆是要過地府,入幽冥,最終從輪回里洗滌靈魂,才能再投輪回。

  可眼下,女人展現(xiàn)的乃是打破生死輪回的運轉(zhuǎn)規(guī)律,而擁有這樣的能力,或許才可稱得上是神明。

  照在我們頭頂上的日光依舊毒辣,就和這片天地一樣,并不會因為一份小小的改變而有任何動容。

  女人的一根頭發(fā)變成了白色,很快從她的頭頂脫落,飄散在空中的時候便化作飛灰消散于世間。

  做完這一切,她回望了我一眼,眼中的光消散,變?yōu)槠匠r的悠悠青褐。

  在她背后,一顆茂盛的樹枕著巖石,被溪水環(huán)抱。附近的地凹陷進一塊,成了個小小的盆地。

  駱駝小步走向了那片茂密的生命之地,它望向大樹,似乎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事物。

  女人幾步行來,她將手搭在我的胳膊上,我看見她赤著腳,于是便蹲下身子。

  她輕輕一笑,扶著我的肩膀,騎了上來。

  我的臉頰變得厚實,骨骼開始膨脹。背脊?jié)q大的時候身上的衣物一起被撕扯開來,隨著毛孔變粗,一根根粗壯野性的白毛從皮膚下鉆出,它們野蠻生長,隨著我的脊椎不斷向后蔓延,直到一根長長的尾巴生出,女人一伸手輕輕拽住,我當(dāng)即渾身一酸,差點沒摔個狗吃屎。

  女人呵呵笑著,她松開抓我尾巴的那只手,有些頑皮的說了聲“駕!”

  于是,在黃沙滿天中,一位身披五彩的神女裹著面紗,她身下是一具渾身雪白的老虎,而老虎匍匐在地,背上兩只碩大羽翼嘩的張開,足足有七八丈寬。

  神女趁著白虎,在沙漠中狂奔,最終于一抹璀璨的光束下,消失不見。

  這里是赫穆西的中央,傳聞,曾有過路的旅人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疑似赫蘭一族的痕跡。

  作為被歷史忽略了太久的古老文明,很多人都對赫蘭是否真的存在而抱有疑慮。畢竟,從未被世人發(fā)現(xiàn)過有關(guān)他們的文物,那只在野史記載里的話,更像是一段詭異而扭曲的神話。

  其中,有記載,赫蘭一族,天生身材矮小,以土為食,且不似人樣。

  一直在沙漠中游蕩了許久,最終,在一場奇妙的空中幻境中,女人指引著我,來到一片被人所遺忘的綠地上。

  我還惦記著那所謂海市蜃樓的東西,除去麋鹿施展的幻境,上一次見到這東西還是在廣陵。

  而我一直以為,海市蜃樓是有人故意施展的,沒想到女人告訴我,這東西其實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

  “那,為什么會有這種現(xiàn)象呢?它的目的是什么?還是說是因為有什么其他因素間接影響的?”我不停的追問,顯然這些問題女人并不想回答我,她只是捏了捏我的臉頰,瞇眼笑著說道“不如,我把你丟在這兒,讓你好好研究個幾百年,等你研究透了再說,如何?”

  來自女人的威脅我還是不能不理會的,至少她是真敢這么做。

  我閉上嘴,默默跟在她的后面。

  從我們出現(xiàn)的那一刻,整片綠洲的生命都好似被一把火點燃,他們圍繞在我們周圍,始終不敢靠近。

  我四下打量了起來,發(fā)現(xiàn),在這里生活的,多半都是些草食性動物和荒漠里的一些節(jié)肢類昆蟲。

  鳥,是這個小世界里,不可多得的珍貴事物。

  女人目含柔光,很自然的悠然閑逛了起來。

  我猜測,她曾經(jīng)也應(yīng)該是一位執(zhí)掌地界的神靈,可能權(quán)利還不小。但,我不知道到底哪片疆域才能算得上是她的家。

  直到現(xiàn)在,女人也沒告訴我她到底要干什么。而我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即是好奇這個充滿各種秘密的神奇天地,也好奇她眼中看到的所謂世界。

  在綠洲里,越是靠近山的背陰,則植被越是茂密。而往里走,毒蛇猛獸也開始多了起來,不乏有孩童大小的野狗,和極為少見的獵豹。

  隨著深入,里面隱約已經(jīng)能聞到水源的氣息。

  畢竟在荒漠里,只有強大的生命才能占據(jù)最富饒的區(qū)域,而水則是最寶貴的資源。

  走著走著,我似乎感覺到了一雙不算友善的眼神正注視著我們。對此,我只能期望那雙眼睛的主人最好不要有任何不友善的舉動。

  只是,我的祈禱畢竟只是對我本身而言,那位看起來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我的想法。于是,就在它小心靠近,并試圖給予我致命一擊的時候,我的手已經(jīng)率先甩了出去。

  嘭的一聲悶響,一頭痩長身材的巨狼被我一拳砸在臉上,旋轉(zhuǎn)著倒飛了出去。

  之所以沒砸他的腰,一是怕給對方直接弄死了,二則也是想讓他清醒清醒。

  女人并不在意這邊的事情,她只是自顧自的欣賞著這個新鮮世界里的點點滴滴。而我就是給她干臟活累活的。

  邁步走到那還打算掙扎著起身的巨狼身邊,我一只腳踩在它臉上,而后面目猙獰的朝他發(fā)出一聲獸吼。

  這是野獸間一種打招呼的方式,尤其是在這種偷襲不成反被干翻的情況下。

  一聲吼完,那巨狼立馬就慫了,渾身打著哆嗦,眸子里的兇惡也化作了驚恐。我看見它這個模樣,把踩在它臉上的腳放了下來,順便還拍了拍它的腦袋?!翱礃幼?,是個很懂規(guī)矩的家伙嘛?!?p>  解決掉它這個麻煩后,女人的聲音傳到我的耳邊,她嗓音清澈,似乎天生就帶著一絲清冷,那句冷光般的話是“跟我來。”

  從密林中穿過,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不大的水潭,但里面頗深,似乎直連著大山地下。

  一座荒漠深處的地下河。

  我第一反應(yīng)是得到這么個結(jié)論,而女人那邊只是低頭看了看潭水,她將一只腳踏進水里,而后,整個人突然往前一踏。瞬間,潭水淹沒了她的身體。

  從岸上,看到的畫面是,她像一條七彩斑斕的珍珠,從光明的世界里下墜,直落進潭水的深處,被黑暗所籠罩,隱沒在未知里。

  只是短暫欣賞了下,我念了個避水咒,深吸了口氣,筆直的跳進深潭中,濺起水花無數(shù)。

  在落入水里的時候,直觀的感覺是,沒有大澤的水涼。

  眼睛微瞇了下,再睜開時,猩紅的紅點化作兩顆奇異的星辰,在仿若太虛之境的潭水中,明亮且微弱。

  女人沉沒的太快,一時間我也有些找不到她,只能尋著靈性,不斷向下蔓延。

  大約沉到了底,腳下是硌人的尖刺石頭,由此我可以判斷出,這潭水的底下大約是沒有魚的。

  但在下落的過程里,我卻能感受到,來自這條地下河的靈性。

  這是一條充斥著靈氣的河流,相比較周圍貧瘠的土壤,這里甚至可以稱之為修煉者的洞天福地。

  也得虧是沒有魚,不然以這條河的靈氣豐腴程度,恐怕百十年間就能出一堆精怪。

  看來,赫穆西也并非完全是一塊死之地嘛。

  如此想著,耳邊又傳來女人的聲音。

  “往前走?!?p>  那聲音飄渺,好似空谷里的幽靈。我尋著她的話語,一直向前,直到看見遠處星星點點,不斷閃爍的熒光。

  在這樣一座不知何時誕生的地下河流中,還真藏著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往前游著,出現(xiàn)在我視野里的東西越來越多。那是一座由無數(shù)多寶石般的發(fā)光石頭組成的星河,在那里,女人如同站在沙灘上,她伸手隨意撿起一枚石頭,那瑩藍色光彩的寶石明亮如許,就像一盞套著藍紙的提燈。

  女人揚起腦袋,她臉上的紗布一層層落下,露出滿是鱗片的另一半臉頰,她眼睛深邃,碧幽幽的綠光里,她的瞳孔呈現(xiàn)出一道豎著的淡褐色縫隙,似乎在這一刻,她變成了有生命的動物。

  我大概猜到,這里可能就是她原本的家。只是我很好奇,這里的衰落是她有意所為的還是因為別人。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