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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物異志

捕蟬

奇物異志 引魂香 4623 2022-11-08 17:17:03

  從正門走入,沿過路長道,往前要經過一扇儀門才可入殿。

  松鴉踏入門庭前,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繼而抬首邁步向前,端的是出世之人的風姿卓絕。

  跟在他身后的烏鵲則顯得生冷,似與世隔絕的怪人,拖著個身子,目色陰郁的四下打量著,從門口擺放的鳴冤鼓,到梁上刻畫的浮雕,再到里間長廊外擺放的一盆盆小樹,一座座奇石。

  里間,屋子內點著燈火,雖然是白天,哪怕開著天窗,屋子內還是會顯得昏暗,當然,平日里不辦事的時候,為了節(jié)儉點燈油自然是不點的,但自昨晚后半夜到現(xiàn)在,輪值的都換了一批,這燈也一直點到現(xiàn)在沒熄過。

  帶路的上去,先和那圍在桌前或打著瞌睡,或查看卷宗的諸位同僚通了口信,之后,松鴉見一位似乎是主簿的文官,拖著兩眼惺忪上前來搭話道“二位到訪,不甚感激。我是這兒的主簿,姓孫,單名一個轄字?!?p>  松鴉跟著行了一禮的同時,將身上玉牌掏出遞交上去。

  “天師府在冊法師,松鴉,這位是稽查司的烏大人。我二人路上偶遇,聽聞此處有異特來協(xié)助,事出有急莫要見外?!?p>  那位笑著接過玉牌,只摸了幾下稱贊道“好玉啊,好玉!”

  又還施一禮,繼而看了看一眼不冷不淡的稽查司男子,臉上有些尷尬的用笑意緩解,他朝旁邊的椅子拉了張示意二人先坐下。

  “想必二人一路上也聽到了不少蜚語,我挑揀些沒流傳出去的給二位說說吧?!?p>  “清虛觀昨晚八名道士昏迷,其中死了三位都是觀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了。根據(jù)仵作的反饋,這三人并非是被擊打而死,但在其中兩人身上卻發(fā)現(xiàn)了明顯的鈍器擊打傷勢。結合現(xiàn)場情況,目前可能的推測是觀中道士皆被下藥,其中根據(jù)用量不同導致有些道士毒性發(fā)作發(fā)癲致死?!?p>  孫主簿解釋著,將一份寫的比較詳細的報告呈給二人看。

  松鴉看了眼身旁的烏鵲,對方似乎并沒有想要先一步瞻仰的欲望,于是接過報告后大體瀏覽了一遍,再遞交給對方。

  “嗯…尸體在何處?能方便我們去看一下嗎?”

  “也好,不過我得先和縣令說一聲,他剛回內堂歇息了會兒,二位若是不急,先在此等候少許。”

  孫主簿說著,一邊招呼人看茶,一邊往內堂去走。

  目送對方離開,松鴉看著幾個因為熬夜顯得有些萎靡不振的官府辦案人員,從懷中摸出一只玉壺來,他倒出幾粒丹藥,道“諸位不辭辛勞,實在是民眾福祉,小道這里有幾枚丹藥,雖不能祛病延年,但對于緩解疲勞倒是有用,還望各位能不嫌棄?!?p>  眾人見了這位法師衣冠楚楚,想來也該是京都那邊有名的大人,于是個個笑著討了一枚來服下。

  也是這功夫,門外回來了幾人,大多是些穿玄色衣衫,佩長短雙刀的。此為稽查司駐地方的行政人員,有些圈子里的私下稱呼他們?yōu)閳?zhí)黑官。

  那幾位,見了服飾大體相似,只細微處略有不同的烏鵲,相繼都愣了一下。

  其中有那蓄短須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搭在長刀的刀柄上,帶隊徑直走來。他看著那狀似輕浮的男子,沉聲道“我并未接到任何通知,說,有同僚前來,敢問,閣下是何身份?”

  烏鵲撇了他一眼,語氣有些不耐煩的說“何西,劍南道人士,十五參軍,二十三歲入籍河東,隸屬于稽查司河東道總局下派西局工字科組首員,一年補貼加俸祿共十七兩六錢?!?p>  前面一些個內容,旁人稍微查證一下倒也不難得出,最后,算他的一年收入這一點,只怕是稽查司內部也很難做到。

  幾乎沒多少猶豫,那位被點名的男子,當即松開握刀的手,行了個軍禮“河東道西局工字科組何西見過長官!”

  烏鵲點了點頭,他目光掃過身后一位位依次對他行禮的眾位稽查司的同僚,惜字如金道“昨晚,排查的結果?!?p>  那邊,何西當即匯報道“接到報案到現(xiàn)場勘察共用時一個時辰零三刻鐘,現(xiàn)場因為大火以及周圍民眾自發(fā)組織的救援,幾乎沒有太多可用信息。死者三名,均為突然暴斃,不排除有其它因素。從立案至今,共排查四百一十三人,其中,有較大嫌疑的共三人,一為曾在道觀與死者共事且先前發(fā)生過沖突的劉洪,二為被道觀供上過衙門的貨販崔四,三為一黑混成員張三,現(xiàn)都已收押在監(jiān)?!?p>  烏鵲聽罷,點點頭,他朝一邊的松鴉道“我去看看這幾個人。”

  松鴉笑著回應道“那查驗尸體就由小道代勞,稍后再見!”

  烏鵲讓人在前帶路,很快,便來到看押犯人的牢房。

  還未至門口,便遠遠聽見有人在呵斥的聲音。何西領路的同時,側目看了眼身旁不茍言笑的烏鵲,繼而命人前去探探。

  那邊,戴著方巾揮斥手下的自是牢頭。

  此刻,問清緣由再來匯報時,不待何西發(fā)飆,身居高位的烏鵲已經率先闖了進去。其余人只能緊隨其后,而那面露難色的牢頭也只能跟在后面。

  一路來到里間,烏鵲的視線從一個個犯人臉上掃過,繼而來到關押張三的那間牢房。

  因為案件特殊,所以,張三崔四等三人分別關押在不同的地方,且都相隔甚遠,不存在溝通一說。如今,張三的牢房內,空無一人,望著一丈多高的房頂是的大洞,烏鵲沉默著沒發(fā)一言。

  從外趕來的牢頭解釋道“早上輪班的時候我手下人發(fā)現(xiàn)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逃走的,他媽的,這小子原先我們也捉到過,但沒成想他還能長翅膀飛到那么高的地方,挖個洞就出去了?!?p>  沒多理會牢頭的抱怨,門口的何西與手下四下打量著尋找線索的同時,站在原地,盯著那房頂上的破洞,思索了會兒的烏鵲開口問道“一般,能接住外力跳上房梁的,算幾流武夫?”

  蹲在地上的何西捏著手里略有些濕潤的草土,他跟著抬頭看向那房頂,繼而說道“如果有同伙的話,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有辦法做到,而要是擅長輕功之類的,蹬腳上去也不是不行,如果是純粹的江湖武夫,三流就能做到。”

  烏鵲點了點頭,隨即腳步一點,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身子如同利箭飛上房梁。

  牢頭自然是看的目瞪口呆,而何西與周圍人對視一下,有個小弟跟著一撐手讓何西踩著也上了房梁。

  上面至多只能承受兩三個人的重量,何西上來后,先是檢查了上面是否有腳印等,繼而跟著那位大人的目光看向破洞外。

  烏鵲捏著洞口邊緣的碎片,輕嗅了嗅道“應該是用蠻力或者內力打破的。這樣一層厚的屋檐,一拳打破需要幾流?”

  何西接過一片掰下來的屋頂碎片,他很仔細的檢查了材質和厚度,結合這個位置能用到的發(fā)力點,而且所有的碎片都飛到外面,以至于屋內地上幾乎沒什么殘渣,很顯然不是一點點敲碎的那種。

  “二流,嗯…也許更高?!焙挝鞑淮_定的說著,他看見烏鵲已經躍出大洞來到外面,跟上去之前,他沖手下吩咐道“詢問周圍犯人,是否有聽到異動。”

  牢房外不遠是城里的哨戒臺,彼此間相聚不到五百步,烏鵲蹲在屋頂看了眼那正一臉愕然的轉頭望向這里的哨戒臺士兵。

  何西也跟著上來了,對于一位老兵來說,這些旁人看起來有些困難的事情于他而言并不難做到。

  “這個張三不應該有這種實力,我在這里待了很多年了,也碰見過他幾次,就是一副吊兒郎當?shù)牡仄α髅サ幕煨∽?,難道是他后面的同伙?”

  烏鵲在四周瓦片上看了看,他起身,蹦噠了一下,咔嘰一聲,一塊瓦片被他踩碎。

  何西自然是知道,這位上司是在測試需要多大的力會使周圍瓦片碎裂。但,很多輕功,依循的都是腳跟發(fā)力也就是說,只要運功,周圍不可能沒有瓦片碎裂的。

  想了想,烏鵲問“哨戒臺在寅時還是卯時什么時候換班?”

  何西看了眼不遠處的高臺結合之前在地上摸到的關于濕漉漉的草土,他也才想到是凌晨時分的霜露所致,而在那個時間段,只有哨戒臺輪換交班時才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明白了這一切是何西不由得很是佩服這位神秘的上級,他回答道“卯時三刻,值晚班的就回去了,有時候也可能早退,畢竟咱們這地方很少會在這個時間段發(fā)生什么意外?!?p>  烏鵲沒多說什么,而是冷靜吩咐道“通知所有人,抓張三歸案?!闭f完,他往下一躍,從破洞又跳回了牢房。

  那頭,剛從停尸房回來的松鴉看見等待在大廳里的烏鵲,笑著對身邊的縣令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在路上遇見的那位稽查司的烏大人?!?p>  客套一下,松鴉看了眼烏鵲的表情,繼而笑著問道“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烏鵲開門見山說“張三跑了,事情有些蹊蹺,你跟我來一趟。”

  那頭,縣令在內的其余人也都大吃一驚,不等烏鵲解釋,松鴉已經先跟著對方走到外頭。

  離了眾人,一直裝作風姿綽約的松鴉也放開了約束,用一種近乎冷漠的口吻,問道“誰做的?”

  烏鵲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道“不清楚,現(xiàn)場沒留下任何一點法術痕跡,以這里的監(jiān)牢配置,任何一個二流以上的江湖武夫都有可能做到?!?p>  松鴉思索著,說道“二流武夫?哼,除非真的是事先下藥,不然以清虛觀那幾個道士的實力,哪怕是一流高手來了都沒可能。不過,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我們留在清虛觀的小鬼都清除掉的,怎么可能只是一個二流武夫?!?p>  烏鵲沒否認這個說法,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搓細小的毛發(fā),這似乎是某個人的。

  “或許,他背后藏著的秘密就是我們要找的。”

  松鴉接過對方遞來的這點線索,在接住的用時,繼而漫不經心的提了嘴“我把你殘留在尸體上的痕跡全部抹除,這里的道士都死的差不多了,從最近的地方抽調也需要一兩天?!?p>  烏鵲嗯了一聲,看著松鴉將那搓毛發(fā)握在手心,繼而雙目變得黝黑仿佛被墨水浸染,里頭有無盡的波濤在涌動。

  片刻后,那搓毛發(fā)變作飛灰消失在了松鴉手心,而后者已然恢復之前的文雅模樣。

  “好了,離詛咒發(fā)作還有四個時辰,咱們可以去守株待兔了?!?p>  …

  城市里的另一角,帶著孩子的福生在陽光下曬著太陽。

  今天,他選擇在人流量最大的一條橋邊擺攤,四周都是前來的攤販,因為來的晚,福生被擠到了橋底下,孩子倒是無所謂,在一旁拿著簡易的魚竿在一旁自娛自樂般釣著魚。

  身邊擺攤算命的老先生因為生的是仙風道骨,故而,那衣袍道冠一戴旁人見了無不直呼一身真神仙。只是,在旁聽了半天的福生,是滋著牙聽那老先生胡咧咧,一句很簡單的解文愣是被對方吹得是天花亂墜,以至于聽到好笑處,福生都只能強忍著笑意,對著一旁的小樹是連連搖頭。

  到了午時,人要少些了。

  算命先生那打開自己放在一側的行囊,從里面取出茶壺,茶葉,餐盒,飯食等。

  而這邊的福生則開始生火,就地處理起孩子釣上來的那些個小魚小蝦,兩個人忙的是不亦樂乎。

  那頭,算命先生看著二人忙活,即是哀嘆又滿是羨慕的笑道,“娃兒,我這兒有些素肉,你來吃些罷?!?p>  孩子聞聲回頭看了一眼,他搖搖頭,又撇回去幫著福生去串那些小魚。

  那頭,福生則對著孩子溫柔道“人家請你吃東西,也不知道說聲謝謝”

  “謝謝”孩子頭也不回的喊道。

  福生則有些沒脾氣,他一上午都在想著如何攬人過來,倒也沒怎么陪孩子,料想對方是有些不滿,于是耍起了孩子性子。

  “不打緊,反正我這菜也吃不完,你們來吃些也好省的我?guī)Щ丶??!蹦穷^老先生端著餐食過來。

  福生將自己坐著的凳子遞到對方那里,三個人圍坐在火堆旁,冬末寒春的也確實暖和。

  老先生往前伸出手來烤著火,他看了眼孩子,又望向福生,語氣溫和的像是鄰家老翁,他說“多大了?”

  “六歲”孩子在得到福生允許后,開始小口小口吃著餐盤里的飯菜。

  “六歲了,能識幾個字?”老先生望向孩子,他眼中搖曳著火光,孩子臉上也被火堆里的火烤的紅撲撲的。

  “不知道,沒數(shù)過,大約有百十個字吧。”孩子嘴里吃著飯,一邊嘟囔一邊說著。

  “乖乖,不得了哇,這才六歲就認得百十個字,那長大了還不得當秀才。”

  老人一邊說著,也難掩臉上的驚訝,他看向一臉老實相的福生,后者中笑著,拿起一只稍大些的烤魚遞給了老人。

  “什么是秀才?”孩子皺著眉頭抬眼望向自己的師傅。

  那頭,接著老人退卻過來的手,福生從烤魚上撕下一節(jié)已經酥脆金黃的肉來,他笑著,在吃之前回答道“是讀書人的一種稱號,像你這么大的可以去參加考試,通過了就叫童生,而童生再去參加考試,通過了就叫秀才?!?p>  孩子歪了歪腦袋,他又問道“前不久,我才考試通過,那我現(xiàn)在是童生咯?”

  福生搖了搖頭,他把嘴里的魚刺吐在手心,繼而解釋道“通過我的考試不算,得去到考試院里,通過那里的考試才算數(shù)的。”

  聽著二人的對話,老先生只在一旁笑呵呵的看著,他眼眸里的二人,相互間有問有答,比起冬月初春,倒讓人覺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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