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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物異志

來者

奇物異志 引魂香 4184 2024-06-03 16:03:57

  霧中來客走的不快,黑色如同夜幕,被輕輕掀起一角。透過薄紗,隱約間,有鐘鳴鼎食之聲,還寒乍暖般落入人眉梢。

  這座夜之都,很久沒來過他鄉(xiāng)客,因而,當(dāng)有人察覺到陌生人出現(xiàn)時,城里的居民,都不免因好奇而紛紛圍了上來。

  來訪者是位正衣冠的道士,他騎著匹矮腳馬,身子端的筆直,腰掛九節(jié)銅桿鞭。

  早先,“山北有人,絕洪制堤,其名曰禹。禹之所在,又稱番屬。上居有靈,青青謂也。后人入朝,反亂朝政。害賢討命,罪不容誅。遷宗族,降妖品,貶斥幽地,是故,無令不得出?!?p>  而今,這方外之人出現(xiàn),倒教人有些尋味。

  道人所行之處,乃城中正西門,往外是萬里秦川。

  “客從何處來?”

  騎白馬的道人回頭望去,見,白樓聳立,二三文士居二樓遠(yuǎn)眺,中一人,白發(fā)白衣,笑問這邊。

  道人答曰:“天上”

  白衣者細(xì)瞇起眼來,他上下打量起這位氣宇不凡的仙人,若是秦川而來,這天分兩道,皆非善茬。

  “何處天?”

  道人凝眉對視,他道:“此間難能有二法?”

  白衣知來客路數(shù),不多言語,略微躬身進(jìn)至屋內(nèi)。

  不多時,天下小雨。路上行人皆去避雨,道人獨(dú)立雨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繼而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往那處白樓。

  白樓四四方方,是棟二層建筑,占地畝余。樣式老舊,門頭寫有“心齋”二字。

  從大門往里,是露天別院,中庭寬闊,有青蔥大樹拔地而起。

  道人左右看了下,見右手邊有向上的樓梯,遂前往。

  旋梯間隙有灰塵草葉,但上到二樓,卻見所有屋舍朝內(nèi)的那一面都沒有墻壁,枝葉中庭大樹上的枝葉如手臂般伸了進(jìn)來。

  道人腳掌在地板上來回踏了幾下,每一步都走的緩慢且沉穩(wěn),若是有心人留意,會驚覺,這家伙走的,是道教羽步。

  榛!

  隨著道人前踏,那層可有可無的稀薄云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而后露出先前幾位倚著欄桿的閑散客人。

  那白衣皺著眉頭,他道:“此地非人哉,若無要事,客請回吧?!?p>  道人撣了撣衣袖上尚未散去的煙塵,他自顧自往里間走:“十余年前,啟國將軍身死北地,人間武道份額缺了一塊,其數(shù)不在煌國?!?p>  白衣撇眉問道:“這和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道人推開一旁的椅子,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他俯視著那位氣態(tài)陰柔的白衣男子:“他死在了青丘。”

  白衣神情自若,他伸手從面前竹簍里捻起一枚杏仁放進(jìn)口中。

  道人似乎脾氣不太好,他見這位沒有搭理他的意思,直接將腰間懸掛著的銅桿鞭取下,順勢搭在一旁的木凳上。

  “青丘司隸何在?”

  屋子里安靜極了。

  見那廝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白衣揉了揉眉心,他道:“這和我們沒關(guān)系,動手的是武煌國的人…”

  呼的一陣風(fēng)吹來,白衣面前果盤竹簍碎了一地。

  白衣身旁幾人被嚇得幾欲要逃,卻被那道人一聲低喝又給摁了下來。

  “問你話呢”

  手腕粗的鋼鞭搭著白衣男人的面頰,燙的他滿臉通紅。

  外頭風(fēng)雨漸盛,白衣坐在吊椅上,但渾身緊繃,周圍人也不敢做聲,生怕擾到這位蠻不講理的道爺。

  “離此不遠(yuǎn)有個娘娘廟,司隸平日就在那處?!?p>  道人看也不看將那落下的鐵鞭又收了回去。

  屋外馬蹄遠(yuǎn)去。

  屋內(nèi),幾人一改剛剛被嚇破膽的模樣,轉(zhuǎn)而看向窗外,一人道:“還好,來的只他一個?!?p>  另一人搖了搖頭,說“能使打神鞭,怕不是十二天雷者?!?p>  “無妨”

  那從始至終沒挪過一步的白衣,臉上恢復(fù)之前從容神態(tài):“他即先聲奪人,是沒想魚死網(wǎng)破。看來,西邊局勢,比我們預(yù)想的還要緊張的多?!?p>  “生逢亂世,求生不易啊。”

  一人感慨著的同時,幾位面容姣好的男子,屁股下面,壓著的狐貍尾巴也忍不住露了出來。

  …

  從二層小樓下來,道人看了眼天上,轉(zhuǎn)而走向屋棚下躲雨的矮腳馬。

  那桿九節(jié)銅桿鞭被他重新掛回腰上,道人沒有急于上馬,而是伸手在那馬的額頭上摸了摸。

  “這雨太臟,淋多了會壞眼睛,等事情辦妥了,道爺我自替你求個福份,而今先委屈下你?!?p>  那馬也不鬧騰,似聽懂般低著個腦袋,任由道人手掌揉搓。

  雨幕下,整座城市愈發(fā)顯得怪奇,城中道路精致,即便是旁邊平民的屋舍也都裝點(diǎn)的小而美。

  家家戶戶燈火通明,街巷里卻只有風(fēng)雨拍打門窗的聲音。

  道人注視起那些窗戶,他輕輕呵出一口熱氣,繼而雙腿用力,馬蹄急促,踏著水瀑,一步步回蕩在大街小巷。

  山上雨和其他地方還不太一樣,巨木在遮天蔽日的陰影中俯下腦袋,草木旺盛,背后也生長出一束束獨(dú)立的眼睛。人落在此地,如被剝?nèi)テつ襾G置砧板。

  馬兒走的好好的,突的馬蹄急止,繼而,一陣嘶鳴。

  道人雙腿夾著馬腹,手掌拂過馬的頭頂,他另一只手按在腰上,口中誦道:“莫慌莫慌?!?p>  那黑洞洞的前路流淌下墨色的污水,水漬發(fā)臭,而這味道早在這世間存在有許多年許多載了。

  前面,有爛透了的尸體。

  雨水順著道人眉梢落在手里韁繩上,冰涼一片。

  這里是妖國,是那封存了不知幾千上百年的青丘故地。曾幾何時,有那不知好歹或是意外迷足落至此地的外鄉(xiāng)人,在經(jīng)歷了許多日的不見人煙后,偶爾來到此處,便覺心中大喜。

  然而,短暫回歸了這堪比桃花源的城市后,諸多怪異也漸漸被揭曉。

  這里夜晚人潮洶涌,家家戶戶從低矮的建筑里行走,人們臉上似乎都洋溢著與世無爭的淡定從容。

  而待了再有幾日,異鄉(xiāng)人發(fā)現(xiàn),此地雖有進(jìn)出山門的道路卻從未見過有人從那里經(jīng)過,人們吃喝用度完全自給自足。

  但有一事是旁人很難理解,這樣一座生活了有近萬人的都市里,竟然沒有一只牲畜。

  街道上,道人將旁邊的草剝開,露出下面一片模糊發(fā)臭的殘骸。

  那些大抵是某些內(nèi)臟器官,因?yàn)闆]有蒼蠅,這些東西爛的很慢,也許已經(jīng)丟在這兒好久,一場小雨把它們又重新給沖了出來。

  道人眉頭都不帶皺的,他神情漠然,看向那條郁郁蔥蔥直通往山上的小道。

  此城建在山洼里,占地不過百畝,臨近好幾座山,其中最高處,建有一娘娘廟,用以供奉先祖。

  道人走到山上廟時,外面雨已經(jīng)停了。

  山上云遮霧繞,風(fēng)以肉眼可見的模樣從房前瓦礫中穿過。

  道人把銅桿鞭拎在手里,一步步朝廟里走去。

  山門不大,兩人高的門框前掛著褪了色的朱紅燈籠,上頭貼紙脫落,里面也無甚燈芯,想來沒什么人打理。

  此處雜草縱橫,道人進(jìn)門先是朝那正中泥塑上看,見一位彩塑女子手托玉瓶,目視青天,臉上身上彩衣飄帶,神色莊嚴(yán)。她之身后,九簇屏開,尾尖如火。

  應(yīng)是告九普化真元娘娘。

  作為天上小輩,道人本該要行大禮,可今個,他來身揣印信,口奉天諭,便是這位真身在此,也斷不能屈身。

  “貴客到訪,老朽請安了?!?p>  彩塑下,一位衣著簡樸頭發(fā)花白的老嫗躬身行禮。

  道人單掌豎前,還施一禮。

  廳堂內(nèi),燈燭搖曳。

  道人收掌同時,一旁有小孩走來,在老嫗吩咐下,端著板凳小跑上前,給這來客看座。

  道人微微瞇眼,他沒有出聲,安靜等小孩擺完桌椅,上過茶點(diǎn),這才邁步上前,坐在那老嫗對面。

  老人似乎只是尋常老婦,臉上掛不住肉,皮耷拉著,牙口也不太好。

  道人坐下時,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桌前。

  老人不用抬眼仔細(xì)打量,也知道,來的這位是何許人也。只是,她很小聲的請求道:“能讓老朽稍微說上那么一兩句嗎?”

  道人沒什么表情的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老人家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而將身下衣物理了理,也坐在了桌邊椅子上。

  她幽幽嘆道:“老朽年輕的時候便跟隨先王,歷經(jīng)八千量劫,三萬苦化。媧皇體恤,遂取先王幼子,使其禍于辛。而今境遇,本怨不得他人…”

  “所以坑殺武將,致使兩國交兵,天下大亂…”

  道人打斷了她的話,老嫗依舊是那副姿態(tài),她低下頭來,從懷中取出一枚珠子,雙手捧上放于桌前。

  道人鼻腔里哼出一口熱氣來,他道:“一顆妖丹,能抵的過這十余年來死掉的命?”

  “此番所為,老朽死不足惜,但求天人留我族王上子嗣,一條性命?!?p>  老人幾乎是把頭摁在了桌上,她聲音哽咽,一旁,那小娃娃也跑了過來,哭著求道人饒命。

  雙手放在桌前的道士也是明白這滿城舊人,為何獨(dú)這山上留有一孩童。

  他起身的同時,手掌已經(jīng)按在了孩子額前,老嫗本能的想要反抗,可她還未動身,便被一杵打暈昏死過去。

  …

  山道下,荒草枯木,了無生機(jī)。

  日露前,一人騎馬從溪間往上,空山野冢,回音了了。

  陶澤意外的有些緊張,他生來有無數(shù)次面對各類情況時保持理智,而唯獨(dú)這次,他竟感覺有些束手無策。

  好在,風(fēng)車還沒壞。路過集市時,他見孩童爭相去買,他也撒丫子跑去,掏出身上僅有的那點(diǎn)摳搜盤纏。

  說起來,這紙糊的東西確實(shí)不經(jīng)折騰,頭回買著,陶澤用手扒拉了兩下,還沒搗鼓明白,就見那小玩意已經(jīng)破了個口兒。

  等陶澤拿著缺了角的風(fēng)車找那賣家時,對方一口一個,“壞了不退啊”,這給他氣的,當(dāng)場就把對方拎起來好好理論。

  最后,當(dāng)然是賣家苦哈哈的給了他一個新的。這次,拿著風(fēng)車的陶澤,小心用布包好,揣進(jìn)兜里。

  馬在官道上疾馳,飛揚(yáng)的塵沙如黃煙,彌漫在這西北一線,漫漫眾生上。

  薄霧濃湯,大地萌黃。

  迎著落日余暉,與天上蒼鷹賽跑的陶澤,忍不住的大吼出來,馬蹄跑成一陣風(fēng),迎頭,一個大坑差點(diǎn)沒把一人一畜牲給摔成殘疾。

  驚險過后,陶澤回頭望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跟著他打生打死的老伙計(jì)也發(fā)出清脆的鼻鼾,主仆倆沒心沒肺的踩著熾烈大地,尋找山的方向。

  已經(jīng)趕了一天路的陶澤,本打算就近靠一宿,可半夜里,被一只餓昏頭的胡狼打攪了美夢,于是,后半夜烤著狼肉的陶澤,看了眼身邊馬兒,他想,反正也睡不著,倒不如日夜兼程,早些回去。

  于是,在這黎明將近時,還真給他摸到了這臨山的進(jìn)口。

  清晨,雨露掛梢,這難得的水汽,除了讓人清醒更多的也預(yù)示著,目的地已經(jīng)不遠(yuǎn)。

  他頭回來時,不認(rèn)路,一頭鉆進(jìn)這大山里,結(jié)果還真就意外找到了那個人間仙境。

  這第二回來,他還是不長記性,連來時過哪條道也忘了,只能愣著個腦袋,在山前口晃悠。

  這里的幾處大山可了不得,周圍十好里都沒得人家,凡居此處的都說這邪性,當(dāng)然,邪不邪的,他自己能不知道?

  盤算了好久,最終,陶澤還是打算繼續(xù)碰運(yùn)氣。

  他這牽馬向上,走的極慢,一方面是讓老伙計(jì)緩緩,一方面也是自己邊走邊回憶,萬一他又走對了呢?

  上山的路,極為難走。山野里到處都不通路,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很難準(zhǔn)確辯識方位。

  “嗯?”

  走一半的陶澤,意外的停下腳,他盯著地上一行嶄新的蹄印,顯然不久前,才有人從這兒走過。

  自覺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陶澤,招來老伙計(jì),一人一馬在山道上走的極快。

  天蒙蒙亮?xí)r遠(yuǎn)處有聲音,似空谷幽靈。

  陶澤伸長耳朵聽了許久,終于在前方拐角處,看到了那個騎著馬,下山的道士。

  道人也早早瞅見了他,只是并未理睬,騎著馬,一步一前的朝下山的路走去。

  陶澤盯著那渾身濕透的家伙,只覺奇怪。

  他注意到,對方腰上掛著的銅桿,樣貌奇特不似沙場刀兵,倒像是個搗藥的鋤頭,反正怪大的。

  那人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自顧自繞著他走去。

  陶澤看見那家伙后面的馬鞍上還綁著個布包,看大小,應(yīng)該是頭小鹿,嗯…差不多吧。

  只當(dāng)那是偷獵的,陶澤沿路一直往上,等過了山坳子,前面的路他便記起來了。

  一直到天徹底亮完,這才找到那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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