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見
世人皆好生惡死，所以我一直以為死便是最痛苦的，其實不是，有時候活著比死更需要勇氣！——慧覺
秦陽關巨變在江湖上引起軒然大波，諸多中小門派人人自危，無不加快依附大門派的步伐，畢竟誰也不想一夜之間成為廢墟。而讓人意外的是，其余八大門派竟是一般默契，集體沉默。這還不是最讓人驚訝的，最讓人吃驚的是當諸多小門派去各大門派尋求庇護的時候，竟十有八九都沒有見到八大門派掌門人，靈清掌教，空心大師，六清仙子，林正南全部閉關，門內諸多事由全部交由首席弟子代管，通悟島主一向神龍首尾，見一面當真比登天還難，不夜城主從一開始便未現(xiàn)身，讓人捉摸不透鬼影迷蹤究竟是不是擅自動的手，正義門自然是無需多說，掌門長生易重傷，非死即殘，坐下五大長老四死一廢竟是全軍覆沒，如今自保不暇，堪堪就要步了秦陽閣后塵，毒王宗卻是極其詭異的封了山門拒不見客……
這樣的舉動無不讓所有人心頭埋上了陰影，大家心頭都有一個疑問：到底是什么不世出的怪物如此恐怖，竟讓天下人如此避讓其鋒芒。
當然，終究是沒有答案的。神州大地，平靜的有些可怕，大有風雨飄搖狂暴將至的感覺，使得江湖上人人自危。
而如今的秦陽關依舊是廢物一片，焚毀后的遮云殿一片廢墟灰燼，象征著這里曾經(jīng)的莊嚴雄偉，蔓延的火勢順便燒毀了一大片灌木松樹，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禿頂?shù)哪腥艘话悖贿^遮云殿這般倒下，但是可以看到原來遮云殿后竟有諸多大大小小的洞穴，依山而建，想必當晚羽熙令離殤閉關守靈的斬龍洞便在其中了！
斬龍洞內，僅剩獨臂的離殤跪在空地出，伏首在地，久久沒有起身。這似乎是他每日必須要做的大部分事了，他的面前是一面正對著山洞口的石壁，雖是斜著向上卻依舊陡立，只見還算平整石壁上挖出了人頭大小的窟窿，二尺來深淺，每一個窟窿內放著一塊排位，不知是羽熙未雨綢繆提前移出了靈位在此處，還是原本是人訛傳有誤，這遮云殿上根本就沒有祖師祠堂，又或者是離殤在遮云殿被毀后自己重設的靈位，但這一切已然無從考證，恐怕只有離殤和羽熙最為明了了。
最中間一個窟窿里赫然是一副最新的牌位了，只見一塊像是門板一般顏色的木塊，形狀已然是靈牌無異，表面像是被渾然指力深深刻出一般的字跡：第二十一代掌門熙之靈位！
良久過后，離殤起身，用僅有的右手放在胸前，擺作揖狀，片刻后轉身走出洞穴，卻是眼中晶瑩閃閃，似是無法壓抑悲傷一般。
洞前的廢墟還在，沒被燒斷的斷梁殘壁隨處可見，四根漢白玉石石柱依舊矗立，卻被焚燒熏燎的失去了原來的原色，深深看了眼前的景象一眼，緊閉雙眼，久久后方才睜開，隨之被一片堅韌神色代替，離殤緩步而出，走到廢墟處開始清理，卻不著急，似乎每天清理一點，才能把這些仇恨般的灰燼數(shù)的清，記得深……
“老四……”一聲輕喚帶著些許飄渺，仿佛有些哽咽，有些不忍，有些愧疚……
離殤頭也沒回，仿佛早就知道了來人是誰一般，依舊自顧自的收拾著他的東西！
“老四……這么多年了，你我都已是這般模樣了，竟還不能釋然嗎？”那人緩步而出，六十上下，做僧人打扮，只是此刻哪里有半分出塵之意，只見那人臉色蒼白，淚流不止，嘴唇顫抖，雙手握拳，眼睛死一般盯著那個蹣跚著身子清理廢墟的背影……
“是慧覺大師吧”離殤直起腰，終于回頭看了一眼！
“老四……”
“不要叫我老四，在這個世界上有資格這么叫的兩個人都死了，所以，以后也沒有什么老四了！”離殤淡淡道。
“你……真的如此恨我嗎？”慧覺渾身顫抖道
“大師言重了，我如今已是殘廢之人，門派被毀，萬不敢得罪萬靈寺的大師們，不過……想必大師在萬靈寺內師兄弟眾多吧，所以，老四這個稱呼，大師還是帶回去吧”離殤語氣淡淡道
“他真的跳了紫川嗎？”慧覺沉默良久，淡淡的道，已然是恢復了平靜。
“哦，大師不信嗎？難道說當時的情形你們八大門派的人沒有給你們講的很清楚嗎？還需要派你來驗明正身嗎？”離殤瞬間胸口起伏，顯然情緒再難自抑。
“離殤……”慧覺咬牙切齒，言語間內力波動，顯然動了真怒！
“六相普渡……”離殤淡淡道。
“看來秦陽閣果然狗屎一般，什么狗屁心陽經(jīng)，還不是被人滅了門，還是萬靈寺的道法精妙，果然氣勢不凡，倒要恭喜大師了！”
“混賬……”慧覺一掌拍出，其間氣勢洶涌，卻不似心陽經(jīng)那般剛強熾烈，轉眼已至離殤跟前。
離殤也不躲閃，淡淡看了一眼，轉身向斬龍洞走去！
“轟……”
卻是慧覺一掌偏向遠處，擊碎了山頭一角。
離殤走進洞內，依舊跪下來伏在地上，片刻后慧覺跟著出現(xiàn)在洞口，當他看清洞內事物后，整個空氣仿佛靜止了……
“啪”
慧覺應聲而跪，沒有頭發(fā)的腦袋開始磕頭，光滑得額頭磕出絲絲血印卻不停歇。
“列祖……列宗在上，罪人弟子……慧覺，向列祖列宗請罪……”說完更是伏倒在地，身子微微顫動，似是在抽泣。
“世人皆好生惡死，所以我一直以為死便是最痛苦的，其實不是，有時候活著比死更需要勇氣，可我終究明白的太晚，太晚了”慧覺過了良久，痛聲道。
“當年的錯即已鑄成，反悔固然無用，彌補也無用，我只愿余生日日焚香誦經(jīng)，得償你愿。二弟……”
離殤渾身一顫，似乎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太過沉痛，心中劇痛傳來，竟是讓這堅強如斯得男子一陣搖曳！
許久過后，這兩個男子同時抬頭看了彼此一眼，便在沒有說話。
慧覺起身走到洞外，又一次看了看那片廢墟，又看了看山下紫川蜿蜒，緩步走開“老四，你接二弟遺命，只怕終生不會再離開這里了，我也要去焚香誦經(jīng)了，此生不再踏出九界山一步，想不到這竟是你我最后一次見面……多保重吧！”人已是走的遠了。
離殤沒有回頭，看了看面前的靈牌，緩緩低頭……
許久后，他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斬龍洞“既如此，相見如不見?！?p> “師兄，你說慧覺師兄去了這么久了，會不會有事？”
“阿彌陀佛，慧言師弟多嗔了，慧覺師弟宿緣未了，只可自度，我們幫不上忙的?！被壅鎸χ渌茏诱f道。
“可是，萬一慧覺師兄去別的門派尋仇，此時秦陽閣已毀，這筆賬豈不是要算到我們萬靈寺頭上了？”一位月白僧袍的僧人說道。
“阿彌陀佛，慧念，你去懲戒院領罰吧。師兄不想再聽到此等話語！”
“是，師兄”其他人一看慧真動了真怒，連忙應道。
“阿彌陀佛，讓各位師兄弟擔心了”來人正是慧覺，眾人只見他面色憔悴，眼中似有淡淡痛芒，語氣還算平和，道“此間事已了，師兄，我想在禪房閉關了，不知可否？”
“阿彌陀佛，師弟哪里話，閉關之事自便就是。不過……”慧真欲言又止，看著慧覺。
“請師兄示下”慧覺單掌豎起，伏首前傾。
“不過世間之事，誅心不可取，違心不可求，唯本心而已，還望師弟早日看破諸相，也好替不才師兄多分擔些才是?！被壅娴?p> “多些師兄點撥，師弟謹記，阿彌陀佛！”慧覺行完禮，徑自去了。諸人注視他的背影良久，便是出家人心性，也不由的心生幾分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