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殿外,益清公主拉著林婉瑩的手問:“你怎么說服了你父親,讓你這么快又能回外祖母家了?”
林婉瑩沒有立刻回答,益清公主了然,回身又拉住了宋知憶的手,搭在林婉瑩的手背上,說:“你能在我面前說什么,就只管在知憶面前說。”林婉瑩歪著頭打量了一下宋知憶,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枺骸巴饷骖H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你后母對你人前一樣人后一樣,可是真的?”
宋知憶驚訝的微微張了張嘴,益清公主掩嘴笑了出來,輕輕推了一把林婉瑩,對她說:“你這性子,別嚇著了知憶。我替她說,她家那一位管家的主母,可是個厲害人。你素來不是個管閑事的人,怎么沒頭沒腦的問出這么一句?”
“公主的事難道是閑事不成,”林婉瑩說,“我不屑在人背后嚼舌頭,所以今日既然見著了,我就不妨直接問一句,知憶妹妹的后母若是真的不好對付,做了公主的閨中密友,一定對妹妹大有好處吧?!?p> “林小姐,”宋知憶正要回答,被公主搶過了話頭:“別胡說,知憶是個好姑娘。”說完拉起宋知憶的手,說:“婉瑩這個丫頭向來是耿直討人嫌,但心腸好的很,你別放心上?!?p> 宋知憶搖搖頭說:“林小姐說的是,同公主結(jié)交,對我有許多的好處,單單能進宮來學(xué)五藝就已經(jīng)是我從前從不敢想的事。但我和公主相識實屬偶然,我從未想過要刻意接近公主?!?p> “你可別猜疑她了,我前些日子被父皇禁足,你又沒進宮,有些事還沒機會告訴你?!币媲骞骺纯粗車p輕將自己在宮外遇到賊人的事告訴了林婉瑩。
林婉瑩聽完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說:“若不是碰巧遇到大皇子,你們豈不是都要。。。知憶妹妹,我不知道你們是這樣相識的,今兒個失禮了,望你莫怪我,實在是因為我在公主身邊見過太多絞盡心思接近她的女子,公主雖然聰穎,我也難免擔(dān)心她錯信于人?!?p> “姐姐不必放在心上,你是真心為公主好?!彼沃獞浲滞瘳撜J真的說,她其實還想對林婉瑩說,錯信于人的后果,她比誰都了解的清楚深刻。倘若她前世能像林婉瑩一樣謹慎,便不會糊里糊涂得賠上性命。
“好了,我知道你們兩個都對我好,”公主說,“快隨我回柔福宮,用了午膳就要去學(xué)舞藝了。”
林婉瑩沖公主點點頭,又拉了拉宋知憶的手,和和氣氣的轉(zhuǎn)了話題:“妹妹不嫌我多事就好,你平日里在家中都做些什么?”宋知憶也笑著跟她拉起家常來。林婉瑩身著湖藍色百褶裙,頭戴梅花形玉簪,鼻子高挺,眼如墨玉,膚色略深,走起路來身姿挺拔,不知道說了一句什么話,自己先笑起來,一霎間沖淡了身上原本十分清冷的樣子;宋知憶身著緋色煙紗裙,因為這本是益清公主的衣裙,因此樣式設(shè)計得格外精美,宮女們給她細細的畫了淡妝,梳了垂鬟分肖髻,配著一支芙蓉玉流蘇步搖。她本就生得容貌出眾,如此打扮一番,更顯得十分明麗大方。
不遠處的三皇子看到她們?nèi)?,轉(zhuǎn)頭對大皇子說:“那不是益清那個臭丫頭嗎?還有林婉瑩,她旁邊那個高個子的,是宋知憶?真看不出她原來生的這么好看!”大皇子沒做聲,倒是他身后的貼身侍衛(wèi)武銘抬起頭來飛快得朝那邊望了一眼,又不舍的低下了頭。
“大皇兄,三皇兄!”益清公主幾步跑了過來,“你們這是去哪兒?”
“去馬場,想不想一起去?”三皇子得意的笑。
“我們還要去學(xué)舞藝,哪像三皇兄一樣整日的不務(wù)正業(yè)?!币媲骞鞔蛉に?。
“不務(wù)正業(yè)?我去馬場可是為了狩獵節(jié)!好不容易才求著大皇兄陪我練練,好心邀約你,還不領(lǐng)我情!”
聽到狩獵節(jié)三個字,宋知憶向大皇子望去,他接住她的眼神,沖她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問道:“你大哥恢復(fù)得可好?”
“謝謝大皇子關(guān)心,大哥哥恢復(fù)得不錯?!彼沃獞浺残χ卮?。
三皇子立刻對著她說:“正好,你回去幫我告訴你大哥,十天之內(nèi)別讓我看見他。他不好好養(yǎng)傷,前日跑到宮里來找我,傷口都崩裂了,連父皇和大學(xué)士都沒催過他,他急著回來做什么?”
“三皇子放心,我已經(jīng)說過大哥哥了,他向我保證這幾日都在家好好養(yǎng)傷。”
林婉瑩跟兩位皇子都不是很熟,難得安靜的站在那里聽他們講話,她忽然察覺到大皇子的貼身侍衛(wèi)武銘在看她,可等她望過去,那人卻直視著前方,似乎從未朝她看過一眼?!笆橇耍趺纯赡苷J出我來。”林婉瑩失望地想。宋知憶看了林婉瑩一眼,見她跟武銘像是完全不認識,心里好奇的想,不知他們二人是何時才與對方結(jié)識的。
午膳過后,益清公主三人一起到了漪璇宮。平日里,朗坤的舞蹈大家莫項城和宮里最好的舞娘們都會在這里排練。
一個年輕女子正在興高采烈的對同伴說著什么,兩個人聽到腳步聲,一起回頭看。宋知憶認出那位個子嬌小的美貌女子是十二歲的安禮公主,崔淑妃的長女;瘦長臉,薄嘴唇,柳眉彎彎的女子是惠茵縣主,鄭將軍的愛女。
“皇姐來了!”安禮公主一蹦一跳的迎上來,聲音甜膩,笑得十分天真,“皇姐這些日子忙些什么,妹妹都想你了?!?p> “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在宮里躺了幾日,現(xiàn)在好了,勞妹妹惦記著我。”益清公主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惠茵縣主嬌嬌弱弱的沖益清公主行了禮,嘟著嘴撒嬌道:“公主姐姐都不想惠茵嗎?連上次我辦的的品茶會,你都沒去?!彼婚_口,宋知憶勉強掩飾住心中的反感,若說安禮公主的聲音有點過分甜膩,可起碼還帶著少女的嬌嗔,這位惠茵縣主的聲音尖細刺耳,搭配著做作的語調(diào),實在叫人不喜。前一世她聽后母說大哥哥在后母辦的荷花宴上對她一見鐘情,求后母幫他去提親,還暗自嘆息大哥哥竟然會喜歡這樣一個矯揉做作的女子,后來聽說他們之間的種種,也以為只是因為大哥哥看清了她的性子才厭惡了她。直到她重生以后才想清楚,這顯然是后母設(shè)的局,她看準(zhǔn)了大哥哥有擔(dān)當(dāng)?shù)男宰?,不知用什么法子叫他與惠茵在荷花宴上扯上瓜葛,讓大哥哥不得不迎娶這位人人避而不及的縣主。
兩位貴女都默契的忽略了林婉瑩和新來的宋知憶,林婉瑩冷冷笑了一聲,拉她到一邊教她拉筋。邀月郡主和其他幾位都陸續(xù)來了,過了不一會兒,一位身著雪白舞衣的瘦高女子走了進來。
宋知憶前世并未有資格欣賞過莫項城的舞姿,今日一見,只覺她面目嚴肅,相貌平平,十分好奇她究竟為什么是一位傳奇舞藝大家。
莫項城掃了一眼眾位貴女,沖著宋知憶說:“宋小姐以前學(xué)過什么舞?”
“回大師,小女不曾學(xué)過舞?!彼沃獞浶闹胁挥删o張起來。
“大師就不必了,叫我?guī)煾?,”莫項城皺了皺眉,“你從未學(xué)過,我的課怕是會學(xué)得辛苦,你若不怕吃苦,還有趕上來的可能。”
不等宋知憶回答,她又說:“你先自己站到后面,過幾日就是祭天大典,霓裳羽衣舞以你的程度是不能參加表演了,你先跟著學(xué)學(xué),大典之后我會教你們綠腰舞,再把你排進來,可好?”
宋知憶聽說自己不用表演,沒出息的松了一口氣,連忙點頭,從林婉瑩旁邊退到了她的身后。
三位樂師開始演奏,莫項城叫貴女們先將之前學(xué)的動作舞了一遍,宋知憶站遠了一些,認真欣賞起眾人的舞姿。這其中益清公主舞藝高超,不必多提,邀月郡主緊隨其后,不僅身姿優(yōu)美,節(jié)拍到位,表情也十分賞心悅目。安禮公主一邊舞著一邊看向益清公主,因為分心不停的做錯動作,最夸張的便是惠茵縣主,時而西施捧心般的擰著眉,時而天真爛漫的瞪大雙眼,表情夸張,偏偏一副沉醉其中的樣子。
眾人舞畢,莫項城點點頭,挨個給她們點評之后,就開始教下面的動作。
宋知憶跟著認真的模仿,隨著音樂的響起,莫項城的動作快了起來,她一瞬間就將人帶入了她的天地里。她的舞姿彷佛在向人訴說一個如癡如醉的故事,她在這故事里時而激動,時而落淚,時而欣喜,時而沉迷。宋知憶看得癡了,忽然臉上被狠狠的打了一下,她回過神,原來是站在她右前方的惠茵公主“不小心”將胳膊舞了過來,打到了她的臉。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妹妹站的再遠一些,我便不會打著你了?!被菀鹂h主捂著嘴笑。
“知憶,你沒事吧?”站在第一排的益清公主連忙轉(zhuǎn)頭問。
“沒事,沒事?!彼沃獞洆u搖頭,臉上雖然發(fā)紅,卻不覺得怎么疼。
安禮公主看了她一眼,心里想,一般的小丫頭,早就應(yīng)該委屈得哭出來了,這一位不知是不敢,還是臉皮厚。她哪知道宋知憶是經(jīng)歷過生死的人,這點小事,她又怎么會在意。
“我陪你站這里。”林婉瑩看了惠茵縣主一眼,走到宋知憶的旁邊。
“請林小姐站回去,隊形亂了還怎么練?!蹦棾敲鏌o表情的開了口,“宋小姐來站到我這里,這樣看得仔細,你也學(xué)得快一些?!?p> 小插曲過后,眾人又練習(xí)了一陣子就散了。莫項城給了宋知憶一本書,上面有霓裳羽衣舞的動作圖解,宋知憶感激的行禮謝過莫項城,與公主和林婉瑩告了別,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