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宋知憶都早出晚歸,在宮里學(xué)完了,回府還會徹夜苦讀苦練。她前世被崔氏困在閨房,世面見得少,除了女紅,崔氏教她的都是些迂腐的所謂“管家之道”,后來又早早給她定了親,她全然不知原來女子可以做這么多的事,見這么廣的天地。
這一日,益清公主被莫項(xiàng)城留下單獨(dú)練習(xí)領(lǐng)舞的部分,她便和林婉瑩一同換了衣裳,去馬場學(xué)馬術(shù)。宋知憶前世從未騎過馬,看到高出她許多的大馬,實(shí)在有些發(fā)怵,令她十分意外的是,林婉瑩竟然比她更怕騎馬,她原以為林婉瑩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qiáng)性子,一定是能在馬背上馳騁的英勇女子,沒想到她每次騎在馬上,都會苦著臉用發(fā)顫的聲音對馴馬師傅說:“師傅你別走,你讓這馬再慢一點(diǎn)??!”
因?yàn)橐媲骞髟?,惠茵縣主也只敢低聲奚落嘲諷林婉瑩幾下,倒是邀月郡主每次都會大聲笑話林婉瑩,然后從她身邊飛馳而過,故意嚇唬她。林婉瑩也不讓步,總會在下面的詩詞課上想著辦法用詞來諷刺邀月郡主,兩個人頗有些針尖對麥芒??墒撬沃獞浽谂赃吳浦驴ぶ麟m然跋扈又自傲,卻沒什么壞心,一切情緒都擺在臺面上,不像惠茵縣主慣會欺負(fù)了人還假裝自己是無意的;也不像安禮公主,總是一副圣女般的樣子,卻在背后挑撥著惠茵縣主去欺負(fù)別人,給益清公主添堵。
宮里的馬場雖然沒有郊外的狩獵場那么大,規(guī)模卻也十分的大,因此皇子們常常喜歡到這里來賽馬,這次一到馬場,她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在場內(nèi)隨意的跑著馬。
場外孤零零的坐著一個男子,身穿月白色長衫,眼睛生得格外好看,眼神清澈,彷佛能映照出一彎水來,雖然身量偏瘦,臉色有些蒼白,卻毫不顯病態(tài),反而有種出世的氣質(zhì),林婉瑩低聲對她說:“你不認(rèn)識吧?那位是五皇子,他因?yàn)樘焐蛔?,都是在宮里養(yǎng)著身子,很少出來?!?p> 宋知憶前世只見過五皇子一次,想起來還有些奇怪,那是在崔淑妃的生辰宴上,她吃了不合適的魚片,一直等到皇上先離席了,才敢出去透透氣。她剛走出來,找了一個暗處,背靠著長柱長出一口氣,就聽見一個聲音說:“大皇兄不要攔著我,今日這件事,我管定了?!彼闷嫣筋^去看,原來是剛才也在席上的五皇子,正要往一個方向去,卻被拉著胳膊動彈不了,那個拉著他的人是大皇子,他壓低聲音在五皇子耳邊說了幾句什么,五皇子竟然流出淚來,楞楞地看著大皇子,過了一會兒才停止掙扎,往里面去了。
她還沒來得及躲回柱子后面,就對上了大皇子的眼睛。大皇子微微笑了笑,慢步朝她走過來說:“請問這位是?”
她連忙行禮:“見過大皇子,小女是薛府薛良書的內(nèi)人,上次公公的事,還要謝過大皇子的恩情?!?p> 大皇子似乎想起了她是誰,淡淡的說:“一點(diǎn)小事,不足掛齒。薛太保也曾教過我讀書寫字,他的人品,我十分了解。我倒有一事相求,今日薛夫人見到的,不知可否不要對旁人說起?五皇弟飲多了酒,臉皮薄,被人知道了又會笑他,他心里不好受?!?p> 宋知憶記得當(dāng)時月光正好,她第一次距離大皇子那樣的近,他的容顏在月下更顯英俊,壓低了聲音講話的樣子溫潤又帶著些霸氣,自己的心竟然砰砰直跳,連忙點(diǎn)頭,等大皇子離開了一陣子,才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我們還是去跟五皇子打個招呼吧?!绷滞瘳摰脑拰⑺沃獞洀幕貞浝锢貋恚c(diǎn)點(diǎn)頭,跟著走到了五皇子面前。
“見過五皇子?!绷滞瘳摵退沃獞浺?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五皇子站了起來,笑著說:“是林小姐,和?”
“這位是宋知憶,宋將軍府上的大小姐?!绷滞瘳撨B忙介紹。
“你們是來上馬術(shù)的吧?”五皇子的聲音同二皇子一般溫文爾雅,不同的是,二皇子走到哪里都帶著溢出來的笑意,五皇子卻是溫和而含蓄的。
“是,我們先過去了?!绷滞瘳撜?,卻聽到五皇子又問了一聲:“林小姐和溫小姐還有往來嗎?”
林婉瑩愣了一下才說:“自從她上一次進(jìn)京,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見過她了,不過我們經(jīng)常會通書信,五皇子有事情要問她嗎?”
五皇子連聲說:“沒有,沒有,只是記得林小姐同溫小姐以前常常形影不離的,就隨口問一句?!?p> “這樣啊”,林婉瑩并未起疑,“那我們先過去了。”
五皇子點(diǎn)點(diǎn)頭,慢慢的坐了下來,眼前浮現(xiàn)出那張總是能洞察人心的臉,她那么聰穎,可曾猜到過他的心思?他既希望她猜了出來,又希望她毫不知情。。。
馴馬師傅將今日的馬術(shù)要領(lǐng)講完,就請貴女們先自行練習(xí)。邀月郡主的馬術(shù)最好,又一向喜歡出風(fēng)頭,今日見皇子們都在馬場,早就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了。她拍馬就在馬場上飛馳起來,惠茵縣主撇撇嘴,一轉(zhuǎn)頭,看到馬場一角的林婉瑩和宋知憶同坐在一匹馬上,慢悠悠的走著。
“公主看,那兩位怕是在逛市集呢,膽小如鼠,真是笑死人?!?p> “今日皇兄們都來了,可惜益清皇姐不在。”安禮公主歪著頭笑,言語中意有所指?;菀鹂h主立刻領(lǐng)會了公主的意思,騎馬向那邊跑了過去。
“婉瑩,知憶,我們快來賽馬啊!”惠茵郡主笑著沖到她們身邊,“這馬術(shù),就是要多跑幾次才能學(xué)得好,讓姐姐來教教你們吧!”她說這用馬鞭朝馬的屁股上重重摔了幾鞭,馬受了刺激,立刻沖了出去。
林婉瑩嚇得一聲尖叫,坐在她身后的宋知憶反應(yīng)的快,立刻環(huán)住她,雙手緊緊的抓住韁繩,大聲說:“趴下去,抓緊了!”
周圍的幾位縣主都停下來往這邊看,有人喊了一聲“老天爺!”,馴馬師傅聽到了,立刻飛身上馬去救她們,無奈距離她們有半個馬場的距離,而林婉瑩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宋知憶拼命的一手拉著斜掛在馬上的林婉瑩,一手拉著韁繩,可惜力氣太小,身子跟著林婉瑩滑向馬下。。。
馬場上有兩道身影飛身躍起,幾乎同時到達(dá),幾個旋步就將她們兩人救下來,馴馬師傅也緊接著趕到了,飛身下馬去查看情況。宋知憶從大皇子的懷中站起來,雙腿還在發(fā)抖,她急忙去看林婉瑩,見她昏倒在一個青年男子的懷中,那男子掐了掐她的人中,她才幽幽轉(zhuǎn)醒。
“婉瑩,你怎么樣了?”宋知憶蹲下來拉住她的手。
“鄭惠茵呢?”林婉瑩的聲音還有些發(fā)虛,“我要去找她算賬!”
宋知憶按住她的手,搖搖頭輕聲說:“來日方長,我先送你回府去休息。”
林婉瑩咬了咬嘴唇,搖搖晃晃站起身,她的丫鬟和碧煙跑上前攙扶住她,宋知憶沖著大皇子和那位陌生的青年男子行了禮道過謝,便匆匆離開了。
圍上來的貴女們互相看看,也都散開了,遠(yuǎn)遠(yuǎn)看著這一幕的二皇子冷笑著對四皇子說:“大皇兄真是一舉兩得,既救得美人,又在多奕國的特印皇子面前顯示了好身手?!?p> 救了林婉瑩的,正是特印皇子,他并未隨著多奕國國主一同在祭天大典趕來,而是獨(dú)自提前到了朗坤國。第一天到達(dá),就興奮的在皇上面前請求眾皇子帶他去朗坤的馬場見識一番。
“朗坤的女子原來如此柔弱!”特印皇子哈哈大笑,“在我們多奕國,女子不僅會騎馬,還能在馬上射箭,舞蹈,摔下來也絕不會掉一滴眼淚?!?p> 旁邊的邀月郡主聽了,氣不打一出來,立刻下馬走過來,指著特印皇子說:“她們二人學(xué)馬術(shù)才幾天而已,出了意外又有什么可笑話的?我們朗坤善于馬術(shù)的女子多得是,你是多奕國的哪位?敢不敢跟我單獨(dú)賽馬比一場?”
特印皇子從上到下看了看邀月郡主,笑著說:“我是堂堂大丈夫,同你一個女子賽馬,豈不是勝之不武?”
三皇子聽了十分不滿,邀月郡主身為女子,對特印皇子的挑釁都能站出來迎戰(zhàn),自己身為皇子,一定要滅滅他的氣焰。他于是上前一步說:“既然如此,特印皇子就同我來賽一場如何!”
特印皇子早有此意,立刻應(yīng)了下來:“請其他幾位皇子也一同比比,如何?”。誰知二皇子走上前道:“父皇有令,叫我在集鵬殿設(shè)宴款待特印皇子,時間差不多到了,賽馬就改天再說吧!”
特印皇子初來乍到,倒也不想抹了二皇子的面子,便笑著說:“那就下次再賽,只不過剛才救人,只有大皇子勉強(qiáng)跟得上我,三皇子你可是落在我身后了的。”
三皇子氣得正要爭辯,被大皇子拉了一下,二皇子已經(jīng)攬著特印皇子往前走了。
“大皇兄,二皇兄慣會這般,一點(diǎn)見不得我們兄弟搶了他的風(fēng)頭。”三皇子氣鼓鼓的低聲說。
“特印皇子也不過是逞口舌之能,他的身手,比不上你,你不必理會?!贝蠡首油屏艘幌氯首拥念^,慢悠悠的越過他走了,三皇子低頭得意的笑了笑,默默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