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齊拂之過來催促武當?shù)茏訉⑶嘈咏幼?。武當?shù)娜嗽冗€有怨言,可見到床榻上的青玄子時,各個喜出望外。青玄子已然轉醒,臉色恢復正常,紫斑已消,整個人氣色好了許多。
齊延公道:“我替他看過,除了內(nèi)傷,已無大礙,只是他元氣大傷,要完全復原,恐怕還需要些時日?!?p> 季松巖整頓好二輪車和行李,這才拿了備好的酬金過來?!拔?guī)熓宓膫袆卺t(yī)圣了,這番恩情,武當上下必定銘記在心。小小心意,醫(yī)圣莫要推辭。”
青玄子抬手道:“誒,我齊延公救人向來看眼緣,你不必言謝。何況這一次救你師叔的是我那小徒兒,又不是我。你謝我,卻是不對了。你要真想謝我,那以后就別來百草谷叨擾,也別對外泄露入谷的方法?!?p> 季松巖想的手還沒放下,卻見齊拂之一把搶了那袋酬金過來?!袄项^子那么客氣,家里藏金啦?小玥玥來此半年都沒件像樣的衣裳,武當既要酬謝,我們哪有不收的道理?我替小玥玥留下了,慢走不送!”
武當眾人謝過,抬著青玄子走了。季松巖跟在二輪車后方斷后,沒走幾步,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可那崖壁擋住了坡上小屋,什么也看不見了。
武當?shù)娜艘蛔撸R拂之牽了兩匹馬過來。齊延公問小徒弟:“都準備好了?”
懷玥乖巧地點了點頭,“師父,武當?shù)娜硕甲吡?,我還得走嗎?要不您也一同去我哥哥那里吧?!?p> 齊延公摸摸小徒弟的頭,“師父還得陪你師娘過節(jié)呢。雖說讓你回去,本是為了躲避武當?shù)娜?,可如今都知道了,再躲躲藏藏也沒什么必要。你的事情有沒有人知道,那就要看武當?shù)娜耸夭皇匦庞昧耍伤麄円歉覟殡y你,你就回來找?guī)煾?,師父替你撐腰!?p> 小姑娘聽言笑得可燦爛,“誒,知道了,師父!”
齊拂之帶著懷玥出谷,第三日便已到了青州邊境。一個是英俊的公子哥兒,一個嬌俏的小姑娘,兩個都沒刻意裝扮,卻也非常吸睛。
他們在城郊小酒館里要了兩碟小菜,齊拂之顧及懷玥年紀小,只叫了壺茶來。兩人吃到一半,有個長得一臉絡腮胡的粗眉漢子突然來到他們的桌子前。
“小姑娘幾歲啦?”
懷玥抬頭看了一眼,對方是個猥瑣粗漢模樣,像極了話本里畫的張飛。她低頭又繼續(xù)吃飯,沒理會他。
齊拂之撇嘴看著小姑娘,原以為她會被嚇著,那他還能抱著人安慰幾句,說點煽情的話打動小姑娘來著,可怎么就這么難呢?轉首看了眼身旁的大漢:“嘿喲,世風日下,朗朗乾坤,不知這位仁兄是要劫我,還是劫她呀?”
大漢呸了一聲,“你變個姑娘再說!”
齊拂之說變就變,立馬裝作深情小娘子:“唉喲,大爺,討厭!”簡直風情萬種。
懷玥噗一口把飯全給噴在了那漢子身上,真沒想到齊拂之還敢這么做,完了又看了眼那山寨版張飛,干笑道:“不好意思,弄臟你衣服了?!?p> “你個娘兒們!”大漢伸手過來抓人,可齊拂之拿著筷子的手一壓,就痛得大漢一直哇哇大叫。
這時,又來了一個光頭胖和尚,一把抓住了大漢的后領,齊拂之一松手,他一扯,大漢就直接摔到了酒館門口。
懷玥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覺得這酒館真是奇怪,這里吃飯的人更奇怪,打架了,沒一個人勸架,也沒一個人來阻止。大家就這么看著,連那掌柜和抵應也都是這么看著。
胖和尚笑著揪起那漢子,又將他摔進酒館中央?!暗昧?,你還是說說誰派你來的吧。你來青州辦事,還想強搶民女???”
懷玥托著右腮幫子看熱鬧,鄰桌一個瘦骨嶙峋的青年拿筷子戳了她一下。她回頭看著這竹竿一樣的男人,挑眉問:“干什么?”這人怎么看都長了一副老螳螂的模樣。
那瘦竹竿問她:“你是真不怕?。俊?p> “你們都是一伙兒的,我怕什么?”往地上漢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要怕,也是他怕!”清脆悅耳的聲音在酒館響起,聽得人蕩氣回腸。
那胖和尚摸著腦袋笑道:“乖乖,這小丫頭還有幾分膽色!拂之,你哪兒騙來的?”
眾人一陣笑,那坐在角落的少婦這才走過來,坐到了懷玥對首。少婦長得豐潤好看,穿一身藕粉配綠的裝扮,腰間掛著兩把彎刀?!靶∶妹媒惺裁矗俊?p> 懷玥干脆道:“懷玥。懷才之懷,神珠之玥。”
少婦笑意忽然消逝,不單是她一人,酒館里每個人聽見這個名字,都忽然噤了聲。一個女孩子是不足為懼,可她的名字已經(jīng)與柴君嵐分不開,提到她必想起柴君嵐。
齊拂之怕小姑娘難受,便笑著把人全召集起來,讓少婦留下陪她。懷玥倒沒在意,她又不是追著人屁股亂跑的原身,這個鍋,她可不背。小姑娘吃罷,把碗碟拿到后堂洗了,末了又到酒館外散步,就等齊拂之談好了趕路。
懷玥一邊等,一邊摸著小紅駒,想著自己終于要回去見哥哥了,心情有些緊張。不知道哥哥為了她會不會被人罵,會不會被人瞧不起,會不會與聊城的父親鬧得更僵。
她這個哥哥是少小離家,但也不是自己愿意離開的。聽齊拂之說,她哥哥與黑翎堂堂主相戀,可黑翎堂賣國引了袁府進來,被世人唾罵至今,而身為盟主的父親自然是要他與那堂主斷絕關系。
十八歲的男兒血氣方剛,又是熱戀的當兒,與父親吵了一架,便直接收拾包袱去了黑翎堂,再沒回過聊城。
性情中人,總是不愛被牽羈,可偏偏是這種男子,用情至深。就如鳳凰擇木,千里不落,但凡選了,終生不悔。
到了傍晚,齊拂之一眾商議好了,才從酒館后堂出來。齊拂之還未到門口便見到小紅駒旁的身影,看著前方的馬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婦在旁問他:“她怎么會跟你一起過來?你在哪兒見到的?”
齊拂之痞里痞氣地朝她一笑,“我與她相識半年了,你說呢?”跨步出去,徒留少婦一人愣在了原處。
相識半年,那不就是齊云之巔后的事情嗎?那場江湖戰(zhàn)役,他們一行人都沒有參與,齊拂之也早就發(fā)誓不理江湖事,專心扶正驅除袁府,這是要反悔了嗎?
少婦想也不敢想,可他們紅旗七使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斷然沒有回頭的打算。她正想多勸幾句,抬首卻見齊拂之早騎馬牽著小紅駒走遠了。兩道身影在薄明暮色中漸行漸遠,離她也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