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龍道:“確實,這位客官還給了兩個狎司一點(diǎn)細(xì)軟,好在春雪樓不是平常青樓,要買得起這里的狎司,那點(diǎn)細(xì)軟真的少了點(diǎn)兒?!?p> 夢安能文能武,教出來的姑娘各有千秋,帶出來的狎司自然也不是一般庸俗之輩,可從游龍的話里能聽出來,這些狎司還是收下了那些細(xì)軟。懷玥問道:“看來是你讓他們收下的?為何?”
游龍微微一笑,道:“我一個人向來悶得慌,接待客人又不是交心,許多時候配合和奉承都是必須的。難得遇到這種人,自然得找點(diǎn)樂子打發(fā)時間。一開始就揭穿了,我怎么把事情鬧大?”
懷玥嘴角微微抽搐,心想游龍能當(dāng)上象姑之首,果然是有些本事的。聽聞游龍厲害之處是遇男則柔,遇女則剛,言行舉止的轉(zhuǎn)變更不用多說,不過好好一個干山出來的怎么淪落到這個地步?懷玥喝了口茶潤一潤喉嚨:“這場戲,那人點(diǎn)了誰?你和那兩位狎司?”
游龍一雙桃花眼瞇成彎月狀,說道:“怎么會呢?那也只能算你春|宵一度罷了。她便是要把事情鬧大,讓柴九爺知道自己心儀的女子不檢點(diǎn),找象|姑尋歡不過癮,還把自己人找來一起雙|飛了。依我看,這天下應(yīng)該沒哪個男人能受得了。不過這事要真辦起來,我會很刺激。”
懷玥檀口微張,倒不是被那人的想法嚇呆,而是被游龍的話驚呆了。縱然自己思想開放如斯,也沒這么厚的臉皮把這個話題聊下去。于是,她喝了口茶壓驚又問:“這位客官是男是女?”
游龍眨了眨眼:“你這姑娘真是奇怪,說你傻你也不傻,可說你聰明你卻連誰要對付你也不知道。”
懷玥拱手敬謝不敏:“好說,我是仇家太多,篩選不出來。”
游龍笑了笑,給她泡了一杯武夷山的無名茶葉,看模樣是眉茶葉,不過須彌便果蜜芳香四溢,聞之醉人。他給懷玥遞過一杯:“我給姑娘提示一二,此人明面上與我共事一主,是個女人?!?p> “鶯鶯?”懷玥幾乎脫口而出,畢竟她在春雪樓認(rèn)識的也沒幾個人。
游龍還沒回答,外頭便傳來敲門聲。他回頭示意懷玥先躺塌上,開門與來人說了幾句話。
懷玥以歪倒的姿勢斜躺在塌上,聽來人的聲音不像鶯鶯,更像是侍女青青。那人走后,懷玥才坐起來問:“你說了什么?她竟沒留下。”卻見地上躺著的是單進(jìn),看模樣已經(jīng)睡死過去。
游龍將單進(jìn)拖到一旁,嘖嘖兩聲:“她說你不堪重負(fù),看你那模樣未必能成事,讓我找個姑娘來把他上了?!?p> 懷玥瞪大了眼睛,心想這個鶯鶯簡直喪心病狂!“……然后呢?”
游龍聳肩道:“我說,我自己來吧?!?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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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歌舞盛時,也是春雪樓最為熱鬧的時候。游龍將自己的臥室騰給一位貴客,待這兩人完事離開,便有仆役進(jìn)來收拾。
懷玥扮作廝兒跟在游龍身后,剛過門檻便給房里的味道嗆得五官都皺得變了形。她忍著胃里的惡心進(jìn)了里間,卻見屋里坐著一位紅衣婦人。那婦人束了一頭髻,佩戴一副鎏金牡丹花鈿,可她神色孤傲,看起來有些不易親近。
游龍一改散漫妖嬈的態(tài)度,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紅姑’。
紅姑道:“你房中沒動靜,青青就用了點(diǎn)卑鄙手段,后來聽屋里打得火熱就走了。”目光驀地投向游龍身后的懷玥,見她看著自己身前放著的竹編繡球?!皯压媚镞M(jìn)來吧。這時候,你還怕我紅姑做什么?”
紅姑翹著二郎腿打量進(jìn)來的懷玥,瞧她一身干凈利落的男兒裝扮,鹿眼清澈直視自己,竟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她吩咐游龍把門關(guān)上,指了指身旁的位子:“坐,上回見你也是幾年前的事了?!?p>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懷玥想起云橋水榭,鐘雨客的聲音是相對溫和的。干山四友都是道友,練的功法卻可能不大相同。懷玥神色復(fù)雜地看著紅姑:“您認(rèn)識我?”
紅姑挑眉:“懷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上回見你,你還躲在你師哥身后不敢出來,怎么,一轉(zhuǎn)眼就把我忘了?”
原來又是回憶殺,懷玥有些尷尬:“紅姑興許不知,我那日在崖下醒來,許多事記不大清楚。”
紅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你的爹娘去梅園見你,難道沒勸你回聊城?”
懷玥干笑道:“我名聲在外,回到聊城蓋過爹爹的英名就不好了,況且我南下也是為了找我哥哥。”
紅姑嗤笑一聲,覺得這姑娘在說瞎話:“你爹不在意,你哥更不用你管。你現(xiàn)在留在揚(yáng)州,到底為了什么?我聽說你見過沈壁了,那現(xiàn)在還留在揚(yáng)州的好像只有柴君嵐?”
她目光透著幾分怒意,懷玥不是沒看見?!白笥胰ツ膬阂惨粯?,我是個妖女,害個把人稀松平常。不過話說回來,要找你們可不容易?!币暰€又落在那竹編繡球上,看著可不像男人會做的東西。
紅姑目光微動,將繡球握在手里把玩,像在回憶什么,半晌才問:“給你繡球的主人過得好嗎?”
懷玥道:“過得很好……”現(xiàn)在好不好就不知道了。柴平這人看著老態(tài)龍鐘的慈祥長輩,動起手來不是一般的狠,就連韓悅這只老狐貍都能吃了他的癟,如今只能盼著柴平?jīng)]認(rèn)出鐘雨客。
游龍也過來坐下:“其實你不必瞞著紅姑。鐘叔給你這個繡球,不就是給紅姑的?”
懷玥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就像我來見你也是賭了一把,我賭你是松江四奇的游龍?!?p> 游龍卻笑著搖頭:“那你就錯了。游龍逐日說的不是我,那是鬼谷谷主?!?p> 當(dāng)年東窗事發(fā),干山四友一個個遭遇不測。鐘雨客的銅鐘響徹山林,上清觀那首知道出事了,便讓鬼谷谷主帶著年幼的游龍下山躲避。鬼谷谷主輕功了得,被當(dāng)時的不速之客從山上一路追到山下,村民只見到一道游龍般的身影在夕陽下起伏跳躍,最終沒了蹤影,便有了游龍逐日不歸一說。
懷玥稍微一愣,并沒想過松江四奇的第三奇竟是鬼谷谷主?!澳恰t姑就是第四奇?”
紅姑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了。
紅姑原名師紅袖,是在干山修煉的一位女居士,就住在坡緩的佘山一角,仙居有名‘白石上觀’。當(dāng)年松江四奇的前三奇在同一天發(fā)生,只有第四奇是在一個月之后。
紅姑道:“我本不該插手今天的事,可我實在看不下去,那丫頭也是清官之后,卻自甘墮落,學(xué)別人用這些下三濫手段。”
懷玥撇嘴,只當(dāng)作不知道鶯鶯的來頭:“其實我跟鶯鶯并不相熟,說起來,也是半個月前初次見面。我上回來揚(yáng)州的路上,她便想取我性命,也不知我怎么惹上了她?!?p> 紅姑露出幾分憐憫之意:“看來你是真的失憶。柴君嵐初到中原,陳鶯便已經(jīng)跟著他了,她和你前后跟在柴君嵐身邊,只不過你的名聲比較大?!?p> 這句話讓懷玥有些窘迫,畢竟不是什么好名聲。懷玥仔細(xì)回想兩人見面的情形,怎么也看不出鶯鶯認(rèn)識自己,但敵意卻是分外明顯……除非,鶯鶯一開始便是知道了她失憶的事。懷玥心里嘀咕,陳鶯不好好做她的第一琵琶手,實時消息跟得這么緊,想來跟青龍君也有關(guān)系吧?
當(dāng)年,柴君嵐的婚期定下之后,鶯鶯就消失了,直到齊云之巔那一戰(zhàn)才出現(xiàn)過。鶯鶯與一群無法上山觀戰(zhàn)的江湖人士聚在山腳下,落山崖在齊云之巔的斜后方,山腳與半山隔了一個深淺不一的湖泊。他們親眼看到兩道身影從上面掉下來,鶯鶯當(dāng)場就暈死過去。
懷玥心里泛起酸意,心道真是癡情種,不禁在心里頭暗罵了柴君嵐幾句。當(dāng)時林中對自己下殺手,無非是要鏟除她罷了。懷玥不明白的卻是另一點(diǎn):“紅姑當(dāng)時也在,那鶯鶯與您今日都在春雪樓,那你們是彼此認(rèn)識卻裝作不知?”
紅姑道:“我很少下山,在那之前又負(fù)傷跳下研山,世人都以為我死了,所以鶯鶯不認(rèn)識我?!?p> 說起‘紅袖下江求雨’,也是件松江家喻戶曉的故事了。
傳說有一日,袁府的兵馬攻入中原,對中原百姓強(qiáng)取豪奪,后來又迎來大旱,松江一帶飛蝗蔽天,集田傷禾,以致百姓苦不堪言。紅袖居士八月應(yīng)邀赴研山觀景,卻見研山腳下景致不如從前,河田干涸,十分凄慘。紅袖居士傷心欲絕,在研山崖上對天一舞,事后從崖上跳了下來。
當(dāng)夜,松江連續(xù)下了五天五夜的大雨,灌溉了田野,滋潤了山河,趕走了蝗蟲,解救了松江百姓。這就是‘紅袖下江求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