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測試，終究要發(fā)成績單的吧？
想象下，老媽看到結(jié)果……臉色估計堪比墨斗黑。
丑媳婦終須見家翁，顧倩倩愁苦。雖然自覺音盲沒啥大不了，可也真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喜訊。
好端端的，干啥花錢買罪受。唉！
就這么哀怨地磨蹭著走，她思緒很快跑偏，研究起另一樁事：
這里空間到底多大？為什么完全沒碰到過其他受試小孩？先前排隊時分明人跟人、人擠人。還有，周圍安實在靜得過分，直接能比擬雪落后，深山老林的那種幽寂。
顧倩倩豎起耳朵。
之前測評用的編鐘、琵琶、二胡……音量都絕對不小。但一路上，卻根本沒聽到過別人受測試的樂聲。
什么緣故？
別人的測試不同，或者場地做了隔音？覺得后者可能性大。
她干脆跪地上，去巴拉路邊屏障的底邊。既然聽不見，能不能憑肉眼看到？
單扇屏障橫幅長度一到兩米，就兩根直立豎插的竹竿，中間繃上白麻布。目測典型樣子貨，強風(fēng)即倒。
顧倩倩奮力將底邊扯起幾寸，繃好緊！頭盡量壓低，面頰幾乎蹭地仍僅夠左眼往里瞄。屏障那邊也是條小巷，跟這邊幾乎一模一樣，同空蕩蕩無人。
啥也沒。她撇嘴。
不死心，途中又換了兩處掀。麻布繃得似乎并不均勻，有緊有松，故而能被扯起或高或低?？上Ь从龅缴短厥狻?p> 布圍延綿不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拐了又拐，場地確實足夠龐大、靜，細節(jié)千篇一律、大同小異。
顧倩倩喃喃總結(jié)：
“乏味、后現(xiàn)代簡潔風(fēng)，白茫茫的復(fù)雜迷宮?！?p> 挫敗感滿滿，她就是跑迷宮的那只小耗子，滿身負(fù)能量、困惑。即便臉上表情再如何滿不在乎，承認(rèn)失敗、承認(rèn)缺乏天賦，仍讓胃脘像吞了石頭，沉甸甸。
顧倩倩心里升起個荒唐念頭：
假如天賦實在糟糕，一直選錯門，是不是永遠都無法通關(guān)、找到正確的路出去？這要逛多久？微慌，隨即立刻想到，爸媽肯定會進來找她！
咦，怎么突然杞人憂天起來？這迷宮難不成還有干擾心情、降低智商的作用？顧倩倩曬笑，覺的自己純屬想多了，將問題扔腦后。
路上無聊，蹲下隨手掀。
耶？視野里竟赫然首次出現(xiàn)兩雙人腳！
顧倩倩嚇一跳趕緊松手。
稍微定了半分鐘神，才又趴低將圍隔輕輕撩起條縫。
真有人在！潔白暗花緙絲裙角下，隱約精工繡鞋，估計是女子。粗布藍色淺幺單鞋，腳大，應(yīng)該是個男的。
像瞬間打破了什么無形隔閡，聲音亦隨之撲面而來。隔壁應(yīng)該也是個受試場地，就不知道奏的確切何種樂器，“叮叮咚咚”悠揚。楊琴？還是成套小銅缶？說不好。間中夾隱約說話聲。
中年男子嗓音：
“五夫人，接受測試最好孩子要帶過來，本人到場才能準(zhǔn)。畢竟稟賦這東西，受天而成，復(fù)雜的很?！?p> 一個好聽、略顯沙啞的女生回答：
“我明白?！?p> “可惜我家沖兒實在身體差，無法出門。敢問這位師傅，能不能通融通融，幫忙介紹一種易學(xué)、不累人的樂器？”
似乎怕對方誤會，她又趕緊補充：
“我跟他爹都不圖沖兒在樂修方向成就多大，單陶冶性情，找個事做解悶罷了。”
這聲音……甚熟悉！顧倩倩心頭突然一跳，知道是誰了！
神仙姐姐！沈孝秀的老婆，大雪山前圣女烏云珠！沙蛹車上見過，會做超級好吃鮮花點心的那個。
男的估計是清音閣樂修？不過，他為啥喊神仙姐姐五夫人？
稍微想想，顧倩倩立馬恍然。對哦，沈孝秀在水云澤沈家排行第五，他老婆可不就是五夫人嘛。
她半邊臉頰都蹭上土，再三確認(rèn)。就兩對腳，不見貓女。
兒子，沖兒？原來圣女已經(jīng)當(dāng)媽了??！真心看不出來。她跟沈孝秀的兒子？沖兒，沈沖？身體不好？
可惜不好意思繼續(xù)偷聽，顧倩倩依依不舍松開帷幕，耳內(nèi)立馬恢復(fù)寂靜。
她忍不住有些羨慕：瞧，別人家的爹媽。
自家爹媽，嘴上雖然也說，玩玩音樂陶冶性情。內(nèi)里潛臺詞終究是希翼望女成龍的。辜負(fù)期望，尤其辜負(fù)最親近人的熱切期望，實在是種難受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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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布迷宮到此結(jié)束。
顧倩倩回頭望望，惆悵，終于還是走完了。
“你叫什么名字？”工作人員坐在桌后。
顧倩倩自報家門。
“那，這是你的結(jié)果?！?p> 她接過，只見張約摸A4大小的紙張，質(zhì)地微泛黃，挺薄、透光。密密麻麻手寫體，凈是蠅頭小字。撲鼻墨水香，似乎現(xiàn)場剛謄好，有些筆畫還未徹底凝實：
新鮮出爐的樂感天賦測試成績。
問題，這寫的都啥?。款欃毁还搭^瞇眼，使出吃奶的勁辨認(rèn)。
中……大，上？親……和……東……
隔幾行讀出一個，嗐！字到用時方恨少，它識得你你不識得它，讓人抓狂兼牙癢！
工作人員瞅著好笑，畢竟眼前小孩還沒桌子高：
“哈，你會讀嗎？出去給你家大人看，拿好了別丟失。”
顧倩倩白他一眼。
并不在意，工作人員指左邊一扇木門：
“你還有個配套的五行測試。從那里進，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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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好成績單，顧倩倩嘆口氣，照做。
剛進得門來，突然，只聽聲聲嘶力竭的嚎啕：
“哇——！”這分貝簡直了！極具穿透力，扎人耳膜，連帶頭皮都發(fā)麻。
顧倩倩皺眉。
對面不遠，一個穿花襖的六七歲男孩踢騰著雙腳，正憤怒暴哭，卻被人拎住后脖子梗衣領(lǐng)提溜出去。
哪里來的熊孩子，測個資質(zhì)有必要如此撒潑打滾？她撇嘴看不上，心底里卻又隱隱不安，怕不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這房間顯然跟之前的屏幡迷宮一樣，也是巨大建筑內(nèi)臨時搭隔出的簡易產(chǎn)物。先前老媽好像提過，此處非清音閣固定駐地，這測試團隊有點類似流動馬戲團，總在換場子，能否遇上多靠運氣。
工作人員兩名，都是三、四十歲男人，都束發(fā)、穿寬袖長袍，一位面上有須，一位無。
是因為搞藝術(shù)為生的緣故嗎？清音閣男男女女打扮都挺仙氣，留長發(fā)的居多，穿廣袖大袍的亦多。顧倩倩習(xí)慣性走思，隨便瞎想。
屋內(nèi)無桌椅，正中地面平鋪張巨大八角形分格陣盤，盤面分五份，外四內(nèi)一。每份顏色各不相同，紅、黑、白、青、黃。
前世大學(xué)必修課《中醫(yī)基礎(chǔ)理論》考過陰陽五行，顧倩倩不難猜到，上面刻的是正五行屬性。外圍金、木、水、火，土在陣中央。
“你上去坐著?！睙o須的工作人員吩咐。
乍眼看，陣盤是木質(zhì)底板、鑲嵌金屬條紋的結(jié)構(gòu)，比較老舊，厚度離地小一寸。顧倩倩站上走兩步，腳下“空空”有聲，回頭問：
“我坐哪？”
“隨便?！?p> 顧倩倩就地盤腿坐，身下板面顏色為正紅，眼前土黃。坐在了南方火與中央土的交界處。
這張陣盤忒大了，五格中每格都能裝下三四個顧倩倩綽綽有余。
她伸手摸摸。裸露于實木之外的金屬絲平順而滑，繁雜條紋蜿蜒勾回，散發(fā)涼涼冷意。
“坐好別動?！惫ぷ魅藛T吩咐，邊操作手上等比縮至巴掌大的另一塊同款陣盤。
像突然下起霧，四下里白蒙蒙迅速蔓延。比霧氣快、察覺不到濕，也不如干冰冷。這啥？沒味。顧倩倩鼻子聳動，好奇。
霧氣中五色，呈霓虹彩燈般輪流閃現(xiàn)，仿佛置身于二十世紀(jì)八、九十年代迪廳，綠、紅、黃、白、黑……有點好看。
她留意到，按彩光亮起順序推測，這應(yīng)是個相生盤，即按母子相生排列：木、火、土、金、水……盤面布置也如此，除外土在中央。
流彩光色變幻越來越慢，最終停止徹底定格。
顧倩倩左側(cè)亮著煞白，正對面赤紅，緊接著發(fā)現(xiàn)自己衣服、大腿明顯映著油油綠，說明背后應(yīng)該正在冒青光。
所以，測出的五行屬性是三個：金、火、木？她猜。
工作人員又吩咐：“小娃娃，把手按在地板上。要好好按緊了。”
顧倩倩左手貼地，拄著。
突然，掌心一下狠狠鉆痛入骨！
“哇！”她差點蹦起來。陣盤上有針？還是冒出什么尖東西，死命戳了手一下。
“很好，很好，呆著別動?！惫ぷ魅藛T卻并不意外，淡寡的語氣隨口安撫，接著操作陣盤。
靠，真疼！顧倩倩眼角幾乎見淚。穿心透肺的銳痛感，仍火辣辣殘留于掌面，怕影響測試結(jié)果，又不敢擅自翻手查看，只好可憐兮兮干挺著。
她恍然秒懂之前的小孩為啥暴哭成那樣！疼的，忒疼！誰試誰知道。為啥都不事先通知一聲嘛！
隨即，陣盤上光芒又起變化：
原本的正紅轉(zhuǎn)作瑰麗玫紅，并明顯內(nèi)收、凝成處拳頭大矮小火焰，靜靜跳動，蠻虛幻。
白色光芒亦驟然縮窄，凝成條細線懸于半空，久看些微有點刺人眼目。
身后有什么東西擺動？顧倩倩梗著脖子，沒敢回頭。
濃綠近墨色的幻象枝條自身后、頭頂、肩上……所有位置噴涌而出，一瞬間她竟像坐在了個黑藤編制的草窩里。
兩名工作人員注意觀測，偶爾互相交換聲意見，說話并不避著她。
“胭脂火……太小了，沒啥用，基本可以忽略不計?！毙铐毮俏粨u頭惋惜。
小嗎？顧倩倩循聲看過去。是挺小的，火苗苗，但顏色著實漂亮，瑰麗的玫紅！擱地球，必須化學(xué)實驗才可能燃出此等美麗焰彩。
“金是好，劍鋒金?！睙o須男子昂頭觀察。
蓄須者評論：
“可惜太少，僅一線。再純的劍鋒金只得這么點修劍道……肯定不夠。輔佐練器的話尚且有希望，偏他又無爐中火。”
“再則你看木行太盛，金克木，木過強金多少被反制，待到他日后筑基時，這線銳金還存不存在都是個問題。金不成?！睋u頭。
劍修，像沈孝秀那樣？顧倩倩想當(dāng)，十萬個愿意！
誰還沒個武俠夢！仗劍江湖，快意恩仇……但耳內(nèi)聽著對方評論，她心情免不了遏抑不住地下沉：
這不行，那也差。果然，即便穿越了自己仍不是老天爺私生女，沒得到青睞偏寵。缺乏先機后門、金手指便算了，居然連天分都分配得如此吝嗇。
樂感測試砸鍋，五行類若也黃了。等會兒出去怎么跟老爸、老媽交代？
兩名工作人員一起繞著外圈轉(zhuǎn)過來，感嘆：
“這木行也太夸張了！”
其中一人伸手指彈了彈陣盤虛化出的青黑色枝條：
“噔！噔！”竟然發(fā)出低沉、類似金石的聲響。
“陰沉木?！绷硪蝗私o出定斷。
陰沉木這東西顧倩倩知道，化石化的陳年死木，很重、堅硬，質(zhì)量好的比銅鐵都不差。
無須男子托著下巴沉吟：
“倒少見，說明這小子可以修習(xí)驅(qū)魂、控尸等系列與陰鬼、死魂相關(guān)的法門?！?p> 他轉(zhuǎn)向顧倩倩：
“喂，小子，你家大人做什么營生的？”
顧倩倩謹(jǐn)慎，裝聽不懂沒回應(yīng)。心底卻隱隱有了定斷：
得，天賦隨爹，估計還有小紅棺、落兒煞、黃泉鏡，多重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