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微笑著從草叢中緩緩起身,抹去嘴角的一絲血跡。
白云趴在地上,他的右手舉著一顆夜明珠,正欲投擲。
原來,白靈早在送兄弟夜明珠之前,就已覺察強敵的存在。他用眼神向兄弟傳達了這一訊息。三人多年出生入死,早已形成了常人無法解釋的默契,彼此間一個眼色,一個手勢,對方就能準確領會意圖。送給兄弟夜明珠,為的是在關鍵時刻,二人能以此為暗器,偷襲強敵。只要偷襲得手,他就能抓住這一戰(zhàn)機終結(jié)對手。
他算準了閃魔絕對想不到夜明珠也能當暗器。
他算準了選擇樹枝當武器,閃魔一定會疏于防備。
他算準了閃魔一定會挑武功較弱的白浪、白云先下手。
他算準了以白浪、白云的頑強堅韌,不會被閃魔一擊不起。
他算準了聊閃魔的光輝事跡,閃魔一定愛聽,聊天的間隙足以讓負傷的白浪、白云恢復神智,伺機而動。
因為他算準了,所以他贏了。
白云興奮得忘了傷勢,狂喊:“我們贏了!”然后疼得腰都直不起來。
白靈道:“你們收好夜明珠,速速離去,趕往通州的天清客棧安心養(yǎng)傷。紫魄會盡快趕去那里,給你們送去上好的金創(chuàng)藥,并為你們易容改裝。然后由她帶你們進順天府城,你們進城以后立刻來我府上,與我會合。到時候,你們在門外喊管家傳話‘故友來訪,開誠布公’,我就知道你們來了。謹記!”
白浪、白云應允,互相攙扶著離開。
白靈整好衣衫,系上佩刀,拔掉閃魔口中的樹枝,俯身抱起他沿來路返回。
走了不多時,聽得前方暴雨般的馬蹄聲響,數(shù)百名錦衣衛(wèi)疾馳而來。
領頭的是五位千戶,劉旭、張敬、宋聰、李毅、黃罡,聽聞鎮(zhèn)撫使大人被刺客挾持,心急如焚,率軍來救。
五位千戶見著白靈,紛紛下馬跪拜:“下官等救駕來遲,望大人恕罪!”
劉旭看到白靈懷中的譚爺尸體,瞠目結(jié)舌:“這,這,這不是下官府上的譚總管嗎?”
白靈表情悲涼:“倭寇挾持我到此處,正待施以毒手,幸得譚爺出手相救。譚爺與倭寇刺客激戰(zhàn),不幸身亡!”說完,熱淚盈眶,看著懷里張著口的閃魔。
黃罡道:“萬惡的倭寇,我定將他們揪出來碎尸萬段!倭寇呢?”
白靈道:“倭寇已負傷逃走。譚爺武功高強,倭寇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卻使暗器偷襲,譚爺中招后,倭寇就用這柄刀殺了他!”
白靈握著腰間的佩刀,哭得傷心欲絕。
四位千戶上前安慰白靈:“大人保重身體??!”
只有劉旭,還呆如木雞。
白靈厲聲道:“劉旭聽令!”
劉旭這才清醒過來,忙回道:“下官在!”
白靈道:“譚爺是你府上的人,其忠心可昭日月,你速運譚爺?shù)氖w回府,厚葬!”
劉旭道:“下官一定照辦!”
白靈道:“本使給你一個為譚爺報仇雪恨的機會,現(xiàn)命你為伐寇大先鋒,率領你的人馬,明日即刻動身開赴大漠!本使也會率大軍隨后上路。你的人馬會率先抵達大漠,到時候,你就在沙漠邊緣安營扎寨,待我大軍抵達與你會合。切記,不可驚擾沿途村民,否則本使一經(jīng)查實,軍法處置!”
劉旭徹底懵圈:“啊?”
白靈回府后,在后花園接見紫魄,將白浪、白云之事交代清楚,紫魄便著手去準備所需之物去了。
第二天,千戶劉旭很忙。
因為他必須執(zhí)行鎮(zhèn)撫使的命令,率部前往遙遠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劉旭心中怨恨,卻無可奈何。他已確信這個陳炯是個冒牌貨,手中卻苦無證據(jù)。譚爺名為劉府總管,實為劉旭最倚重的殺手,本指望必要時用譚爺除掉假陳炯,譚爺卻已莫名其妙被殺。
能殺得了譚爺?shù)娜耍欢ê芸膳?。想到這,劉旭就冒冷汗。
一路上,車馬顛簸,劉旭身心俱疲,暗地咒罵:“不管你是誰,終有一天我會親手剝了你的皮,讓你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
魔沙堡里,門主已得到錦衣衛(wèi)大軍即將來襲的消息。雖然他的殺手軍團折損嚴重,但終究還是有一批鐵忠死士在追隨,他忠心耿耿的白黑紫三大教頭還在身邊,他重新招募的新殺手們也在日夜加緊訓練。
所以,面對伐寇大軍,他并非沒有獲勝的籌碼。
此刻,門主戴上了他新面具,依舊是金色的。身穿火紅長袍,坐在駱駝皮交椅上。
他的面前站著白黑紫三大教頭。分別是白仙,黑鬼和紫魅。
白仙年紀在40上下,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窩里,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劍疤,自右額劃到左腮,身材壯碩魁梧。
黑鬼已50有余,身材矮小,皮膚黝黑,小眼睛透著無比的狡黠。
紫魅是個30出頭的少婦,容貌卻似18歲的少女,眼睛猶似一泓清水,閃著令男人為之瘋狂的秋波,魔鬼般的身材風情萬種,一雙玉手修長而靈活。
門主道:“根據(jù)紫剎組傳來的消息,錦衣衛(wèi)大軍正集結(jié)在大漠邊緣,很快,他們就會向大漠腹地進發(fā)。如果敵軍有本門叛徒指路,就會直奔城堡而來。如果沒有,那應該會大費周章,也許不用打,他們就會被流沙吞沒。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你們?nèi)挥泻瘟疾???p> 白仙道:“門主,屬下以為,沙漠是我們的地盤,我們在這里盤踞多年,適應環(huán)境的能力遠勝敵軍,這是我們最大的優(yōu)勢,我們要用好這個優(yōu)勢,教他們有來無回?!?p> 紫魅道:“屬下提議,發(fā)動奇襲,在他們集結(jié)完畢之前。如果首戰(zhàn)告捷,勢必大挫敵軍士氣。敵軍士氣一旦低迷,戰(zhàn)力就會急劇下降?!?p> 黑鬼默不作聲,低頭沉思。
門主道:“黑鬼,你怎么看?”
黑鬼被門主提醒,緩緩道:“攻心?!?p> 門主道:“哦?說具體點,怎么個攻心法?”
黑鬼道:“敵軍的要害是指揮層。一場戰(zhàn)役的勝負,與指揮官的表現(xiàn)有直接關系。據(jù)我所知,這支錦衣衛(wèi)軍隊最高指揮官的職務是北鎮(zhèn)撫使,麾下有五個千戶,各自統(tǒng)領一千一百二十人。五個千戶之間是否團結(jié)一心?是否都服從北鎮(zhèn)撫使的指揮?這是我們可以做文章的地方。若能成功策反他們中的不穩(wěn)定分子,就能動搖敵軍的指揮層,不僅能獲得最有價值的情報,還可以與我們里應外合,這樣才能對敵軍造成最有效的殺傷。”
門主道:“黑鬼所言甚合我意!不錯,紫剎組收集了很多情報,其中有一條要重視,那就是敵軍的千戶劉旭,就是前任的北鎮(zhèn)撫使。而現(xiàn)在的北鎮(zhèn)撫使陳炯,在不久前是個千戶,二人之間的上下級關系調(diào)換,是在陳炯滅我灰殺組立大功之后,狗皇帝李翊鈞的旨意。據(jù)調(diào)查,劉旭此人心胸狹窄,心胸狹窄之人,最顯著的特點是不能容忍別人比自己強,若有別人比自己強,他們就會感覺自己成了別人的陪襯,這是他們?nèi)f萬不能接受的,于是就會煩躁不安,心神不定,總想著除掉比自己強的人。所以,我們最佳的策反對象,就是劉旭!據(jù)我們安插在沙漠周邊的探子來報,此次擔任敵軍大先鋒的正是劉旭,他的部隊最先抵達沙漠邊緣,好些天之后,陳炯率領的大部隊才能抵達,與之會合。真是天賜良機!我們現(xiàn)在就要展開策反行動。誰愿擔當使者,與劉旭面談?”
紫魅道:“屬下最合適。屬下懂得男人的心思,也懂得怎樣控制男人,尤其是這種自卑失意的男人。”
她的聲音銷魂奪魄,有種無法抵擋的魅力。
城門開啟,一騎疾奔出城,沒入風沙。
經(jīng)過五天的快速行軍,劉旭率領的先頭部隊終于抵達大漠邊緣。
蒼茫天穹下的塔克拉瑪干沙漠,浩渺無垠,散發(fā)著一種震懾人心的奇異力量。
遠處傳來縹緲的歌聲:“七月殘,當歌唱,千里曲折風骦。午中陽,驕火望,驍嘯逐熱浪。宿驛處,濁酒落,戈壁大漠生活。東西方,架橋梁,天路連城隍?!?p> 劉旭無心欣賞這沙漠奇景,也無心傾聽這縹緲歌聲。獨自在營帳里坐立不安,心事重重。一想到自己即將第一個走進這片死亡之海,雙腿就抖得厲害,于是又飲盡一杯烈酒。
這漫長的路途上,若不是他記得鎮(zhèn)撫使的那句“一經(jīng)查實,軍法處置”,他早就沿途燒殺擄掠,以宣泄他的郁郁心結(jié)了。至少他會搶幾個美貌的民女,此刻坐在營帳里,喝著美酒,擁著美女,將征戰(zhàn)的惶恐和愁緒拋之腦后。
他有那個心,沒那個膽。
聽說鎮(zhèn)撫使出征前,馮公公親自送來了皇上的尚方寶劍,見此劍如見皇上,持劍者擁有先斬后奏的權力。
什么都可以失而復得,除了不能再長出來的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