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茶樓事
已過晌午,知了越叫越歡,蘇湄雪倚在柜臺右手撐臉,半趴在臺面上翻閱賬本。
“蟬~鳴~悠~悠~~”不禁伸手打了個哈欠,“困啊……”
翻起一頁紙,半提盯著看,嘴里憤懣自語:“人又不知道去哪兒了,合著就是留我替換看店的!真是壞人,大壞人……可惡的很……很……”
半晌,沒了動靜。
輕兒上前瞅了眼差點兒笑出聲來。只見她頭似小雞啄米似的往前一點一頓,眼皮兒不聽使喚的打著架,眼神也逐漸變得恍惚迷離??礃幼?,還真是乏極了。
不過,再乏困也抵不過京城新鮮事兒的誘惑。
“誒,你聽說了嗎?”
“什么?”
大門進來兩個茶客,邊上樓邊談?wù)撝裁?。蘇湄雪猛地睜開眼,睫毛忽閃忽閃。
“平升縣那邊,似是不太平!”
新鮮事兒?
馬上回了精神,伸著懶腰,一手抓起袋南瓜子兒,讓輕兒幫她守著,饒有興致得跟上了樓。
“不太平?”
小廝引得兩人落坐后備好茶水離開,她也選一近處,順著后邊尋了一靠柱雅座,豎耳偷聽。
“怎么說?別賣關(guān)子啊?!?p> “害,聽說啊,那地兒縣令派人四處搜羅村戶待字閨中的女子,強搶民女!反抗的,一家都被除了干凈!”
“?。磕窃趺纯赡??平升縣雖離皇城甚遠(yuǎn),但也屬天子管制。這么放肆,莫不怕直達天聽?”
說話那人左右瞥了眼,又湊近些,低聲道:“怎么不可能!就前幾日,我那遠(yuǎn)方大伯帶著兒女投奔我家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當(dāng)著我面兒說的。幸好一家子逃得快,不然當(dāng)真就斷了根兒了!”
平升縣?在金靈境內(nèi)確實算得上偏遠(yuǎn),就是沒想到如今盛世還有這等子不平事。蘇湄雪嗑著瓜子兒,眉頭微微蹙起。
“不過你說一小小縣令怎敢有那膽?再說了,抓那么多女子做甚?”另一人剛想說什么,突然一愣:“欸?對了!你可還記得前幾個月出現(xiàn)的兩具無名女尸?!?p> “你是說?”
兩人沉默了會兒,又尋思兩者之間應(yīng)該聯(lián)系不大,只道算了算了,這也不是咱們尋常百姓能探究到的事兒,便結(jié)束了話題。
蘇湄雪在一邊癱了身子,撇嘴將手中瓜子兒散了一桌。
這瓜子兒嗑的,一點兒都不香了。
天子之下竟有人如此執(zhí)權(quán),朝廷不合理管制,百姓如何過的安穩(wěn)?若是身為女子也能入朝為官,她定能查個清楚,好好清理這些蛀蟲!
當(dāng)然,這就是一個年過二八未見世事的年輕人常有的抱負(fù),哪怕多年之后真有那么次機會,也未必事如所愿。
正當(dāng)她義憤填膺之時,兩人又說道起另一件事。
“最近金靈還有一大事兒,你可知曉?”
“你是說,近日古月來訪使者?”
古月國?她倒也曾聽母親提起一語。
古月國,有北漠古國之稱,與雪國——北國齊名。地處西北,青草綠原,連綿雪山,戈壁奇貌,可謂是雄偉壯闊、浩瀚秀麗!要是有機會,她倒真想去親眼看看。
“沒錯,聽說此次出使主要是商討兩國和親事宜。使者早些日子就到了,那公主后行,估摸著也就這兩日。你說,這會選中咱金靈的哪位皇子?”
“那還真是不好說,想來安王是不會算入其內(nèi)了。鈺王殿下溫潤玉雅、才高八斗,倒是極為可能。太子……嘶,太子就……”
茶客搖頭吧唧了下嘴正準(zhǔn)備再說什么,突然汗毛直立,驚覺眼前帶風(fēng),一把長鞭從頭頂擦著臉徑直掠過。
只聽“啪!”的一聲。
矮臺桌從兩人中間劈裂,嚇得他們出了一身冷汗,接著就聽一人“誒呦”捂著側(cè)臉直喊疼。
輕兒聽聲也忙從樓下趕上了來。
“我太子哥哥豈是你們能隨意議論的?!”
壞了,有人鬧事。
蘇湄雪起身扒著柱子順勢望去,拿鞭的是位不過二八的少女。少女長發(fā)垂腰,側(cè)頭編辮,中分向后半掛式盤成單髻,細(xì)珠流蘇簪半插于左側(cè),一身淡紫長裙富貴中又帶了些英氣。
“造謠皇子,如此大不敬之罪,你們可知該如何處置?”她手提長鞭,冷言斥聲。
兩人看清來人嚇得直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扇臉直喊求饒:“上官小姐……是我們多嘴,是我們多嘴!我們那都是信口胡鄒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們吧!饒了我們吧!”
這小姑娘年紀(jì)不大,脾氣倒是不小。稱太子為哥哥,不是皇宗,就是國戚。
不過,熱鬧可以看,架也得勸!
畢竟樓是自家的,壞了東西,出了人命,可就得不償失了。
蘇湄雪拍手吐掉瓜殼,捏咳嗓子,笑呵著上前一把抓住欲揮的長鞭,雅身躬腰,溫言道:“這位姑娘消消氣~可否聽我一言?”
少女皺眉瞥了眼,見來人與她年紀(jì)相仿,眼眸中更傲了幾分。但少女懷春,看來人長相秀氣,不自覺又收了幾分戾氣:“你又是哪兒來的宵小之徒?敢阻本小姐訓(xùn)人?”
蘇湄雪笑了笑,只道:“茗者八方皆好客,道處清風(fēng)自然來。鄙人不過茶樓中一閑人散客罷了~”頓了頓,又道,“想來姑娘來此也是為品茶賞音。”
隨后手指身后:“這兩人確實有錯,不過并未出言不遜,此一鞭也算長了記性,想來萬不會再做出如此之事。姑娘饒過他們,反與之對顯,更得大家氣度?!?p> 她手背過背趕了趕,暗示那兩個茶客順勢快些離開。少女本想再揮鞭,身旁站立許久的男子卻突然開了口:“盈兒,莫要過了?!?p> “鈺哥哥!”上官盈撇了嘴,不情愿地收回鞭,興致全無。
鈺哥哥?
這時蘇湄雪才注意到少女身旁之人。
她目光偷掃,嘴角卻悄然一笑。一身雪青長袍……就這點,和她師傅還挺像。
男人似乎察覺到什么,移回目光時兩人眼神交錯,一對清冷的桃花眼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大熱天的,她竟覺后背一涼,忙若無其事的錯開目光。
看來,是兩尊大佛。
見眼下矛盾已化,想著樓中兩尊不可招惹之人,為緩解氣氛,便開口對眾人說道:“品茶為雅事,大家萬不要為此擾了興致?!惫笆?,“鄙人不才,略通音律,在此獻丑,為大家彈奏一曲。”
錚——
折中臺上,右手一挑緩柔勾起,只聽琴聲漸響,爐中升起裊裊細(xì)香。上官盈一臉煩悶的跟在南宮鈺身后一同落了座。
琴曲前音清冷入仙,細(xì)香與茶煙交盈融合,只覺心平氣沉、雅致倍增。忽,琴音跳轉(zhuǎn),吟猱余韻。時而急促,時而漸緩,似吟似語,似人心緒。
嘶——
右手一顫,指尖隱約傳來痛感。琴音一調(diào)偏離弦,不過看眾人反應(yīng),應(yīng)該無人聽出。
沒想到上官盈的長鞭頗有心思。
正當(dāng)曲音停頓之際,一陣柔和簫聲恰時后入而起。蘇湄雪抬眼一看,差點叫出聲。
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