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活要有儀式感
熊家碼頭川流不息的人群來來往往,琳瑯滿目的貨物蜂擁而至,石頭正指揮兄弟們各行其事,不辭辛勞。
柴伯庸悠閑而來,掃視了四周,來到石頭面前:“石頭,你們少當(dāng)家呢?”
石頭回頭一看是他,連忙正身而立:“呦!柴少爺,我們少當(dāng)家在倉庫,我這就帶你過去!”
柴伯庸點點歪頭,便跟在石頭身后。
“智宸!你這個大忙人哪!”柴伯庸張開雙臂,迎了上來。
把正在清點貨品的熊智宸驚了一跳:“伯庸?你怎么有空來我這碼頭???”
二人勾肩搭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柴伯庸捏起茶杯,嘴唇抿了抿茶香,眼珠子卻飄忽不定,熊智宸瞟了一眼,便瞧出來他應(yīng)是為了什么事而來,但他并沒有捅破。
“智宸啊……看看你這碼頭,還真挺熱鬧的啊,這上海的所有大商人應(yīng)該都讓你壟斷了吧?”伯庸故作姿態(tài),顯得隨意一問。
熊智宸低頭微笑道:“上海這么多碼頭,豈能讓我一個人壟斷?。磕茏屝芗业牡苄謧兂燥栵埦托辛?!”
柴伯庸“嘖”了一聲道:“果然是少當(dāng)家,就是講義氣!”
熊智宸假面而笑,順手拿起茶壺,為其添茶,在他眼里,此次從國外回來的柴伯庸,多了幾許陌生,卻又說不上哪里不一樣。
“前幾天我去白公館了,白老爺請我說說情,看能不能和你合作互利,我一想,這是好事兒?。【蛠砗湍阏f到說到,你得給我這個面子呀!”伯庸一臉殷情,搭上了他的肩。
熊智宸松散的臉?biāo)查g陰冷下來,匪夷所思地扭頭望向他,他怎么也想不到伯庸竟然能說出這些話。
熊智宸驚訝張口:“伯庸,你忘了,我和他的大仇嗎?”
柴伯庸定了定,收起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又喝了口茶,笑道:“那……那不是誤會嘛!”
熊智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伯庸,一年前,我們一起調(diào)查,雖然沒有證據(jù)證明是他派人殺了我爸,但也一定脫不了干系,這是你說的!”
柴伯庸慌亂的瞳孔甩向一邊,極速眨了眨眼睛,又?jǐn)D出笑容,始終不敢與他對視道:“嗨……實在不行咱就不合作,我就是提個意見嘛!來來來,喝……喝茶!”
二人碰杯,熊智宸迷惑的眼睛沒有離開過他,而伯庸卻躲閃著,似乎害怕與他眼神的交匯。
柴伯庸還是柴伯庸,可就是哪里變了,又看不出來哪里變了……
?。ㄡt(yī)館)
今日來醫(yī)館看病的人接踵而至,楊靖兒與梁清如陀螺般焚膏繼晷,渾然不知天邊光影斑駁,落日熔金。
微笑著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楊靖兒起身抻抻腰,扭動脖子,望了望門外薄暮冥冥道:“哇!天都這么晚了……”
“靖兒……你先回吧,剩下的我來收拾?!绷呵逡裁β盗艘惶?,都來不及整理額間散落的碎發(fā)。
“我不著急回家,還有這么多東西呢,咱們一起收拾吧!”二人相視而笑,各司其職。
打掃之間,楊靖兒瞟了瞟梁清,咬著嘴唇,含眉低聲道:“清姐啊……明天……我……可不可以請假呀?”
梁清關(guān)切地抬眸說:“怎么啦?身體不舒服嗎?”
楊靖兒連連搖頭擺手道:“不不不是,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給自己過?!?p> 剛走到門口的熊智宸見她遲遲未歸,便來接她,正好聽見了她的呢喃低語,頓住了腳步。
梁清疲憊的臉頰頓時燦爛起來:“真的嗎?你……不是失憶了嗎?還記得自己的生日?”
梁清故意調(diào)侃著她,笑出了聲音。
楊靖兒聽到手足無措,趕緊拿起掃帚掩飾,吭吭吧吧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啦!開玩笑呢!明天準(zhǔn)你的假!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哦!”梁清溫柔的臉上滿是寵溺。
楊靖兒一把摟住她:“謝謝清姐,你真是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老板啦!”
二人嬉笑著。
此時,門外的熊智宸裝作無事發(fā)生一樣,大步流星地走進(jìn)了醫(yī)館。
“熊智宸?你……你怎么來啦?”楊靖兒吃驚道。
“我……我來……抓藥?。 毙苤清愤@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怎么也不會承認(rèn),楊靖兒這么晚不回家,他擔(dān)心她才來的。
“你有病?。俊睏罹竷旱芍?。
“你才有病呢!”熊智宸當(dāng)是她在罵他,便回了一嘴。
“沒病你抓什么藥啊!”楊靖兒莫名其妙地擠著眉。
“我……我……”熊智宸想要辯駁卻如鯁在喉。
一旁的梁清看穿了一切,舔著嘴唇,捂著嘴笑了起來:“少當(dāng)家的,我這兒可沒有治相思的藥?!?p> 此話一出,熊智宸惱羞成怒,看向梁清,又轉(zhuǎn)向楊靖兒,無措地“哈哈”了兩聲,“什么……什么相思藥,我……我這幾天在碼頭太累了,我要買……買!膏!藥!”
梁清舉起眉,裝作恍然大悟道:“哦……那你等會兒,我給你配藥。”說完偷笑著離開,熊智宸無處安放的手撓起頭來……
楊靖兒轉(zhuǎn)頭自顧自的收拾著醫(yī)館,便沒去理會他。
“誒?楊靖兒,明天……和我去個地方吧?”熊智宸躥到她面前。
“明天我有事兒!”楊靖兒扭向另一邊。
“我可以陪你辦你的事兒,你再陪我辦我的事嘛!怎么樣?”熊智宸試探著。
楊靖兒抬起頭,將掃帚立在胸前,雙手支撐著,歪頭湊向他道:“熊智宸,你堂堂熊家的當(dāng)家人,想干什么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兒會需要還我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女子陪你呢?”
熊智宸被問得啞口,一時間不知如何答復(fù)。
正好梁清將包好的藥膏拿了出來,遞給他,才沒讓氣氛跌至冰點。
熊智宸謝過梁清,又轉(zhuǎn)頭看向楊靖兒:“誒?走不走?一起回呀?”
沒等楊靖兒回答,梁清開口了。
“是啊靖兒,天馬上就黑了,我也要關(guān)門了,你和少當(dāng)家一起回吧!”在梁清的神助攻下,楊靖兒與熊智宸一前一后出了門。
梁清望著他二人在夜幕低垂中的剪影,情不自禁地?fù)P起嘴角,眼神溫柔,她希望,靖兒能永遠(yuǎn)無憂無慮,在這個年代……
?。ㄐ芨?p> 熊家的院子暮景殘光,楊靖兒走在熊智宸身前,并沒有看到身后一雙熾熱的眼睛里住進(jìn)了憧憬和希望……
一進(jìn)門,楊靖兒迎上了剛下樓的小紅。
“少夫人,這個戒指是您的嗎?”小紅舉起手中一物。
楊靖兒定睛一看,又猛地接過:“是我的,怎……怎么在你這兒?”她驚訝自己竟然沒發(fā)現(xiàn)把這么重要的東西弄丟了。
“哦,我今天打掃房間,樓梯邊掉落的……”還沒等小紅說完,楊靖兒一把摟住了她:“小紅,你太可愛了,這戒指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小紅僵立在那兒,身體動彈不得。
身后的熊智宸也百惑不解道:“呦!什么戒指啊?這么寶貝!我看……就是個銀戒指嘛!明兒我給你買個鑲寶石的!”
熊智宸眉眼彎彎的樣子,仿佛覺得自己說了一件特別酷的事兒。
誰知楊靖兒回頭,面無表情,熊智宸的笑臉也隨之漸漸凝固。
只見她舉起戒指,正言厲色道:“這個戒指……是我在這里唯一屬于自己的東西,它可不是你能用錢就隨隨便便買到的!”
雖說二人經(jīng)常斗嘴,但今天,熊智宸還是頭一次見她如此嚴(yán)肅,這個戒指,究竟有什么故事……
小紅見夫人和少當(dāng)家又要吵起來了,便“哈哈”假笑了兩聲,“吃飯吧,少夫人,我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醬鴨,要不要嘗嘗啊?”
楊靖兒一聽,眼神一亮,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似乎也隨著一聲“醬鴨”煙消云散了:“嗯?醬鴨?嘗嘗……嘗嘗……”
說著便移向餐桌,熊智宸鼓起腮幫子呼了口氣,雙手合十謝謝小紅,口中嘀咕著:“哎……這天下,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
二人坐在餐桌一南一北,熊智宸見她吃得大快朵頤,抿著嘴淺笑著。
“誒?熊智宸,明天你到底要我陪你做什么事兒???”楊靖兒隨口一問,嘬了一口指頭。
熊智宸抬眸間似有若無的慌亂無人察覺:“哦,沒……沒什么大事兒。倒是你,明天要干嘛?”
楊靖兒揚起下巴:“保密!”粉嫩的臉頰難掩滿心的喜悅。
熊智宸“切”了一聲,故作心不在焉。
夜色彌漫,楊靖兒平躺在被窩,明天,便是她在這個年代過得第一個生日,雖然沒有父母,沒有伙伴,但是,生活要有儀式感,她一定要為自己過一個鏤心刻骨的生日。
她拿出手指,數(shù)算著自己明日的安排:買一個小蛋糕去江邊吹蠟燭,去城隍廟許愿,去看一場上海的老電影,去嘗嘗地道的本幫菜……
楊靖兒呢喃細(xì)數(shù)間,滿臉心馳神往,不知何時,困意襲來,舉起的手指不聽使喚的漸漸落下,濃密微卷的睫毛緩緩蓋住亮眸,嘴角揚起的弧度沒有收縮,想必,她正在迎接一場美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