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山溫和嘴臉不復(fù)存在。
他淡淡看了眼阿綾,毫不掩飾眸中冷意,道:“阿綾,師傅不想為難你,我知道你是極聰慧的,把這碗湯藥喝了,收拾東西到馬車?yán)铮 ?p> 臨了,他竟是連父親這個詞都不愿意敷衍。
眼神更是在警告阿綾——莫要自討苦吃。
阿綾怒視陸青山,被他這一番話激怒。
她抿緊嘴唇,臉上那暗紅色的胎記,在這一刻仿佛活過來一般——如凰在舞。
陸青山恰好錯過了這精彩的一幕,否則,不知道又該作何抉擇。
阿綾聞言雙目冷然,端起湯藥,學(xué)著寧無心的灑脫,一飲而盡。
“咕咕咕咕——”
聽著阿綾將湯藥灌入咽喉的聲音,陸青山甚至連余光都不曾掠過她身上。
抬起腳向著東廂走去。
劉重臺跟上。
阿綾喝完凝神湯藥,頹然坐在椅子上,眼眸怒意如火燒灼——內(nèi)心既懼又怕。
此時夜已深,霧水重重,悶熱難耐,令人莫名煩躁。
“咯吱——”
微掩的老木門被陸青山輕悄地推開。
炭火早就熄滅。
濃郁的藥臭、夾雜著一抹極為刺鼻的凝神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陸青山在踏入東廂的一瞬,看似從容,實則精神如弦繃緊,一觸即發(fā)——
劉重臺不以為意,覺得“寧幽”早就睡死過去,何必要這么小心謹(jǐn)慎?
甚至于,有些不滿:“陸道友,難道信不過我百草門?難道信不過我劉重臺?”
陸青山心道,“鼠目寸光!”
沒搭理他,三兩步靠近老木床,伸手探了探寧無心氣息。
出于謹(jǐn)慎,陸青山甚至掐住了她的咽喉,察覺到寧無心沉沉的呼吸聲,意識到她確實睡死過去,某根緊繃的弦,才陡然有一絲絲的松懈。
劉重臺冷冷一笑,不再說話,謹(jǐn)慎些也沒有壞處不是嗎?
劉重臺靠在門板上,把玩著在踏入小鎮(zhèn)前從儲物戒中取出的一把靈器匕首。
看似滿不在意,實則從未停止過注視。
余光里,陸青山掐著咽喉的大手仍舊沒撤去,另一只手掀開裹在寧無心身上的褥子,每一個動作都謹(jǐn)慎到了極點,令人找不到半絲能鉆空擋的機會。
就在劉重臺心中忽起譏諷之意時——沉睡的寧無心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沒有睡死,而是假寐蟄伏,千鈞一發(fā)之際,驟然出手——
幽暗中,一抹寒光凜冽,迸濺駭然殺機!
一雙本該燦若星辰的桃花眼,迸射出駭然戾氣,
就連劉重臺這樣見慣了生死的醫(yī)道修士,也不禁駭然,而就是這短短一頃刻的駭然,使他眼睜睜看著陸青山倒在血泊之中。
一陣怔然。
腦海中閃爍重復(fù)的,皆是少女襲殺陸青山的一幕。
在這百年的時間內(nèi),陸青山修為固然寸步不前,卻并未停止修煉的步伐,他一邊尋求突破契機,另一面,涉足武道,增強自身戰(zhàn)力。
就算小鎮(zhèn)禁絕道法,然他力量卻是遠(yuǎn)超尋常的成年男子。
陸青山大手鎖住“寧幽”咽喉,按理說,他已是處于不敗之地。
不論是陸青山自己,還是劉重臺,皆是這么認(rèn)為的。
他掀起被褥一瞬,透入屋內(nèi)的微光恰好落在寧無心手持的鋒利匕刃上。
那寒光,恰好又反射到陸青山雙眼,令陸青山有一瞬間的行動滯后!
寒光一閃,寧無心緊握匕首的右手猛然挑起,似是要刺進(jìn)漢子的胸膛,心臟。
果不其然,下一瞬,陸青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陸青山的謹(jǐn)慎不是沒有來由的。
不論是陸青山,還是劉重臺,他們心中大概都升起了一股無聲嗤笑。
這種偷襲手法,太稚嫩了!
就在兩人都覺得,鬧劇已經(jīng)結(jié)束之時——巨變突生!
電光火石之間。
她左手握著的一個布袋以極快的速度,壓在了漢子口鼻處。
劉重臺能察覺到陸青山的反擊,掐住寧無心咽喉的大手猛在使勁,欲斷其息。
黑暗中,寧無心卻似不知、不懼疼痛,死死與漢子對峙。
一張臉由于氣血不通而逐步鐵青,卻沒有露出半分怯弱掙扎,反倒用盡全力捂死陸青山的口鼻,冷靜果決得令人心驚。
視線中,陸青山似有過掙扎,在將寧無心掐暈,還是反手打掉那布袋,這兩者之間抉擇。
結(jié)果,不到一息,陸青山挺拔的身子竟然一軟。
“強效麻沸散?!”
劉重臺心中驚呼。
他尚在震驚,寧無心已欺身而上,猛地朝前一撞,反身將漢子撞倒在地。
“砰”一聲,她手腕掙脫禁錮,反手劃破漢子手腕動脈。
手中的匕首,直接扎向陸青山咽喉,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固然是陸青山,在受到此番重傷后,都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狀態(tài),即便在生死之間,快速反擊,仍晚了!
在一刃刺喉后,寧無心朝著陸青山心臟又是一刺……
“噗——”
猩紅鮮血涌出——
毫不拖泥帶水。
從陸青山反抗到死亡——不到三息!
黑暗中,血腥彌漫。
陸青山倒于血泊,正失神抽搐著,咽喉、心臟的血液正汩汩流淌。
待劉重臺回過神,打算驅(qū)動手中匕首時,整個人一僵。
這才想起來,這小鎮(zhèn)——禁絕道法!
他以最快的時間,壓下心中的震驚,又連忙握緊了手中的那把靈器匕首,做出防備與進(jìn)攻的姿態(tài)。
卻見寧無心笑呵呵看了他一眼,反手便將陸青山手指上的儲物戒扒了下來。
動作之嫻熟,也讓劉重臺狠狠吸了一口氣。
到了此時,耳邊回蕩的少女的笑聲,便猶如厲鬼的嘶笑。
太邪乎了。
非是劉重臺膽小怕事,只此刻,他真升起了一股逃離心思。
他發(fā)現(xiàn),少女逆殺陸青山后,沒有因為殺人而有半絲的過分興奮,更沒有顫抖,反倒冷靜的猶如一條陰冷毒蛇,看似蟄伏,實則欲擇人而噬!
“吾危矣!”
少女燦若星芒的眸子中,竟然散發(fā)著一股令他心驚膽戰(zhàn)的暗芒。
他如鼠見貓——
若硬要形容此間恐懼。
大概是他頭一回見到門內(nèi),那位臻至化神中期的老祖時差不多。
也許,更甚之??!
恐懼誕生,僅頃刻,他卻無法忽視,蓋因少女下一個斬噬目標(biāo),是他!
剎那。
他心中盤桓的念頭許多,但最直接唯有一個。
“逃!”
不說逃離小鎮(zhèn)。
起碼,他要離開這座院子!
他手在發(fā)抖。
他只一瞬的意動,寧無心再度行動。
她小半身都是陸青山的鮮血,甩掉儲物戒與手上的猩紅鮮血,目光看過來,繼而越過了他。
他才注意到,余光另一處,阿綾正站于院中。
顯然,方才一切,她皆看在眼里。
屋內(nèi),擲地有聲。
“關(guān)院門!”
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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