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院門關(guān)閉。
“嘔——”
隨即院內(nèi)響起嘔吐之聲。
劉重臺精神緊繃,聽到這一聲嘔吐,下意識轉(zhuǎn)頭。頭轉(zhuǎn)至半,他心下一震,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等他快速反應(yīng),做出御敵之態(tài)時,險些遲了!
高腳凳迎面沖撞而來,劉重臺眼神一閃,恰好躲開。
“哐啷——”
高腳凳重重落地。
握緊靈器匕首,全不顧蓄勢待發(fā)的少女,劉重臺轉(zhuǎn)身跑進(jìn)院子,欲翻墻而離。
他到底不是陸青山,只一介醫(yī)修,若無修為,縱然有靈器,亦不見得能穩(wěn)殺那少女!
說白了。
沒了修為的憑仗。
他怕了。
修行兩百載,劉重臺也經(jīng)歷過數(shù)不清的殺伐。
然則,似眼下這般平淡無奇的偷襲與搏殺,他太久沒見過了。久的幾乎忘記,這種一刀一劍就能要人性命的場面。
他最為自傲的醫(yī)術(shù),亦成了一場笑話。
沒了修為,再高明的醫(yī)術(shù),亦難自救,遑論救陸青山!
阿綾還在嘔吐,劉重臺有意劫持阿綾,替自己擋一劫。
就在他準(zhǔn)備向阿綾動手時。
阿綾緊握的拳頭,卻猛然朝他臉上捶過來。
劉重臺沒來得及冷笑,一把粉末便撒了他一臉,直接撲進(jìn)他眼里。
他這才知道,自己又上當(dāng)了!
那番話是少女故意為之,引導(dǎo)他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阿綾的身上!
精神緊繃狀態(tài)下,一旦不能全神貫注,被抓住破綻,喪失先機(jī)!
繼而,在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時,少女驟然偷襲!
為的,正是刺激他腦海中刻意壓制著的恐懼,令恐懼無限放大,令他滋生不可與之一戰(zhàn)的念頭與逃離的心思。
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讓他徹底落入陷阱!
劉重臺腦子里,一陣陣失神,忍不住膽寒——這少女恐怖得簡直就像是一個活了幾百上千年的老怪物!
眼中劇烈刺痛,與后知后覺的猜測,令他徹底失了方寸,他恐懼吶喊:“??!”
“砰——”當(dāng)一道重物狠狠砸在他后背上,他整個意識一片空白。
一件異物穿過他背后,洞穿了他的胸膛,繼而抽出,從側(cè)面刺入他咽喉。
一氣呵成,沒有半絲停滯,就像是重復(fù)了千次萬次,比殺雞宰狗都要輕松,如同……吃飯喝水!!
模糊視線下,滾燙的血液在噴灑,劉重臺張著嘴,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想調(diào)動修為,遏制傷勢蔓延,卻只能任由絕望蔓延。
縱然再不甘心,也只能往前一撲,同樣倒在血泊當(dāng)中。
至死劉重臺都想不通,在師尊口中,這樁被稱之為——不費(fèi)吹灰之力的遠(yuǎn)行,仰仰頭,抬抬手就唾手可得的功勞,怎么就讓他送了命?
阿綾僵硬咽下不存在的口水,顫抖地看著忽抽出匕首的少女,腦子同樣一片空白。
一直到那渾身浴血的少女,將沾滿了鮮血的匕首往衣服上一抹,朝著她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阿綾呼吸猛地一滯,整個人就像是墜入了冰窖里。
黑暗與冰冷剎那侵蝕了她的意識,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
寶通巷牟家一個待客的院子,寧赤顏正與牟家坐鎮(zhèn)此地的老祖宗對峙。
兩人都是成名數(shù)千年前的老怪物,各知根底。
甚至在某一個百年中,兩人還是交托過后背的戰(zhàn)友。
可惜,千年過來,他們都臨近大限,卻仍舊桎梏在靈臺境。
更可惜的是,曾經(jīng)可以為之交付后背的戰(zhàn)友,終了卻不得不為了各自的利益,站在對立面。
嗚呼,悲夫!
都是活了數(shù)千年的老狐貍,虛頭巴腦的客氣話,早就不必說。
眼下處境皆是一目了然。
似他們這種人老成精的存在,前一秒可以是托付性命的戰(zhàn)友,談笑風(fēng)生,浴血抗敵;下一刻,便也可化為取人性命的殺手修羅,毫不留情。
無朋無友,未有利益。
寧赤顏雙眸空洞,卻最終自嘲,道:“為孤囚以終世兮,長拘攣而坎坷;囊余志之修蹇兮,今何為此戾也?”
“心為形役,塵世牛馬;身被名牽,樊籠雞鶩。”牟家老名宿亦苦澀一笑,“造物弄人……造物弄人矣!”
終了,還是寧赤顏沒能耐住心中的疑惑。
她甚至沒有再看那站在角亭里,老邁的僅剩下一副干枯皮囊的老人。
視線望向漆黑天穹。
“老道友,老身有一疑惑,究竟是誰能請得動你這尊大佛?”
她不是那些看不清世事的小輩,牟家這位名宿也非她這種茍延殘喘之輩。
她頂多還有百來年的壽元,不得不孤注一擲。
這位牟家老名宿,卻還有近四五百載,是為何?
面對寧家這位曾經(jīng)力壓一代人的赤顏名宿的疑惑,干枯皮囊的牟家老人,當(dāng)然不可能無動于衷,角亭里,響起老人垂暮的笑聲:
“道友是想問,我這把老骨頭,要跟你耗多久吧?”
老人垂暮之色中帶著一抹不容忽視的死意——命不久矣已!
至此,寧赤顏看向天穹的目光中,閃爍一絲波動。
總算是明白,這位一向置身事外的老朋友,為何會出手。
無非跟她一般,壽元將盡,坐化前再為子孫后輩,再拼一把。
至于這老朋友到底因何走到這一步,便也不重要了。
牟家老名宿不打算隱瞞。
活到他們這把年紀(jì),哪個簡單?
皆是窺一斑而知全豹的老怪物。
實在是沒必要為了這件順手小事,花費(fèi)大精力去掩蓋什么。
當(dāng)然,他也不希望,因為這件“順手”小事,而完全得罪了寧家。
寧家不算罪族,在小鎮(zhèn)沒有勢力底蘊(yùn),但在天荒戰(zhàn)場——與他牟家本家卻具都是龐然大物!
所幸于此方天地,在他牟家、他這把老骨頭,先天立于不敗之地,完全不擔(dān)憂,這位曾經(jīng)戰(zhàn)功赫赫的寧家旁支的老名宿翻江倒海。
干脆利落,將此事挑明,沖著寧赤顏一笑:
“子時一過,老朽便放道友離去,道友不必心急,不如就陪老朽喝一盞茶,也算是慶賀千年后再聚首……”
老人大手一揮一副古樸簡單的茶具出現(xiàn),須臾,茶香溢出。
寧赤顏見到這一手,老濁之眸也不禁一動。
這位老道友明面上說是請她喝茶,實則是暗暗警告,適才露了一手。
寧赤顏頤養(yǎng)天年數(shù)百載,不知多久沒有遭人威脅了。
她清楚這位老道友的實力,不如自己,可在這道法禁絕的囚籠,自己到底不比十二家族有長生樹遮掩,強(qiáng)行出手,吃虧的,反而是她。
老嫗?zāi)蛔髀?,不再與牟家這位老名宿損耗心神。
一方面她在琢磨,究竟是誰請動的這位老名宿,就算她順利離開了牟家,還有沒有后續(xù)?
另一個,這位老道友說的輕松,然馳騁戰(zhàn)場數(shù)百載,存活了數(shù)千載的寧家名宿,卻見過太多陰謀詭計,斷不會信。
老嫗平靜沒能維持太久。
清骨
哭唧唧,忙暈頭了,我以為我定時了,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