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羽明白了一件事,這里,現(xiàn)在,是夢境,而一開始的夢境,是現(xiàn)實。
自己確實混吃等死,確實去給人做苦力。
沒有豐富的社會閱歷,人,不會這么明朗。
說是閱歷,連東方羽自己都覺得太高雅了,換成摧殘或是鞭撻可能會好些。
吶,現(xiàn)在問題就很清晰明了了。
既然是夢,總得有個主題,總得有個目的。
瞎幾把做夢倒也不是沒有,但投入如此真實的觀感,耗費如此的腦細胞來編造這樣一個瞎幾把夢,似乎不是東方羽的一貫作風(fēng)。
好鋼用在刀刃上,吃魚不能剩骨頭。
精益,求精,高效,乃至摳搜,這才是一貫作風(fēng)。
所以,東方羽在這里,做這樣一個夢,是有目的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應(yīng)該不難猜出來。
一切都正常,那目的就是不正常。
不正常,誰都不正常。
正常人不會大夏天穿校服褂子;正常人不會臨近退休,在被學(xué)校威脅的情況下還好好上課;正常人不會聽到別人說他死胖子還笑嘻嘻或是滿不在乎。
但似乎現(xiàn)實情況下這些都很正常。
所以這些都正常。
那就只剩下一個了。
假胖子。
“我說這聲音怎么聽著耳熟,原來是你??!神”
東方羽一改之前可以稱之為畏畏縮縮的樣子,大大咧咧的,四仰八叉的壓身占據(jù)了墻面,桌面,甚至還有前排的凳面。
既然知道是做夢,何不放縱一點兒?
醒著被欺負,難道做夢也要被欺負?
不存在!
尤是如此,之前眼明耳聰?shù)耐趵匣?,還有隨時都能聞風(fēng)而動的學(xué)生,此刻卻像意料中的一般,紋絲未動。
東方羽臉上不禁有些得意,得意中透著恐懼。
猜的沒錯這不假,但能做到這般,將夢境捏為現(xiàn)實,且隨意掌控,猶如呼吸喝水一般簡單的,恐怕也能將他呼吸喝水。
不是恐怕,是絕對。
確實是侵占地空海,霸道無異,但東方羽萬萬不敢將任何肢體,乃至呼吸的氣息身探進隔壁一步,隔壁那陰柔,恐怖的‘同桌’的領(lǐng)域。
說來也搞笑,東方羽明知道這個教室,這個世界都是對方的領(lǐng)域,但仍舊可以放的開手腳,在所謂的‘領(lǐng)域’之外。
所謂的領(lǐng)域就是神圣的三八線以外,上到天花吊頂,下到地板。山的那邊海的那邊,就是我們朋友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
或許這也是一種嵌入基因的,學(xué)生的下意識吧。
呵,辣個藍人,微皺眉頭卻又風(fēng)輕云淡的像石頭一般的人,
就是神。
萬惡的始作俑者。
一切的本源。
雖然,有了這個想法后,東方羽極度厭惡,但再看向那張說不出來的優(yōu)雅的面孔后,他還是止不住的想要跪地膜拜。
這是一種,在人類演化成人類之前就有的基因,是無需培養(yǎng)和灌輸?shù)奶煨?,是最嚴厲,最無情,也最避之不及的原始意識。
比之呼吸更為必要和強迫,比之所謂學(xué)生基因,奴性基因更為嚴重和恐怖。
同時也更為必不可少。
若少了這種跪拜,恐怕人,就不在是人了。
跪拜也只是一種想法,做不做全憑自己。
任由事情發(fā)展而不去思考后果,這樣的人才有更多的選擇。
當然,東方羽不用選擇,他也不能選擇。
面對神,他無需跪拜,只需記恨,怨恨,仇恨,感恩即可。
神。
凌駕,這個詞并不恰當。
凌駕是給創(chuàng)造物用的,對于創(chuàng)造者這種,東西,并不存在這種概念。
自打世間的一切定性以來,就沒有凌駕以外的狀態(tài),那么凌駕這種狀態(tài),或是形容,也就沒了意義。
對于神,東方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莽莽撞撞將自己拉走也好,或是順手解決了麻煩小妹的衣食事三包也好,又或是讓自己做苦力,又或是一走了之,不聞不問,說什么都好。
說記恨,又或是感恩,那些都沒有意義。
記恨和感恩都需要對象,對方在得到這種情感后多少會有反饋。
但神明顯不能成為這種對象。
無論東方羽什么態(tài)度,對方都是一成不變。
沉著冷靜,談不上,最多就是不愛動的娘娘腔。
不喜不悲,更談不上,最多就是面癱。
多了,也就是可喜可賀的額外的表情,就是皺眉頭。
也說不上是不高興,或是高興,完全不能表達出來一個正確,準確的情緒。
多了也就是一個擺設(shè),或者說是一個套路,又或者說是一種狀態(tài):為了表示改變而表示。
“回到校園時光怎么樣?”
簡短,有力,直達人心。
跳過一切繁瑣步驟,一步求解。
神皺著眉頭,語氣卻依舊平淡,平淡的讓人可怕。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從回答中得到什么。
“還好。只是有一點不太明白。”
東方羽盡量不顯得自己那么蒼白無力,像個凡人一樣。
但事情總是弄巧成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
什么叫還好?
莫名其妙回到過去,還只是看個電影。
又不是旅游。
假的就是假的。
更過分的是,這是真的。
卻依舊是電影。
播放完了就要退場,不然會被影院管理人員趕出來。
萬達也好,XX也好。
上帝被人趕出來,再正常不過。
支付,即為神力,即為地位,即為作為上帝的先決條件。
當a=支付時
f(x)=上帝
觀影結(jié)束,即為失去地位,先決條件改變,解當然會改變。
當a=未支付時
f(x)成為新函數(shù)
f改變,x隨之改變
由此得出,x≠上帝
so,滾。
不過話說回來,有一點,確實是有一點。
神明顯有了興趣,東方羽是這么覺得。
“說說看”
“我正在給你辦事,你把我拉到這里是什么意思?”
東方羽語氣也很平靜,但作為人類,情緒不免會影響到語言的表達。
盡管他不想表露自己的想法,但抱怨和斥責(zé),或多或少的會表露出來。
對啊,我給你打工呢,你叫我來辦公室是想怎么樣?效績低了是不是又要扣我績效?
或是干脆找個理由把我辭退?
當然辭退是不可能辭退的。
要的就是你在這里半生不死。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天下的苦力多的去了,任誰來了都能推得起這口磨。
但折磨驢子,可能是一種比較稀有,且吸引人的樂趣。
有時間就來一發(fā),陶冶一下情操。
呵,反正又不會少什么。
“嗯……”
NB吹的大了,連自己都要整理一下思緒。
東方羽短暫的沉默,忐忑又平靜,且不失‘高雅’的聊了一下所謂的‘一點’。
然后又補充了一下,一個嗯,還有
“你想怎么樣?”
不等神回答前面的話,東方羽就已經(jīng)自己把自己賣了。
說白了,就是怕得要死。
怕自己說錯了話,或是神會錯了意,以為自己要怎樣怎樣,然后他要怎樣怎樣。
趁天還沒黑,太陽還在,那個象征希望和正義的大火球還在視野當中,東方羽好歹是借著XX的勇氣認了個慫。
俗話說認慫一直爽,一直認慫一直爽。
能活到現(xiàn)在不是沒有道理的。
看得清局勢,做得出對策,還敢于踐行,這才是成功之道。
沒錯,成功的活下來繼續(xù)認慫,繼續(xù)茍活。
東方羽想表達的意思就是,你這么玩我可以,但適可而止,這會影響我工作的。
要是老這么做,我會適當降低工作效率的。
不過你放心,仍然超負荷運轉(zhuǎn),不過不是200%,而是199%。
這是我最后的倔強。
也是最后的底線。
當然,我這個人沒底線,如果沒談攏,我就放低一點,再說一次。
瞎幾把想了一萬年,其實也就是眨個眼的功夫。
神似乎是豁然開朗了一下,松開東方羽的手,在他面前伸出兩個指頭,一點兒都沒有騷氣。
“有兩點?!?p> “第一,和你談一談,我?!?p> “第二,重新給你分配一下任務(wù)?!?p> 第二條,情理之中。
領(lǐng)導(dǎo)找下屬去辦公室,無非就是滿足自己,或是滿足員工。
前者有很多情況,后者也有很多情況。
分配任務(wù),可以美名為工作內(nèi)容變動,巧妙的將某些不可描述的東西籠統(tǒng)的概括為:公事。
公事找你談,正常的一批。
你不要抱怨,也不要瞎BB,好好聽。
第一條,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這種情理大部分人不想遇到,包括東方羽。
談我,談?wù)l都一樣。
小張啊,說說你最近的情況,最近工作怎么樣?。繅毫Υ蟛淮蟀??
小吳啊,你最近學(xué)習(xí)怎么樣?覺得我們這個班怎么樣?
小周啊,來,坐。你也知道,我從05年就開始接手這個公司,做到今天已經(jīng)整整十九年了……
吧啦吧啦。
以所謂的談心,指向私事,然后借著私事的幌子撕開對方虛偽脆弱的面具,殘忍且高效的吞噬和扭曲其內(nèi)心和靈魂,以達到自己不為人知的目的,無論是食欲,還是情欲。
或者對于有經(jīng)驗的人來說,這種羊頭狗肉一看就明白,但明知道人家另有目的,卻還是要硬著頭皮吃狗肉,完事了還要笑瞇瞇的說:真香!
一說到這里,八成沒好事兒。
不是犯了重大錯誤,要面臨人生變革,就是厄運將至。
能讓上級如此委婉的和下屬溝通,其嚴重性可想而知。
當然,這是大部分。
也有極少數(shù)活在夢里的領(lǐng)導(dǎo),確實是會無事瞎幾把聊,美名其曰溝通下屬,促進人與人之間真摯的感情。
當領(lǐng)導(dǎo)混到一定程度,或者說高到一定級別,比如說,神,那這就不是簡單的變革可以形容的了。
涼涼,已經(jīng)不能解決問題了。
東方羽已經(jīng)沒有冷汗可以冒了。
剛才都冒完了。
從長貴兒哥,也就是神,從一打頭開始說話到現(xiàn)在,有機體東方羽體內(nèi)的水分已全部蒸發(fā)完畢,進入無汗可冒模式。
說是緊張也對,雖然更多的是害怕。
當然傳統(tǒng)意義上兩者都是捆綁銷售的。
但實際上兩者又不同。
緊張針對的是未知。
只有你不清楚結(jié)局的情況下才會緊張。
害怕針對的是已知。
你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局,對未來已知的事情存在一種逃避的想法,這才叫害怕。
那這么說兩者就是矛盾的,一個人不能即知道又不知道結(jié)局,即害怕又緊張。
其實也不矛盾,問題就在于‘結(jié)局’。
結(jié)局就好像薛定鄂的貓,它是已知的,但有好幾種已知的狀態(tài),具體是哪一種會呈現(xiàn),取決于影響因素,取決于你——問題的關(guān)鍵。
每一種想法,每一個動作都會影響結(jié)果。
所以,緊張和害怕,只是為了幫助迷茫的人選擇最正確的結(jié)局,僅此而已。
東方羽沒說話,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話,又或者點點頭?或是和神交換個眼神?以表示自己在認真聽課?
不,最好的選擇,其實也是唯一的選擇,就是一動不動。
敵不動我不動。
雖然我沒那個資格稱之為敵。
“你覺得什么是神?”
一個不錯的問題。
該死的是,這個問題是神問的。
就好像是小明問小紅,你喜歡我嗎?
如果是小明問小紅,你喜歡小剛嗎?
這就很簡單。
滾!
關(guān)你什么事?
但小明問的是自己,無論小紅說任何事情,接下來的話都會被小明自動套在頭上。
滾!
小紅討厭我。
關(guān)你什么事?
小紅不在乎我,還生我氣。
同理。
不過更嚴重。
滾字可能未出一半,當小紅有這個念頭的時候估計就灰飛煙滅了。
更可怕的是神有可能會重新恢復(fù)小紅,重新問她。
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