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某些原因,劍匣里的劍唐戈還不能動用,所以他決定去鑄一柄新劍。
當季青云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唐戈也才是想起來,炎燚便是方中玉給的名單上的其中一個名字。
據(jù)說那炎燚是軍人出身,后來犯了事,被逐了出來,來到朝天城當了鐵匠。
由于技藝高超,人又隨和,不像一般鐵匠充滿火氣,給很多軍方的將軍都打造過兵器,所以在白虎區(qū)以至于整個朝天城都很是出名,但他的收入?yún)s不算富裕,但也能糊口。
因為炎燚有一個怪癖,就是不打普通的兵器。
“普通”這個概念便很寬泛了,主要還是隨心而為。
炎燚的鐵匠鋪位于白虎區(qū)邊緣的白鹿街道,整條街道都沒有太大的商鋪,只有一些小型的客棧、藥鋪、書畫店之類的場所。
每日的人流量適中,不稀疏,也并不擁擠,鐵匠鋪便是位于這條街道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
大隱隱于市。
未見其形,先聞其聲,唐戈在距離鐵匠鋪數(shù)丈之遠的地方便是聽到了金鐵撞擊的聲音,隨著這般靠近,一股灼熱之感撲面而來。
一個赤膊青年,肌肉十分發(fā)達,滿身大汗,順著完美勾勒的弧線流落而下,古銅色的皮膚與碳火交相輝映。
火鉗夾著一片被燒的通紅的金屬,巨大鐵錘轟然落下,每一錘的落下,都有火星四濺,而青年多年來的鐵匠生涯,這般技藝早已經(jīng)爐火純青,那火花看似隨意濺出,卻無一能夠濺到身體上。
唐戈看著在爐前工作的的青年鐵匠,灼熱的爐火也沒能讓他眼中的平靜掀起波瀾。
鐵匠軋鐵的聲音雖然頗有規(guī)律,但由于分貝很高,他似乎沉浸其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唐戈的到來。
直到許久之后,他隨手拿起了一塊黑布,抹去了臉上的汗水,在這間隙之中,他終于看到了那抹扎眼的紅色。
“您要鑄造兵器?”
鐵匠看到唐戈之后,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與偏黑的皮膚呈現(xiàn)鮮明的對比。
唐戈問道:“你是炎燚?”
“對,我叫炎燚?!?p> 鐵匠如實回答,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說完話之后,又喝了一大碗水。
唐戈說道:“我想鑄一柄劍,還想問你些事情?!?p> 炎燚放下大碗,有些疑惑的看向唐戈,隨即笑著說道:“我看你有緣,可以為你鑄劍,鑄劍五兩銀子,打聽事不收費。”
唐戈說道:“用你這最好的金屬,多少錢?”
炎燚一愣,眼底泛起微光,道:“也是五兩?!?p> “都是你的?!?p> 唐戈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金錠,直接丟給了炎燚,后者一愣,趕忙伸手接住。
“這太多了?!?p> 炎燚盯著手中的金錠,是十兩黃金,沒有欣喜,只有無奈。
但看唐戈的表情,似乎沒有商量的余地。
說罷,炎燚轉(zhuǎn)身走進了狹小的內(nèi)室之中,隨后屋內(nèi)傳來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唐戈眉頭一皺,片刻之后便是見到炎燚走了出來。
炎燚的皮膚本就黝黑,又不知在內(nèi)室之中做了何事,身上多了許多灰塵。
他走到近前,唐戈才看清他手里捧著許多碎銀子。
“這是找你的錢?!毖谞D憨厚一笑,雙手捧著碎銀子推到唐戈面前。
唐戈一愣,一時間有些尷尬,看了一眼炎燚,又看一眼他手上的碎銀子,搖了搖頭,還是接了過來。
“嘿嘿,不知先生想要鑄造一柄什么樣的劍?”炎燚走回了碳爐跟前,說話間又要作勢舉起鐵錘。
唐戈盯著炎燚的眼睛,說道:“我是昆侖山的人。”
聞言,炎燚臉上的笑意緩緩僵住,手中的鐵錘也停在了半空,他盯著唐戈,面露震驚之色,碳爐的灼熱高溫使他面前的虛空開始模糊起來。
唐戈故意表明身份,是在試探他。
片刻之后,炎燚丟下了手中的鐵錘,憨厚之中,只有出奇的淡然。
“還請移步到內(nèi)室說話?!?p> 唐戈目光微微閃爍,走了進去。
內(nèi)室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除此之外便是一些雜物。
二人相對而坐,炎燚低首不語,唐戈則是盯著他,目光未曾離開半分。
半晌之后,炎燚的腦袋動了動,卻依舊垂著,他說道:“你真的是昆侖山的?”
唐戈點頭道:“嗯?!?p> 炎燚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頭,說道:“難道前段時間帝國追捕的就是你?”
唐戈說道:“嗯,是我,但是現(xiàn)在沒事了,先說說你是誰吧?”
聞言,炎燚的臉色變得復雜起來,目光閃躲,時不時的瞄一眼唐戈,卻見到對方始終是一副平靜姿態(tài)。
“我本是涼州守衛(wèi)軍的一名普通士兵,因為喝酒誤了軍事,受了軍法,后被趕了出來,便來了朝天城當了鐵匠。”
炎燚說著話,看向唐戈,卻見后者只是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讓他繼續(xù)。
“我起初的打算是回老家的,不過后來在離開涼州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位老人家,是他告訴我來朝天城的?!?p> 炎燚自顧自說著,臉色一直平淡無波,熟練的講著往事。
“那人是誰?他為何讓你來朝天城?你又為何如此聽他的話來了朝天城?”
唐戈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令炎燚一時有些吃不消。
“老人家只是說他是昆侖山之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p> 炎燚抬頭看著一眼唐戈,繼續(xù)道:“那時我身上沒有盤纏,饑腸轆轆的時候,他就像雪中送炭的老神仙一樣,給了我三百兩銀子,讓我來朝天城謀個生活。”
“我問他當如何報答,他只是說日后會有昆侖山之人找上我,那人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這便是報答了?!?p> “朝天城是天下第一城,繁華三千,誰不想來這里尋個出路,所以我便來了,開了這間鐵匠鋪。”
炎燚說完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也不知唐戈有沒有聽進去。
唐戈又問道:“你可知那老人后來去了哪里?”
炎燚想了想,道:“他臨走時告訴我,若是有昆侖山的人問起,便說他在北境?!?p> “北境?”
唐戈目光微垂,盯著面前覆蓋了一層灰塵的桌面,沉默了下去,許久之后,才道:“他可還說過別的?”
炎燚搖了搖頭,道:“沒有了,交代完這些他便離去了?!?p> 唐戈看著他,他說的事情真假無從考究,一切都只是他的片面之詞,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山主功參造化,道行登峰造極,推演預言之事亦可達到,若那老人真的是山主,那么這一切便說得通。
若那人不是山主,亦或是整件事都是炎燚胡編亂造之言,那么事情便是變得極為復雜了。
“我要如何相信你?”
唐戈又問道,言語之間蘊含寒意,炎燚原本炙熱的身軀竟是打了一個冷顫。
“這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信與不信還憑你自己決定,我只負責傳話,并且履行當年與那老人家的承諾,只要是你讓我所做之事,我必然在所不辭?!?p> 炎燚的話語充滿豪氣,到了最后竟然還拍了拍裸露的胸脯。
唐戈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臉憨厚模樣的炎燚,片刻之后,收回了目光,低聲道:“先鑄劍吧,需要多久?”
炎燚說道:“五天?!?p> 唐戈說道:“好,五日之后,我來取劍?!?p> 炎燚問道:“不用麻煩,劍鑄好了,我親自送過去,你住在哪里?”
唐戈想了想,道:“朱雀區(qū)正陽街深處古宅。”
……
……
唐戈離開后,炎燚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禁長松了一口氣。
半晌之后,他微微一愣,就連他自己也是有些疑惑,為何會是這般反應?
炎燚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道,依舊如往日一般,仿佛從未變過。
他起身走到了床邊,伸手在床底下摸索了一番,直到他的手掌觸碰到了什么東西,眼前陡然一亮,手臂一用力便是將床下之物拉了出來。
一個長長的木盒,上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看起來頗有年份,炎燚小心翼翼的端起木盒,手臂頓時微微下沉,這木盒竟是重量驚人。
炎燚用力一吹,瞬間灰塵漫天。
煙塵散去,露出了木盒原本的樣子,黑色而又普通。
炎燚“嘿嘿”一笑,打開了木盒,暗紅色的光芒瞬間涌入了眼中,他的臉上多了幾分狂熱之色。
映入眼簾的是一塊長約六尺,寬約七寸,厚約二寸的不規(guī)則方形金屬,但又有著玉石般的光澤,鮮紅如血。
“嘿嘿,留著你這么多年,今日終于派上用場了。”
炎燚的手掌輕輕的撫摸過金屬表面,頓時感覺一股寒意順著手臂傳遍全身,紅芒映著他的雙眼,頗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