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你說的代價就是要我醫(yī)治她？”
月落看著床上靜躺著的女子，一片安寧祥和睡顏，呼吸平穩(wěn)，就像只是睡著了般。
“她這樣躺了多久了？”
“七年?！?p> 聲音不帶任何起伏。
“那不是……”
活死人。
楚子歌目光掃過來，月落將那沒有說出來的三個字，兩人都心知肚明。他剛才的那一記目光帶著凌厲，這個詞是他忌諱的，也正說明，床上躺著的女人對他很重要。
“她為何會沉睡？”
“不知?！?p> 落月轉(zhuǎn)而看著楚子歌。
“這就是你將我挾來的目的？”
“你認(rèn)為我能將一個沉睡了七年之久的人喚醒，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p> “若你能讓她醒來，我自會重謝于你?！?p> “如是不能，那你就永遠(yuǎn)留在這里，直到將她喚醒為止?！?p> “你想囚禁我！”
月落變換臉色。
楚子歌看著她，不語。
忽而，月落轉(zhuǎn)為一笑，似想到了什么。
“你當(dāng)初去昌京尋我?guī)煾档哪康?，怕是只在此吧?！?p> “只可惜尋不到我?guī)煾担惚愦蛏衔业闹饕?。?p> “不錯。”
“人，月落大夫是救還是不救？”
“既然王爺這般有‘誠意’，月落自當(dāng)盡全力?！?p> 月落將‘誠意’兩個字咬重。
“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你說。”
“你得娶我?！?p> 楚子歌聞言目光銳利地盯著月落。
“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娶你？”
語氣里含著不屑。
“憑我不會真嫁，你也不是真娶，這只是你我的一個交易，以為半年為期限?！?p> “當(dāng)然，你可以將個要求當(dāng)做個笑話，不過......”
“不過怎樣？”
楚子歌周身寒氣逼人，月落卻視若無睹，繼續(xù)開出她的條件。
“若我不想救誰，就算你如何逼迫我我也不會改變主意，如果你殺了我那也對你沒有任何用處。”
“我敢說全蒼穹大陸恐怕也只有我月落有把握讓床上的人醒來，況且，讓躺了七年的人醒來也不是件易事?！?p> “王爺可要考慮清楚了！”
楚子歌目光睇向床上的人。
他在沉凝。
“你有幾成把握？”
“五成?！?p> 從孝宣王府出來，月落忽視跟著她的侍衛(wèi)，楚子歌美其名曰為‘保護(hù)’，實(shí)則是監(jiān)視。
回到仁濟(jì)堂，宮冶卿正在等她，見她回來，便開口道：
“給你說個趣事兒?！?p> “今日不是楚皇帝大壽么，各國使臣來賀，沒想到大遼新君撇下一眾人，竟然到跑去后宮與一位宮女野合?！?p> “這光天化日之下，他也干得出，還有那宮女相貌......嘖嘖?！?p> 宮冶卿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
“沒想到單于耶好這口，哈哈!”
繼而見月落沒有回應(yīng)，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轉(zhuǎn)而正色問道：
“怎么，事情沒有辦妥？”
“我沒有找到她。”
“需要我安排再助你入宮？”
“暫時不再宜入宮，我已經(jīng)打草驚蛇了?！?p> “怎么回事，你可有遇到什么危險？！”
“我已經(jīng)確定母后就在楚宮里?！?p> “因?yàn)槲铱吹搅宋姆浚跒槌痈枳鲅劬€。呵，我竟不知她也是他安排在我身邊的人，當(dāng)年的我實(shí)在是......太愚蠢了?！?p> “楚子歌他發(fā)現(xiàn)你了！”
“他目前只是識破了我女扮男裝，但對我的身份已起了懷疑。”
月落搖頭，神色凝重。
“那你是怎么回來的，楚子歌沒有挾住你？”
“當(dāng)然，我被他‘請’去了孝宣王府?！?p> “月落，我不管他‘請’你去做什么，我不希望你再與他有交集，難道他傷你還不夠深么！”
“你越界了。”
宮冶卿神色激動，目光灼灼。
“我就是越界了，我陪了你七年，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丁點(diǎn)感情？！”
月落正視著宮冶卿，她的眼里不再是冰冷不漏任何情緒的，而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哀涼。
“我感激你，若不是你，我不會活著站在這里。但是，你可曾想過，我與死人早已沒有什么分別，支撐我活下去的是救出母后，為我父皇和皇兄報仇！”
“所以，請你不要再說這些話，我永遠(yuǎn)不會給你回應(yīng)，而我們一開始就已經(jīng)明確過目標(biāo)。”
相互合作，互不干涉。
因?yàn)樗麄冇幸粋€共同目的——?dú)⒘顺实邸?p> 宮冶卿注視著月落，看清了她眼里底的那片哀涼，這些情緒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顯露了，她一直都把自己隱藏得很好。
宮冶卿深深一嘆，自嘲想：似乎自遇見她，他好像就拿她沒法子，他明明可以甩手走人，但他就是做不到，丟下她一人。想留在她身邊，給她一些溫暖，哪怕對她來說只是微弱的，他亦甘之如飴。
又是從何時開始，有了這些想法的？明明最初的目的，救下她，與她合作，只是為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月落，鳳霓留在楚宮會幫助查探消息?！?p> “可我等不了了！”
“我會用我的方法找到母后，問清當(dāng)年她是否真的背叛了我們?！?p> “如果答案是呢，你會怎樣？”
“把她送到我父皇和皇兄身邊，他們在那邊想必很孤獨(dú)吧?！?p> “你真的下得了手？”
月落緘默。
“那你的方法又是什么？”
兩日后，月落接到圣旨。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
茲聞神醫(yī)月落，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賜婚與皇五子孝宣王。此女與吾兒堪稱天設(shè)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孝宣王為側(cè)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共同操辦，五日后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今日不是孝宣王大婚么，王府里怎這般安靜，連一位賓客都沒有？”
“是呀，說來也怪，這孝宣王守孝期剛過，就請旨迎娶‘仁濟(jì)堂’的月落大夫，由此可見孝宣王對月落大夫應(yīng)是十分深情?！?p> “這婚禮不應(yīng)辦得如此簡慢才是啊。”
汴京一處茶嗣里，楚國孝宣王的婚事正成為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先前那人接著道：
“你們有誰見過那月落大夫？”
眾人搖頭。
“我見過！”
眾人聞聲看去，好奇問：
“那月落大夫相貌如何？”
那人好像在回憶，忽而癡癡一笑。
“很美......美若天仙?！?p> 說話的這人是專給孝宣王府供菜的農(nóng)夫，今早他送完菜，從后門出來，和一眾奴仆偷偷溜到正門去看未來的王側(cè)妃。
風(fēng)吹動大紅蓋頭的一角，他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窺測到新娘子的下顎，他聽到自己發(fā)出的抽氣聲，憑借那露出的一角，就能想象其中的美好。當(dāng)時農(nóng)夫腦子里便冒出他能想到的最能美的一個詞，美若天仙!
而此時，眾人口中的月落，靜坐在大紅的喜床上。
從進(jìn)府伊始，楚子歌，今日的新郎便沒有出現(xiàn)過。沒有迎親，沒有三叩九拜，所有的成親儀式都免除，月落由喜婆牽引到所謂的新房。
一直掛著嘴邊的譏笑又深了深。
一切都是做給世人看的罷，不過一場交易而已。
如若有真心，又何必在乎那些世俗的儀式。
若不是真心，就算十里紅妝，世人傾羨，也不過是一場虛情假意的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