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地處要塞,主要官員任免由皇帝直接下令,比如云峰、云嶺。往下一些官職是知府任命,無需交兵部審核。
云嶺是忻州知府,是忻州最大的官,他之下是通判府大人。
現(xiàn)任通判府姓耿名謙,忠君愛國、剛正不阿。因不愿意和云嶺同流合污,被他找了個名頭下了大牢,聽說秋后問斬。
“是什么罪竟然要砍頭?”梅娘問。
通判府是忻州的二把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使犯錯也必須送回京城調(diào)查,云嶺沒有權(quán)利私自處置他。
偷偷瞄了一眼旁邊喝茶狀似沒關(guān)注這邊的云月,賈東特意抬高聲音:“通敵叛國?!彼院喴赓W地講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
這兩年云嶺仗著大哥云峰曾是瑞州統(tǒng)帥,在忻州作威作福。他不敢做得太明顯,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看在云峰的面子上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誰知云嶺貪得無厭,膽子越來越大,拉幫結(jié)派,無惡不作,儼然成了土皇帝。接替云峰成為瑞州統(tǒng)帥的官員和他是一路貨色,兩個人一拍即合,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一個有權(quán),一個有兵,無人敢出面制止。
后來瑞州統(tǒng)帥被奸細殺死,云嶺眼紅他的萬貫家財,便伙同附近一幫馬賊進入瑞州搶掠一番。不久后,寧恒奉旨而來,他們不敢造次,于是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忻州。
忻州通判府耿謙察覺出異樣,派人偷偷向?qū)幒銏笮?,不曾想信被云嶺截下。他篡改了信的內(nèi)容,污蔑耿謙叛國,還表示現(xiàn)在局勢動亂,為了穩(wěn)定民心,他決定先斬后奏,將耿謙問斬。
“耿謙,是個好人?!痹圃轮蕾Z東是刻意說給自己聽的,為了不打擊他的積極性,等他說完,她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
賈東快哭了,小祖宗您能不能說點兒實用的。
云月體貼地補充一句:“去見見他?!?p> 賈東破涕為笑。
陰暗的牢房里臭氣熏天,雜草遍地。這個時候越獄事件尚未發(fā)生,牢房里還是人滿為患。
云月假裝送飯的衙役和被買通的牢頭一起去見耿謙。
“小公子,就是這兒?!崩晤^帶云月來到一間近乎密閉的牢房,只有一扇門,門上有個小窗戶,每天送飯的人就是通過這個窗戶把送送進去。
她梗著脖子,讓聲音變得粗獷沙啞,低低地命令:“開門?!?p> “是?!笔樟隋X的牢頭麻溜地打開了門。
小心翼翼掃了一眼周圍,確定無人注意他才拉著云月一起走進去,進去后把房門重新關(guān)上。
房內(nèi)的環(huán)境和外面差不多,亂糟糟的稻草,臭烘烘的氣味,耿謙背對他們坐在地上。
盡管身處逆境,他脊背依舊挺得直直的,氣息平穩(wěn),心態(tài)不錯。
沒等云月和牢頭開口,他便中氣十足地怒斥道:“滾!我是不會和你們同流合污的!”
看來是把他們當做云嶺的說客了!
云月哭笑不得,把牢頭支出去望風。“耿大人身陷囹圄,脾氣還是這么硬,就是不知道令孫的骨頭是不是和您的脾氣一樣硬?!?p> 話還沒說完,她就見耿謙身子一僵,挺直的脊背漸漸佝僂。
果然!人都是有弱點的。她嘆息。
耿謙一生忠君愛國,膝下幾個兒子都為國捐軀,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個小孫子相依為命。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他心里苦啊,幸好還有孫子聊以慰藉。
只是不知在他心中,孫子和國家哪個更重要?
“你們想怎么樣?”沉默了一會兒,耿謙道,語氣和氣勢非常頹廢。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轉(zhuǎn)過身看看來人。云月略感失落,覺得自己被輕視了。
“耿大人,我家大人的心思您還不明白嗎?只要您乖乖聽話,不僅可以和家人團聚,還能飛黃騰達。”她循循善誘。
“荒唐!吾乃朝廷命官,豈能與爾等狼狽為奸,魚肉百姓!”頹廢的語氣一下子又變得氣勢洶洶,頗有怒發(fā)沖冠的意思,“云嶺,他枉為人臣!想他兄長云將軍保家衛(wèi)國,舍生忘死,是興國的大英雄。而他卻為了榮華富貴,不惜賣國求榮,真是丟盡了云將軍的臉……”
轟!
云月腦子里一片空白,亂哄哄的,有無數(shù)個聲音在咆哮、尖叫,她辨認不出是誰。心里也很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本她以為云嶺只是貪贓枉法,頂多是個死刑,現(xiàn)在卻察覺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加嚴重。
事已至此,耿謙沒道理說謊。再則云家除了他們一家三口,其他人都是唯利是圖,云峻云嶺更是其中翹楚,若說他賣國,她百分之百相信。
賣國求榮相當于通敵叛國,罪在九族,三族之內(nèi)全部斬首。她爹和云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這件事如果被揭露出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你胡說八道!我家大人是忠誠良將,你才是賣國賊!”摸著發(fā)涼的脖子,云月虛張聲勢,扯著嗓子吼道。
她必須從耿謙的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
“哼!顛倒是非黑白。”耿謙啐了一口吐沫,不屑地冷哼道:“我孫子落到你們這群畜生手里,只能聽天由命。不過你們不要太囂張,墨王殿下雄才偉略,絕對不會輕易被你們得手,只要他活著一定會為我沉冤昭雪的!”
又是一個重磅炸彈,還是和寧恒有關(guān)!
聯(lián)想到眼下的局勢和前世的記憶,云月心里隱隱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心臟撲通撲通加快跳動,仿佛要沖出嗓子,她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沉吟片刻,她迫切想應(yīng)證自己的猜測,脫口而出道:“不見得吧?,F(xiàn)在瑞州糧草供應(yīng)不足,墨王殿下自身難保,要想全身而退,難嘍!”
“你、你、你們……”耿謙何其聰明,立馬猜到瑞州的情況和云嶺、和他背后的人脫不了干系。他如何能想到云嶺竟然這么狠毒,拿十萬兵馬、一個王爺為自己鋪路。
“云嶺,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正說到慷慨激烈時,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身體又是一僵,緊接著絲絲涼意竄上心頭。
不是因為天氣,不是因為害怕,是那只手,小巧柔軟,冰冷徹骨。涼意從指間鉆進他的皮膚,在身體里肆意蔓延,凍結(jié)了他的怒火和熱血。
他緊張地屏住呼吸。
“大人,耿大人,我需要你的幫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