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蠅營狗茍6
很多人就是這樣，當我們放了一個響屁后，他們滿腹惡意地添油加醋說我們從頭到腳里里外外都臭氣熏天。甚至毫無顧忌地含沙射影。然而，一旦成為他們手中的排骨，哪怕是雞肋，他們也要低三下四百般討好我們。吮癰舐痔的人少不了。他們反倒認為我們不夠現(xiàn)實。嗚呼哀哉，他們可千萬不敢絕跡。還有比那更好的鏡子嗎。
自從吃餛飩后，來夏麗萍家串門的婦女一下子多了。她們好像同時看透了什么。在夏麗萍眼中，他們是一群喜好勤快放蕩舌頭的賦閑族。她們中大多數(shù)兒女的事都交代了，所以沒幾個稱呼夏麗萍姐姐的。有位瘦高個天庭溝壑層次的婦女最為勤快，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吧。她就是夏麗萍的對門。也不是針對夏麗萍，對巷子里搖身一變的家庭她一貫如此。在外面奔波的人瘦了，她說發(fā)福了。在城里混跡的人狼狽不堪，她說人家忽悠人呢。在村里吃皇糧的人工資漲了，她就說漲了老多。老大難從外面領(lǐng)回了媳婦，她說傍了個有錢的丈人。只要不是赤裸裸昭然若揭的家境，含含糊糊的光景在她眼中嘴里都是好的。她不是無所事事的溜須拍馬，也不是彈冠相慶中的媚悅巴結(jié)，更不暗含卑瑣齷齪的妒忌，純粹是處于羨慕。而她又不會因為欣賞而改變自己的活法。這樣無所事事的女人就是有點大大咧咧。她的樂趣在于傳說別人的本事。好在她無惡意，要不為什么對門的搖身一變她才看見人家的光環(huán)了。她叫劉美含，三天兩頭地奔去夏麗萍家胡侃一通。那轉(zhuǎn)睛動嘴眉高眼低的神態(tài)與她的言語配合的相當默契。宛如太陽與月亮的約定。出現(xiàn)日食，她就笑著拍自己的嘴。作為東道主的夏麗萍自然虛與委蛇地熱情招待前來獻媚的每一位婦人。對待對門她不光用嘴，還穿上嶄新的羽絨服，就是從床底下拉出一雙錚光發(fā)亮的皮鞋在對門面前炫耀，意思在說，這些美不勝收的果實，都是從女兒這棵樹上搖下來的。她如此用心，或許是被對門執(zhí)著的打擾煩躁了吧。所以，她的雙眸看到的是劉美含熠熠生輝的眼中流露出的嫉妒。甚至連嫉妒背后的藐視，藐視背后的卑恨，夏麗萍都洞察一清。因此，她越發(fā)高傲。劉美含看完鞋后，小心翼翼地放入盒里，坐在床上無拘無束地磕著瓜子，為這滿地的瓜子皮增添著溫潤的歸宿。這雀舌是夏麗萍特意款待對門的，其他慕名而來都沒這福分。劉美含的感悟是，有了孝順女兒比鐵飯碗還實在。當她問道三金自行車折合多少錢時，夏麗萍毫不猶豫道，“兩千?！?p> “不多。要我說你應(yīng)該多要八百。南香里李順的女兒，前一節(jié)兩萬，后一節(jié)也兩萬。三金自行車在外。男方那娃還嫌對象要少了呢?！?p> “怎么男方這犢子還嫌要少了？”
“虧你有那么漂亮的閨女。那娃叫媳婦多要一萬，到結(jié)婚的時候不就多陪嫁一萬?！?p> “啊，原來這錢都成小兩口的了?！毕柠惼碱D然醒悟，想了想又加一句，“現(xiàn)在這娃就是壞，根本就不管父母的死活，他們想怎么浪蕩就怎么浪蕩?！?p> “可不是。”劉美含憤憤然，好像自己是受害者。“所以我說，你要那個價不多。你機會給吳琴陪嫁多少支票？”
“日子還沒定下來呢，也沒想那個，得跟琴琴商量商量?！毕柠惼脊逝摗?p> “你看你這對母女，就是肉麻。要我說還是不陪了。都是根據(jù)自己家里的情況而定。為什么要看別人的樣子。咱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又不是女兒一出嫁就沒事了。吳恩鋒還沒有對象呢?，F(xiàn)在娶親的行情不知天高地厚地瘋漲。你的房子又沒有蓋呢。我也不是笑話你，這沒房子姑娘可不到你家來。你也是有閨女的，你說是不是。”劉美含一開說就不知道住嘴了?！霸僬f，吳琴嫁到那北面土地多，又是有錢戶。她不缺錢，你反而給陪嫁支票。老話怎么說的，好鋼用在刀刃上。”
“不陪支票不好看?！毕柠惼佳鹧b訕訕。
“好看有啥樣。錢抓到自己手里才實在呢。女人呀，一結(jié)婚生子，就只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勸你盡早別指望?，F(xiàn)在這孩子不理會父母水深火熱的太多太多了。更何況她是你保養(yǎng)的。好的不用留，壞的留不住。她要當真有那份心，不忘你的恩。到時候自然而然侍候你。沒長那心，你就是掏心掏肺也沒用。再說你看看現(xiàn)在的年輕人，說是一套干是另一套。”
“再怎么說，是我把她養(yǎng)活大的，她又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p> “話不能那么說。她要是嫁到男方，好日子過上了，樂不思蜀，咱還和她死到一塊不成。不過，我看吳琴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咱村的女娃中還就屬吳琴水靈孝順。如此，你才應(yīng)該把家里的實際情況和她說開了。能不陪支票就不陪了。要是你不好開口，我和吳琴說?！?p> “那怎么行呢。”這語調(diào)讓人惡心萬分。
“沒事。說了半天，怎么不見吳琴呢？”
“叫王德茂去了。”
“媽，誰尋我呢？”吳琴正好回來。
“看，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誰尋我呢？”吳琴掀開門簾，愣在那里。
“你劉媽正在夸你孝順呢?！毕柠惼柬標浦鬯频慕杌ǐI佛。
“吳琴，樹活皮，人活臉。孝順是人的臉皮。孝順了別人才能看起你。”劉美含立竿見影，冠冕堂皇地講起了大道理。吳琴傻愣著摸不著頭腦。
“你王伯伯來了嗎？”夏麗萍打岔道。
“馬上就來?！眳乔僭谀赣H身邊坐下，嗑瓜子。
“哎呦，你今個有空了?！蓖醯旅贿M屋看見劉美含，愉快地說。
“沒空就不能來?！眲⒚篮⑽⒎锤暌粨?。
王德茂賊眉鼠眼地在屋里找個地方放屁股。
“來來，坐我這里，我回去還有事呢?！眲⒚篮v地方。
“坐嘛?！蓖醯旅Φ馈?p> “我總不能占著茅臺不拉屎吧。”劉美含諧戲道，隨后向夏麗萍告別。
“有空就來啊?！?p> “你尋我有什么事？”
“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呢？”
“我親家來了，正在屋里說話呢，琴琴就來叫了。”
“說什么事？”
“還不是結(jié)婚的事。北灘讓先生看了兩個日子。一個是臘月初九，一個是正月初三。就看你覺得哪個日子合適。”
“還用問我。這不是明擺著臘月初九嗎。咱不信先生，就給那信者開綠燈。”
“我也是這么想的。明年就是他娃本命年。他怎么會說兩個日子就有一個是過了年呢。臘月初九就臘月初九。他的意思是臘月里把婚事一過，正月里趁火能巡回探親。”
“琴琴你說呢？”
“奧?！?p> “那你今個有空嗎？”
“怎么了？”
“有空了到男方把后一節(jié)財禮要了。他好歹給幾千塊沒問題吧。今年的棉花行情又這么好?！?p> “明天了。今天我還有事?！蓖醯旅斓卮饝?yīng)了?！笆裁磿r候讓男方行禮？”
“臘月初一吧?！?p> “一百斤棉花？”
“一斤不少?！?p> 夏麗萍自在的像個曲肱而臥的大佛，被四方香客跪拜地不知羞恥。她原本就打算用男方給的財禮為兒子謀劃謀劃，只奈不為女兒陪上幾千塊的支票怕別人戳脊梁骨?，F(xiàn)在對門那喇叭嘴就理解支持了，自己何樂不為。男方來送新被褥的一百斤棉花時，她就向他說清楚。自己這窮家家人人都有目共睹。男方看中她的女兒，就得大包大攬地接受一切開支。夏麗萍早就算計透了。如果男方覺得條件苛刻不結(jié)婚，那正中她下懷，得到了前一節(jié)財禮不說，隨后將女兒再找個下家，又是一筆財禮錢。由此下來，吳恩鋒蓋房子的錢就到位了。男方基本上不會因為最后一難而不“歸真”。
“來，做到爐子邊?！眲⒚篮每偷刈寘乔僭诩依镒?。
“你尋我有什么事？”賢德的小姑娘被招呼得莫名其妙。
“哎呀，你這頭發(fā)長得多美呀。”劉美含溜須著吳琴烏黑發(fā)亮的發(fā)辮恭維不已?！霸鄞蹇蓻]有哪個姑娘能長你這么水靈的，就是大媽活到這歲數(shù)也是頭一回見著。怎么，那娃對你還好吧？”
“嗯?！眳乔贌┠伒鼗貞?yīng)。
“要是有什么事，對大媽說。我保證解決?！?p> “你還有事嗎，沒有事我回家呀?！眲⒚篮蝗蝗绱瞬灰娡?，吳琴想不開也接受不住。不就是與有錢人結(jié)親了嗎，她覺得村民不至于如此。
“有事，沒事我叫你干啥?！眲⒚篮爡乔俚脑捨断嘈抛约阂隽Σ宦浜昧恕５廊粺嵝恼f道，“我告訴你。人這一生重要的是一個孝順?？茨銒寣⒛闳齻€養(yǎng)育大，多么不容易、、、、、”
吳琴心神不寧，如坐針氈。劉美含看出了吳琴的反感，說，“你有事就去忙吧，以后咱倆有的是時間?！?p> “千萬別以后，誰跟你這么大年紀有時間呢。”吳琴暗自思忖。她到母親跟前孝順不孝順，家里人一清二楚。劉美含此舉完全是逮別人的臭屁。
“我走呀，你不用送了。”吳琴站起身大步向外走著。
劉美含擠出一絲辛酸的微笑，目送吳琴出門，“呸、、、、什么東西、、、、一點家教都沒有。就像這還能嫁到有錢家。有錢家要你專門弄個屌。缺失家教的一代人?！眳乔俪隽嗽洪T，這句有感而發(fā)的肺腑之言，緊隨其后從劉美含鼻子下面的門里潑了出來。劉美含真會把我分寸，沒有讓它濺到門外，有若是生非的越軌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