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汗血無歸1
在柳家新的歷程開始前,應(yīng)該記住:雨停后,才清楚那陣雨的降水量。
對于命運這根弦,誰能彈得清楚呢。它不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也不是多勞多得、不勞而獲??粗鴦e人的命運,猜想著自己的命途。不論怎樣,根本就沒有經(jīng)過蒸餾的人生。就連幾盡乏味的修行之道也有幾波幾浪。愿在大波小浪中越磨越亮,直到光耀照人。
一年之計在于春。柳家又回到了福海的中饋猶虛生活。只是比那時更為沉重,奈何重負。福海也看到了離婚后自己所徹底陷入的窘境。身陷泥淖呀。父親還有多大的心力料理他的婚事,他看不到。兩個兄弟一年上學(xué)得花多少錢呀,家中已經(jīng)入不敷出。父母怎么還會有心力顧及他的婚姻遺產(chǎn)。他可憐吳琴?;榧喺找琅f高高地掛在床頭的粉墻上。她傷害了別的家庭,得到了什么呢?一分錢也沒有得到,年年輕輕就成了小后婚。他沒有聽說吳琴有了好的歸宿。當(dāng)初鬧離婚時她多么不可一世呀,今天不也蝸在村里等著被母親再次按在男人身上。一番思想離合下來,他沒有對吳琴的恨意,恨之入骨的是吳家。他仰視著墻上吳琴的嬌美身軀,深深為之可憐心痛。多么年輕美貌的姑娘呀,就那樣愚昧著被慢慢葬送。難道吳家人不會欣賞人體美。吳琴也不懂得顧影自憐,自珍自重嗎?我不學(xué)無術(shù),生長于多子之家而貧窮無奈;而她呢,本該有幸福的日子呀。一失足成終生恨。她們對離婚付出的代價比我慘重多了。福海心怵了,不敢再晃蕩下去,內(nèi)心急需一個踏實的家。而他又是猶豫的,停在村里心中總有一層重重的失落感。是他太無能太不像個人類。在這個村里,自己是卑下的,沒有高人一等芳兒感覺低人幾等。再說村里還有什么值得傷感的他留戀的。村里沒人再給他介紹對象了。只有親戚肯出舉手之力,而所介紹的無外乎后婚。他聽到一位,可人家有孩子,他又得入贅。如此,自己又圖個什么呢。他沒有見面,也不想任父母的觀念,聽他們的意見。此刻,他只想躲避這貧窮的家庭,遠走高飛,再也不回首。可他又太孤單了,心勞日拙。過去,他長久地體會過在都市里混蕩的艱辛,所以心有僥幸,還想再等等,看有沒有比較可觀的小后婚。歸根結(jié)底,他內(nèi)心需要的還是踏實的婚姻。而這樣的婚姻他得用錢來換取。不然自己心中還是悶著一股子委屈。他也看到有的富裕離婚男子,可以通過可觀的金錢娶來黃花閨女。那得五六萬財禮呢,他不敢翩翩遐想。只是通過同是天涯淪落人看到了自己生活的多子家庭的可悲。他真想大叫一聲,“爹媽呀,你們當(dāng)年想到今天的苦楚了嗎。”
這一次,他開始見面了。因為親戚從百里外掛來電話說的現(xiàn)狀還比較吸引他。他奔向親戚那里,一路上只想著此次再相不中、合不來,就遠走他鄉(xiāng)。如此與小后婚相親太有傷自尊了。你哪人注重的是面子。千里之外的大都市里的姑娘誰又了解他有個婚姻呢。連登記也沒登記。父母希望他此次盡量委屈著自己,委心著把婚結(jié)了。畢竟他的年齡不小了,又只能娶到小后婚。而外面的姑娘也不像逮豬崽似的一逮一個準(zhǔn)。父母之所以敢說這樣的話,有次希求,也只聽說那小后婚無兒無女,干練,從零開始。福海不言語。
到了目的地,他去見那姑娘。進入房里坐定見掀簾而入的姑娘的第一印象是:那雙小眼及那雙夏天恥于穿裙子的雙腿。她的腿不論是站立還是行走起來,都看上去怪怪的。他清楚這樣的女人夏天根本不穿裙子。硬要那種美,只會讓異性惡心,不屑一顧。無神的小眼,干燥的面部及難受的臉廓。特別是初春時節(jié)手指還腫脹著沒有從冬天的寒冷中復(fù)蘇,還有那沒有流線的發(fā)黃長發(fā)??傊龔仡^徹尾就是一個農(nóng)村的糙婦。身上沒有細嫩肉。好在她那甜蜜的聲音涓涓細流般處處流露著她的善心。要不是那戶親戚的信任,這樣完整的糙婦福??刹桓掖饝?yīng)到城里逛蕩。一番長游暢談,她是比吳琴人情練達,心地善良,又有開個小飯館的一技之長。而福海也感覺她或許從出生時就注定不會賣俏撒嬌,顧影自憐。她是農(nóng)村男人過小日子的行家里手。而福海迫切需要的正是那樣的日子。他不學(xué)無術(shù),一文不名,適合的也就那樣的女人。也只有這樣的女人能支持她,或許能脫貧致富。美人隨好,可窮人養(yǎng)不起美人呀。他有此認知,便開始使自己顯得有情調(diào),到精品店里買些小禮品。他是不敢送她飾品,只怕勾起她的自卑,挑起她的反感。福海看出她在有意躲避美。連耳釘也沒有。他倆一上午都聊些什么呢?小飯館。她暢談自己隨父母開小飯館的閱歷,他也如此切磋。傍上這樣的女人,他感覺自己年齡不饒人,歲不我待了。他倆各自回到了村里,以后就是大人們的電話聯(lián)系了。
福海是愿意娶她了。雖然他得知她那唯一的兄弟也離過婚??伤麤]有見過她那兄弟。只是聽那戶親戚說,她兄弟離婚是因為娶的媳婦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再拙劣沒有品位的衣服穿到她身上都襯托出了美。所以那媳婦根本就不在家里安寧過日子,整天在外面跟男人鬼混。這不就離婚了。當(dāng)福海見到那男子時,頓然明了那姑娘為何不著家。弟弟長得活脫脫一個姐姐,太不養(yǎng)眼了。好在當(dāng)?shù)艿艿南刃幸徊?,很快又娶了一房,女兒都抱在懷里了。可想而知,同樣離婚的姐姐能不焦急嗎。所以她住在娘家,一直在市郊的工廠里打工。柳家從那戶親戚嘴里得知,她身邊存著一萬塊錢呢?,F(xiàn)在可以說柳家所有人就等著那位百里之外的小后婚頷首了。不論結(jié)果如何,有一點長生夫婦現(xiàn)在就耿耿于懷了:她結(jié)婚兩年了,還沒懷上孩子。柳家不敢追問,只一個勁地笑容說道,“從零開始誰都沒意見?!?p> 福海是坐不住了,他向姑娘坦白。那三個字說出來姑娘興奮地就要暈倒。她嘴上說,父母還猶豫不定,就她這么一個閨女,嫁到這么遠的地方他們就是不放心,也嫌往來不方便。也不遠,全是柏油路,騎摩托車一個小時就到了。福海認為是二老嫌棄他三個兄弟,他又是老大。家里有太多負擔(dān)需要他這位兄長來分擔(dān)。再說像她這沒有副產(chǎn)品的小后婚,什么樣的家庭找不到呀,何必嫁這么遠呢。最終,長生夫婦等到了女方的明確態(tài)度。遠,不愿意了。相不中了。相不中什么呢?自己的兒子可比他們的女兒養(yǎng)眼多了。這樣,柳家就放福海到都市里打工去了。他只去京城,首善之區(qū),心里踏實。
到了后半年,那親戚打來電話問長生,福海是否已經(jīng)棄除婚姻遺產(chǎn)。一輩子沒出過幾次遠門的農(nóng)民還說對了:城市的姑娘可不像在集市上逮豬崽,一逮一個。更何況福海是在京城,國際大都市。他進入這座熟悉的城市,原本就被婚姻的遺產(chǎn)嗆得不堪,加上一直干著低下的苦力活,他早就到了四顧茫然妄自菲薄的地步。一得知那糙婦的回轉(zhuǎn),他便買票回家了。
室內(nèi)的一切安然未動。他收集了與吳琴的所有合影,及一切與她有關(guān)的東XZ匿于庫房中。這些甜蜜多于心酸的回憶或許就永遠沉睡在庫房的旮旯里。兩個家庭通過媒人的商談開始了。最終在那戶親戚的斡旋下,以一次性一萬三千塊錢的財禮拍板了。接過財禮,女方就存到了女兒名下。姑娘花兩千塊錢給福海買了部手機,及一套西裝?;槎Y簡化到只到飯館擺幾桌酒席。因為女方也經(jīng)歷了兒女的雙雙離婚,知道柳家的不容易,因此一切從簡。長生夫婦還是那句話,這座宅院是大兒子福海的。雖然是喜慶的日子,雙方父母心中都有幾絲悲涼而屈辱的滋味。
他們沒有再添置任何家具,也就幾件小家什及女方為女兒納的兩套被褥。洞房還是過去福海使用的??傊磺嘘愒O(shè)照舊,他倆只是生活在了一起。柳家新的日子開始了。一天,小兩口在家里的灶臺上做飯,新娘子從庫房的旮旯里看見了福海留存的前妻的雜物及婚紗照。這對她多少有著侮辱的滋味。她淚流滿面地提出所有的陰暗戀情,讓福海將其付之一炬。如此,福海覺得不值得打動肝火。他心中確實還有幾份對吳琴的愛戀。世間的很多東西原本就不該較真,但是,人往往很在意?;役E也是一種殘留。看著那位的美貌,她心知肚明福海依然眷戀著她。她知道自己不能改變,也不想較真,就是不能忍受原本是那位的東西橫亙在他倆口子心上。這件事就隨著那爐灰跡過去了,也沒有在他倆思想上留下任何陰影。她也幸福地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