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3:他鄉(xiāng)遇故知
如果一時半會兒抓不到方志明怎么辦?楚向哲想起了那張匿名紙條,這是一條線索,紙條上說的鄭思堯可能就是當時的案件承辦人。只要找到了鄭思堯,方志明奸淫案就能迅速取得突破性進展,那趙立人涉嫌徇私枉法犯罪也就是鐵板釘釘了。于是,楚向哲派谷宗云去了珠海。
谷宗云是第二天中午抵達珠海的。在當?shù)毓矙C關同行的協(xié)助下,他沒費什么周折,就在一家銀行找到了鄭思堯。
鄭思堯在4個月前辭去公職后來到珠海,經一位大學同學的舉薦,到一家銀行當上了保衛(wèi)部經理。他在寬闊而裝修豪華的辦公室里接待了谷宗云。
得知谷宗云的來意,鄭思堯說了一句佛語:“善惡終有報,只分來遲早?!比缓髮敃r辦理方志明奸淫少女案的經過復述了一遍。
那天,派出所的領導都不在家,所長趙立人到縣里開會去了,指導員何偉在市黨校學習,值班的是青年民警鄭思堯。
他熱情地接待了韓艷芳母女,聽完韓艷芳的敘述,填寫好受案登記,便給所長趙立人打電話請示,但趙立人手機的回話不在服務區(qū)。他想了想,決定先傳訊方志明,于是叫上兩名治安聯(lián)防隊員,直奔楊樹坪村,將方志明傳到派出所。
鄭思堯是警官大學畢業(yè)的高材生,雖然參加工作還不到兩年,閱歷尚淺,但畢竟是科班出身,善于突審,不到3個回合,便攻破了方志明的防線,迫使其老老實實交待了作案經過。
第二天,趙立人從縣里開會回來,聽了鄭思堯查辦方志明強暴案的匯報,親切地拍了拍鄭思堯的肩膀,夸獎道:“小鄭,這是你參加工作后獨立辦的第一件案子,干得漂亮!”
鄭思堯心里很高興,但嘴里的話卻很謙虛:“這都是向您學的,是您教導的結果!”隨即請示道,“您看,是不是向檢察院提請批捕方志明?”
“不忙!”趙立人回答得很干脆,“等我請示一下縣局后再作決定。”
“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嫌疑人供認不諱,還要請示嗎?”鄭思堯有些不解地問。
趙立人看鄭思堯一眼,頗有深意地道:“你還年輕,社會上的許多事還不懂,以后會慢慢明白的?!?p> 鄭思堯心中暗想:所長該不會將這個案子作治安案件處罰吧?
他想起半年前破獲的兩起盜竊案件,按立案標準和危害程度,犯罪嫌疑人均已觸犯刑律,應該移送檢察機關起訴,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但趙立人都按治安案件作了處理,在嫌疑人家屬交納了一定罰款后將人放了回去。
然而,方志明的案子不比一般盜竊案,按情節(jié),至少應該被判處7年以上有期徒刑,趙所長不會不知道輕重,他會怎樣處理?
“鈴鈴鈴!”這時,趙立人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鄭思堯沒再說什么,知趣地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鄭思堯被抽調到縣公安局參加偵查一件涉黑大案,一去就是兩個多月,待他回到派出所后聽說方志明被放了,至于為什么放人,怎么放的人,他都不清楚。他私下里問過所里的同事,但一個個都連連搖頭說不知情,諱莫如深。
谷宗云懇切地問:“你能為我們寫一份書證嗎?”
“這沒問題?!编嵥紙蛩斓卮饝?。
谷宗云拿到鄭思堯寫的書證后松了口氣,就憑這-條,就可以以涉嫌徇私枉法犯罪對趙立人采取強制措施。于是,他便準備打道回府。珠海公安機關的同行熱情地挽留他滯留一二天,看看珠海的風光,但被他謝絕了。
在車站里,谷宗云購買了次日早上回濱海的動車票。出車站時,突然聽見背后有人叫他,是一個女人柔柔的聲音,聽起來很甜潤。
谷宗云轉過身來,不由得眼前一亮,驚喜地叫道:“王婭寧!你怎么在這兒?”
王婭寧站在離谷宗云一米開外的地方,兩目含情地注視著他。
王婭寧是谷宗云的初戀情人。她1.65米的身高,不胖不瘦,皮膚有些黝黑,身體凹凸有致,將她那件薄薄的蠶絲襯衫撐得鼓鼓的,猶如脹滿風的帆。
她告訴谷宗云說在買車票,準備回濱海。
谷宗云一聽十分高興,說正好可以結伴而行。谷宗云陪她買好車票,兩人一同離開車站。多年不見,都覺有許多話想向對方說。
其實,如果不是韓青萍從中插一杠子,谷宗云和王婭寧早就結為夫妻了。
谷宗云比王婭寧大3歲,他們從小在-個院里長大,青梅竹馬,又一起上學讀書。初中畢業(yè)時,谷宗云考取重點高中,王婭寧沒考上,便上了中專。
韓青萍和谷宗云是高中的同班同學。當然,韓青萍不是考進去的,而是她父親利用權力和關系塞進去的。
韓青萍長得非常漂亮:高挑個兒,白凈的皮膚,橢圓形臉蛋,鳳眼,蛾眉,櫻桃小嘴,怎么看都怎么迷人。
和谷宗云相比,韓青萍的家庭條件要優(yōu)越得多。她父親曾當過副縣長,母親是一所中學的校長。優(yōu)越的家庭背景,加之又長得美艷出眾,使她心性甚高,目空一切,對班上的同學誰都不放在眼里,惟獨對谷宗云卻刮目相看,并暗生愛慕之情。
誠然,撇開谷宗云的家庭條件不談,他本身的條件的確很出眾:1.78米的身材,長得眉清目秀,瀟灑英俊,學習成績又好,每次考試都位居年級10名之前,的確很招女孩子喜愛,班上的女生背后都叫他“帥哥”。
高考前夕,谷宗云因父親患肝癌身亡,母親又沒有工作,家里還欠下一屁股的債,他便放棄了高考,頂職進了父親的工廠。
韓青萍高考時自然順理成章地落榜了。她父親通過關系給她找好了工作單位:水力發(fā)電廠。韓青萍上班只要看看儀表,工作輕松,收入?yún)s不菲,每月在四五千元以上。
每天下班之后,韓青萍惟一要做的事就是纏住谷宗云,象溫柔的水一樣繞著他流來流去,讓他擺脫不開。自古英雄難過美女關。漸漸地,谷宗云對韓青萍也有了感情。
就在谷宗云處在王婭寧和韓青萍之間感到兩難之際,他所在的工廠因經營不善瀕臨破產,大部分工人下崗。谷宗云雖然暫時沒有下崗,但每月也只能領到一半工資。他是家中唯一的經濟支柱,一家人的生活面臨著困難。
這時,韓青萍不失時機地向谷宗云拋出了一個誘餌:如果同她結婚,她可以讓父親把他調進政府機關工作。
人不可能餓著肚子空談愛情。為生存計,也為自己前途著想,谷宗云接受了韓青萍的愛情。他不想永遠這樣平庸,想干一番事業(yè),但干事業(yè)首先得有根基,而他恰恰缺少根基,只能借助韓青萍。
谷宗云宣布同王婭寧分手時,王婭寧傷心地哭了。她對谷宗云的愛很真,很深,也很純,純得就像那潔凈的水,清澈透明。
見王婭寧那悲痛欲絕的樣子,谷宗云心里也非常不好受,幾乎要放棄對韓青萍的選擇。他自嘲地說:“我是不是象《紅與黑》中的于連?”
王婭寧沒有說半句責怪的話。良久,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但我?guī)筒涣四?。同韓青萍結婚,你會更有前途,但你不會有幸福?!?p> 谷宗云同韓青萍結婚后度完蜜月,便調進了公安局。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5年過去,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谷宗云和王婭寧竟然再沒有見過一次面,也沒有任何聯(lián)系。今天猛然在異地相遇,怎不令他又驚又喜呢!
兩人走出車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街道兩邊的霓虹燈全亮了,燦爛輝煌。雖然時值盛夏,但珠海卻不像濱海城那般燥熱,有海風徐徐吹來,頗為涼爽。
闊別5年,谷宗云似乎重新找到了感情的安慰,覺得有很多話要對王婭寧說。
他們沒有乘車,而是沿著紫荊路款款而行。
王婭寧將身子緊緊地依偎著谷宗云。起初,谷宗云總是潛意識地挪開,但走不上三五步,王婭寧的身子又象粘膠一樣粘了上來。谷宗云拿眼看她,正好和她的目光相碰。
他看到王婭寧眼中那燃燒著一團熊熊的火。想想現(xiàn)在韓青萍對自己的冷淡,想起當年與王婭寧的卿卿我我,他便不再躲讓,任由王婭寧散發(fā)著女性體香的身子緊緊地貼著自己。
邊走邊說著話兒,這情景仿佛使他們又回到了5年前熱戀的那段日子。
回憶并不完全是甜蜜,有時也有痛苦。想起當年同王婭寧分手時她那痛苦萬分的情景,谷宗云歉意地問她:“你恨我嗎?”
王婭寧笑著回答:“現(xiàn)在不恨了!”她停下腳步,看著谷宗云的眼睛問,“你現(xiàn)在過得幸福嗎?”
谷宗云長長地嘆了口氣,神情有些凄然地道:“倒是讓你言中了?!?p> 眼前,谷宗云與韓青萍的關系鬧得很僵,起因并不復雜。韓青萍單位一個和她平常關系很密切的同事的表弟,在舞廳里為爭奪一個舞伴與人發(fā)生毆斗,他一刀將對方捅成了重傷,被派出所抓了。那同事找到韓青萍,說你丈夫在公安局,能不能幫忙把人弄出來?韓青萍當即一口應承下來。
谷宗云表情嚴肅地說:“你以為法律是為我制定的?我說放就能放人了?況且我只是紀檢督察室的一個主任,不直接管案件,就是刑警大隊長也沒有這個權利!我勸你還是不要管這事的好!”
韓青萍圓睜著一雙如夢如幻的大眼睛,象看一個怪物似地看著谷宗云,仿佛第一次認識他。良久,她問:“這么說你是不答應幫忙了?”
谷宗云說:“我不能答應?!?p> 韓青萍冷冷一笑:“算我今天看錯了人!別以為死了張屠夫,就吃帶毛豬。我明確告訴你,離了你我照樣能把人弄出來!”
說著,她把被子一卷,一腳就把谷宗云踹到了床下。自此以后,再沒有讓谷宗云挨過她的身子。
那案子到了法院,果真被韓青萍弄“活”了,被從輕處罰釋放出來。
“你有什么打算?”王婭寧問,目光中含著期盼。
“順其自然吧?!?p> “分手吧!”王婭寧說,順勢握住了谷宗云的手?!澳阒啦??這些年我一直等著你!”
“你還是一個人?”谷宗云沒想到她會這般癡情。
“我說過我會一直等著你的?!?p> “你這是何苦呢?”谷宗云歉疚地說,“你這樣做不值得。”
“我愿意!”
兩人在街上溜達了一個多小時。谷宗云要請王婭寧吃飯,王婭寧笑著說:“還是我請吧!”
王婭寧告訴谷宗云,幾年前她從織布廠辭職出來,給溫州一個做服裝生意的老板打工。老板很賞識她,逐漸提拔重用,由柜長、部門經理升到現(xiàn)在的職位——濱海分部總經理,年薪15萬多元。
王婭寧招手要了一輛計程車,領著谷宗云回到她下榻的賓館,向總臺訂了一席酒菜,吩咐過半小時后直接送到她的房間。然后和谷宗云乘電梯上樓,來到她的客房。
這是一套豪華單人間,外間是富麗堂皇的會客室,里間是舒適柔和的臥室。地上鋪著碧玉般潔凈的藍色純羊毛地毯,墻上鑲嵌著工藝精致的壁紙。在臥室和會客室的南面,均開有一扇很大的窗戶,蘋果綠的窗簾半合半閉,輕柔的海風從窗口吹進來,讓人感到陣陣涼意,特別舒適愜意。
谷宗云暗驚,竟然還有這么舒適的住房,同自己住的那個小旅店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他問王婭寧:“你這一宿得多少房費?”
王婭寧伸出左手5個指頭,然后又伸出右手3個指頭。
谷宗云一驚:“800元?”
“對!”王婭寧點點頭,解釋說,“做我們這一行的和你們不一樣,講不得廉潔。其實,我也覺得沒有必要住這么貴的客房,但生意場上講的是氣勢、場面和做派,別人才會相信你的實力,才敢跟你做大買賣。”
谷宗云感嘆道:“也是!不過,這么貴的客房,也只有你們這些做生意的人才住得起,而我們這些工薪層是不敢問津的?!?p> “也不一定吧!”王婭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你們局的冷云山就在這賓館里住過呢?!?p> “不會吧?我們的差旅費報銷有標準,住這么貴的房間根本沒辦法報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谷宗云不相信。
“絕對沒錯!”王婭寧肯定地說,“就是去年的9月間,和冷云山一起的還有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人,瘦高個兒,長得有點象馮鞏,聽冷云山喊他吳書記。他們在這里住了一個多星期呢?!?p> 谷宗云想起,冷云山去年9月份的確出差來過珠海,是和市紀委副書記昊鏞一起來的。
冷云山是公安局后勤科科長,谷宗云曾聽局里有干警私下對冷云山的議論,說他穿的用的樣樣是名牌,一條領帶就400多元,家里的裝潢比賓館還亮麗,他哪來那么多錢?
如此看來,對冷云山這個人的確值得研究。
賓館的服務小姐準時送來了預訂的酒菜,很豐盛。
王婭寧拿出一瓶茅臺,擰開瓶蓋,房間里頓時彌漫著濃郁的酒香。
兩人邊吃邊談,王婭寧頻頻地向谷宗云勸酒。
難得有這樣的好心情,谷宗云也不推辭,很快便將一瓶酒喝去了大半,漸漸地有了幾分醉意。
吃完晚餐,王婭寧對谷宗云說你看一會兒電視,我去洗一下,便進了衛(wèi)生間,連門都未關嚴實。
谷宗云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心情極為矛盾,也想留下來,又覺得對不起韓青萍,不管韓青萍對自己如何,眼前畢竟還是自己的妻子。他想起身離開,又有些依依難舍。
他雙手按在自己的膝蓋上,既不能擁抱王婭寧,又不能推開王婭寧,一時間難以做出合適的決斷。
他的眼睛看著王婭寧
谷宗云努力克制自己,上牙用力地緊咬住下嘴唇,說:“不能這樣!王婭寧,我不能害了你!”
“我愛你,難道你一點都不理解我的心思?”王婭寧雙眸中燃燒的火焰更甚。
王婭寧的話讓谷宗云想起了一件尷尬的往事,那就是他和韓青萍的新婚之夜時,他沒有看到這種情景。
王婭寧見他有些走神,便問:“你在想什么?”
谷宗云回來神來,忙掩飾道:“沒想什么!”伸手將王婭寧攬進懷里,說:“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