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科抬起袖子擦擦頭上的冷汗,從男賓席中走出來拱手向護國公賠禮道歉:“國公恕罪,是下官教女無方,回去定然是要狠狠責罰的。”護國公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一時間趙科有些拿不準他到底有沒有生氣。
“趙大人嚴重了?!弊o國公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聲音卻是冷的“趙家姑娘自小金枝玉葉長大,難免會嬌慣些。不像我家這小子,我這孫兒命苦,他爹娘死的時候還小,哪里會有人教他這些所謂的規(guī)矩禮儀?”
趙科聽著護國公的話后背漸漸都濕了,只覺得那一字一句從護國公嘴里吐出來都像是刀劍扎在他身上??墒亲o國公還沒有說完,只聽他繼續(xù)道:“趙家姑娘說的也沒錯,我這孫兒十來歲便去從了軍,長這么大都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規(guī)矩自然也忘得差不多了,邊關陪著沙子、吹著寒風,能吃上口熱飯、睡個囫圇覺都是奢望,哪里還顧得上禮儀?”護國公眼神如刀,看著趙科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我孫家不比趙大人,京中生活了這許久,縱是武將也多了幾分貴氣?!?p> 趙科被護國公這一通話說下來幾乎直不起腰來,這護國公年紀老邁嘴上功夫卻不得了。這一番話可以說的上是極其誅心,恐怕宴席還沒結(jié)束,這番話就要傳到皇上的耳朵里了。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趙科說話的,當年孫家三爺戰(zhàn)死沙場是為國捐軀,雖然有孫三夫人的事在,但是誰敢在這個時候說一個字?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孫家也只有三房的人繼承了護國公的衣缽。孫家三爺當年也是平蘭赫赫有名的年輕將軍,若是他現(xiàn)在還在世,葉震與柴旻都得給他讓路。
三爺雖然沒了,但是三房卻出了一個孫皓然,或許是父母早逝的緣故,曾經(jīng)滿京城胡鬧的淘氣鬼一夜間成長起來。護國公也是個心硬的,將年僅十歲的孫皓然仍在軍營里磨煉,沒有行使孫家六少爺?shù)奶貦?quán),還特意吩咐下去不準區(qū)別對待。軍營里磨煉了三年的孫皓然隨后又被護國公扔到邊關,一去就是六年。堅韌孤傲的孫皓然如今已然被護國公磨成了一把鋒利的刀劍,成了比當年孫家三爺還要出色的軍人。
反觀今日出言挑釁的趙家,趙科是朱雀軍統(tǒng)領馮鼎的小舅子,若說他這個朱雀軍三品參將沒有因為這層姻親關系而坐穩(wěn),恐怕誰都不會相信。畢竟趙科功績平平,這么多年也沒有什么像樣的功勞,若比起本事,恐怕比他厲害的人大有人在。而他的一雙兒女卻都是爛泥扶不上墻的料子,這么一對比,高下立見。
“國公言重了,言重了?!壁w科不停的擦汗,腰也越發(fā)的直不起來。
這邊趙科嚇得不輕,那邊馮鼎也是手腳發(fā)麻,在京中幾乎所有人之間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一個人做錯,就可能牽連著他身后的勢力。所以今日這事不僅是趙家的事,還連帶了他們馮家。
宴上的客人們見狀也不敢開口說話,生怕說錯一句就會把自己歸類到某一方勢力中。葉霜冷眼旁觀,一旁的秦嫚面上不太好看。
胡氏眉頭輕皺,似乎是對趙家有所不滿,那邊劉氏微微低頭,拿起帕子輕輕掖了掖嘴角以掩飾她泄露出來的幸災樂禍。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爺爺何必為了這點小事生氣,趙家姑娘年紀還小,說出來的話不用放在心里,今日是您的壽宴,沒必要為了旁人的幾句話壞了心情?!睂O皓然拍拍護國公的背,轉(zhuǎn)頭看向趙科道:“趙家叔叔也不必擔心,想來趙家姑娘這會兒也認識到自己錯了,叔叔回去后也不必太過苛責。”
女眷席上一眾夫人們對孫皓然的這番舉動皆是出口夸贊,這哪里是沒有規(guī)矩、不知禮儀的樣子,分明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這么一想,眾位夫人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想想這位孫家六少爺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是正四品的官職,且看勢頭將來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加上近日護國公這番作為,可不就是在幫這位六少爺立威嗎?端看孫家小一輩中,也就出了六少爺一個出色的,這護國公的位置也勢必要傳給他的。
這么一來,孫六少爺可就成了京中的香餑餑...眾位夫人心里不約而同的閃過這么一個想法,一時間看向?qū)O皓然的眼神也熱烈了許多。
這時孫皓然又開口了:“對了,過幾日陛下不是要在驪山舉辦一場狩獵大賽?聽說趙公子也是京中有名的狩獵好手,與馮家的兩位兄弟并列京城三少,到時候一定要與幾位公子好好切磋一下?!闭f完似笑非笑的看著趙科與馮鼎,道:“兩位叔伯不會不同意吧?”
趙科聞言嘴里滿是苦味,他家的那個敗家玩意哪里會什么狩獵,能騎在馬上不掉下來就是他的本事了。不過人家已經(jīng)這么說了,難道他要推辭說自家兒子是個蠢得,根本不會狩獵?趙科想到這里勉強擠出點笑意:“怎么會,年輕人就應該多在一起玩玩?!?p> “賢侄說的是,到時候一起玩玩,就當年輕人的聚會了。”馮鼎知道自家那兩個兒子本事,對上孫皓然自然不會輸,但是贏了卻也不光彩。畢竟他們兩兄弟年紀比孫皓然大了兩三歲,又自小在他的教導下長大,若是故意讓著對方自己輸了也不太好看。所以現(xiàn)在為難的是怎么能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兩方看起來都好看。至于趙巖輝...算了,要是推出一個趙巖輝能讓孫家消氣,倒也值得,左右不過一顆廢掉的棋子而已。
事情似乎就這樣圓滿的解決了,宴會繼續(xù),大家也都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但是心卻都知道,孫家六少爺這是向趙家和馮家發(fā)起了挑戰(zhàn)??磭珷?shù)膽B(tài)度,顯然是持支持的態(tài)度,這么一來,事情就不那么簡單了。
“霜兒,今天的事,你怎么看?”秦嫚微微皺著眉頭。
葉霜看了自家母親一眼,輕輕拍著她的手道:“母親在擔憂什么呢?”
秦嫚搖搖頭:“擔憂倒也說不上,只是怕那孩子鋒芒太露給自己招來禍端?!本┲泻篱T世家比比皆是,護國公府也只剩護國公護著,好不容易出了這個孩子,她不想看到他走了當年他父親的路。
“母親不必擔憂,護國公會保護好他的,他自己也會保護好他的?!鳖D了一下,葉霜剩下的話沒有說出來,護國公府自從三爺沒了之后沉寂的太久了,久到平蘭的百姓已經(jīng)快要忘記當年無數(shù)次保護他們安居樂業(yè)的戰(zhàn)神,忘記那個就算被冤枉依舊為平蘭犧牲自己的將軍是何模樣。如今孫皓然也長大成人,護國公府自然要重現(xiàn)往日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