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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將盜

第四十八節(jié) 昕茗往事(下)

臣將盜 空巢老蛋 2312 2019-05-22 21:34:11

  孫祥寅與白文斌二人在書房攀談,漸漸從文物古玩聊到兩個孩子身上,祥寅有心思要在白文斌身上探聽白昕茗的一些事情,有便于自己了解這個女孩兒,白文斌也懷著同樣想法,礙于祥寅年長于自己,不便張口,只得先將自己的事說了,再找祥寅探聽儒臣的事。說話間不免提到自己關(guān)心的事,將往日一些情緒又引發(fā)出來,因此愈發(fā)收不住,恨不能將胸中積壓之事悉數(shù)傾訴出來。

  “昕茗八歲時生的那場怪病始終壓在小弟心頭,若說與別人,始終覺得有些隔閡,不期與瑞虎兄長一見如故,也就不掩飾什么了。”文斌將茶盞放下,用手按著椅子扶手,開始將自己對昕茗的一些不便言表的關(guān)心紛紛說與祥寅聽:“無端生此無妄之災(zāi),縱使病愈也要后怕三分,昕茗生病時不便出外詢問,自她痊愈后小弟便找人四處掃聽,生怕再遇此事而佛經(jīng)無效。后來有一友人介紹小弟認(rèn)識豐脈城內(nèi)御醫(yī)之后,某與其攀談多時,將小女病情悉數(shù)告諸,方才得知此病說來古怪離奇,實則因為彼時手頭緊些,因此小弟夫妻二人、更兼家中上下人等忙于家業(yè),無暇關(guān)照昕茗,這孩子又天生是個喜好熱鬧的心性,在家中獨自一人待得久了,又無人同她玩耍嬉鬧,縱使懂事不使性子,終究還是覺得孤獨寂寞,又少父母關(guān)懷,時日長了作下此病,因此無藥可醫(yī)。那高僧心里清楚,因此將佛經(jīng)傳與小弟,昕茗年紀(jì)幼小不懂經(jīng)文,小弟教她看習(xí),更兼誦經(jīng)抄經(jīng)本就是靜心寧神之事,這病才能好轉(zhuǎn)回來?!?p>  說到這里,文斌自覺有愧于女兒,重重悔色蒙上面容,沉嘆一口氣道:“可憐我夫妻彼時尚且以為是佛法無邊、菩薩顯靈,如今想來,雖是佛門好事,卻并非神佛之道。天遣高僧來教我醫(yī)女兒之疾,其根本仍是人為。此后小弟時常自責(zé)當(dāng)初被金銀堵塞心竅,耽誤了與家中妻女父母相處的時日,只為財資誤了人倫,實屬不該。”

  祥寅深有同感地點頭稱是,安慰文斌道:“賢弟也莫過于牽掛此事,俗言道:‘家中無財,萬事皆難?!t弟既言彼時家中不甚寬裕,將時間放在家業(yè)上也無可厚非。一日十二辰,人之精力時間總是有限,必不能十全十美,舍一而取二罷了。此非賢弟之過,人之常情而已?!?p>  文斌胸中煩悶惆悵,一時間也顧不得言談,口中冒出土語來:“哥兒這些說話,兄弟心中也知道得清楚,只是……只是……不知便罷,若知道是因為自己為父不慈,以致兒女受苦受病,恁地能讓自己不心疼受愧?”文斌閉上雙眼,緩緩地?fù)u頭道:“唉!無論如何,終歸是我虧欠與她,人之一生年幼唯有一次,如今哪怕要亡羊補牢,卻也無羊可圈了,只空空地扎個籬笆在哪又有什么用呢?”

  見文斌眼圈有些發(fā)紅,孫祥寅自覺有些不好,寬慰他道:“賢弟,事已無補,切莫困擾于此,徒增煩惱罷了。”

  白文斌用手擦了擦眼眶,自覺雙眼酸澀,便閉上眼將頭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歇息良久,過了多時才睜開眼道:“方才失態(tài)了,兄長莫怪。”

  祥寅擺擺手,提起茶壺來要給文斌添水,文斌忙用手去奪那茶壺,口中說道:“不當(dāng)人子!怎能讓兄長為小弟添茶?!”祥寅把住文斌胳臂按回椅子上,將水添滿了說道:“你我兄弟此時推心置腹,不須記掛俗禮?!卑孜谋笾缓米?,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久久不言。

  沉吟半晌,白文斌收拾好情緒,重新開口道:“因此小弟雖然從嚴(yán)教她,卻也往往不能強(qiáng)硬到底。昕茗這姑娘自小頑皮些,在家中也時常闖禍,但歸根結(jié)底心性甚好,懂事也早些,雖然調(diào)皮卻從不違拗我夫妻二人的意思,自小到大只有兩件杵了我心意:一件是鐵了心要學(xué)音樂,另一件便是這婚姻之事了。”

  “這事說來也怪,這孩子從小不曾聞那絲竹管弦之聲,更少聽歌舞唱詞,到了一十二三,小弟問她要學(xué)些什么技藝傍身時,她卻說要學(xué)音樂,卻不是好笑么?當(dāng)下我便問她說要學(xué)音樂,可知道音樂是為何物,不想她侃侃而談,說起來倒是頗有幾分意思,小弟本想教她學(xué)珠算與文書,將來好幫襯家業(yè),又能留在我夫妻身邊,方便照管于她。見她如此,也曾幾次三番與她長談,厄耐這妮子鐵了心思要學(xué)音樂,她又著實肯在這上面下功夫,十分堅持己見。最后一次小弟與她深聊,拿出父母之命壓上去,她便不再說話,只獨自一個坐在那里飲泣,又勾起我當(dāng)年那些心事,心想也就從了她罷,于是請了樂師來教,她倒是學(xué)得快,至今也算小有成績?!?p>  “女子習(xí)學(xué)音樂,本是好事,能學(xué)出成績來,也見得她自有天分,便由她吧?!毕橐鷦竦溃骸叭缃褚咽墙暷觊g,未必大家閨秀便要矜持內(nèi)斂,更未必音樂就是戲子伶人行當(dāng)。何況圣人有言:‘禮、樂、射、御、書、數(shù),人之六藝,不可不學(xué)?!@‘六藝’中之‘樂’只是到后來才被‘天人教’說作成‘靡靡之音’、‘亂耳之聲’,其本身實是好事,自當(dāng)今圣上即位之后也曾多次倡導(dǎo)舉國上下欣賞音樂,令女學(xué)了倒是也好。”

  “真是如此說,小弟也就不再牽掛她這事了,只她學(xué)得又不是什么非法行當(dāng),自己又喜歡,又能沉浸于此,便是最好了?!?p>  “至于婚姻之事,人都是從小而大,我如何不知她的想法?她自覺與世上女子格格不入,因此自己也要尋個不同凡響的人,才能包容接納她。此前始終未見可心的男孩兒,因此心里有些沮喪失落,又不想我二人替她擔(dān)心操勞,只好強(qiáng)裝成頑劣不羈的樣子,推三阻四罷了?!卑孜谋笳f著說著,不覺眼圈又紅了些,為人父母的擔(dān)憂之情浮于表面:“小弟雖然心里清楚,但畢竟她是個女孩兒,我又是個爹,婚嫁之事本不應(yīng)由我尋人牽線,但拙荊認(rèn)識人少,沒什么介紹,只得由小弟去做,這兩年間唯獨儒臣侄兒生得文雅,又有己見不落俗套,小弟心中自然高興,昕茗似乎也是喜歡,因此說與兄長這些,只求容些時日,莫嫌小女如此嬌蠻……”

  “賢弟放心,此事但凡兩個孩子無甚磕絆,愚兄必不妄加干涉?!?p>  正說話間,聽見外面嚴(yán)管家低聲道:“老爺,大小姐與孫公子回來了?!?p>  文斌看著祥寅問道:“小弟有一拙見,不知兄長可否愿意?”

  “賢弟且說。”

  “愚意欲令兩個孩子單獨用飯,以見他二人情誼如何。”

  祥寅略微想了一想,當(dāng)下應(yīng)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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