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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將盜

番外 清官背后

臣將盜 空巢老蛋 2288 2019-05-23 21:34:46

  唐鐵桐,本名唐不易,字剛正,祁州郡魚禾縣人士。后來殿試本是一甲探花,皇帝忌諱他名字不好,因此降為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又覺得此人剛正不阿、胸有高才,如此因諱字降名有愧于他,特提筆御賜‘鐵桐’二字為名,以示勉勵。

  唐不易本出身于漁民之家,父名儉,因彼時連年寒冷,出漁收成極差,獨自在家中耕那二畝薄田勉強糊口,不期其妻難產(chǎn)險些身亡,又受了產(chǎn)后風(fēng),沒幾日中風(fēng)癱瘓在床不能動彈,害怕拖累唐儉幾次三番要求死,唐儉不允,只如此養(yǎng)著她。家中少了個勞力又添了張嘴,愈發(fā)困難起來,因此唐儉為此子取名‘不易’,以期此子勿忘爹娘生養(yǎng)之恩。

  自添了此子,唐儉雖然心中高興,卻連日里發(fā)愁:此子幼時尚可,待到長大成人,須得替他置辦嫁娶之事,屆時無論彩禮金資、酒飯宴席一應(yīng)花費用度。想來想去沒什么辦法,只得打定主意不叫他去讀書,待到長大成人之后只在家中幫閑,若是氣候轉(zhuǎn)好還有入學(xué)堂的可能,若天時不好,便令他繼承自己這艘船兒與漁具,也算有一技傍身養(yǎng)活得起一兩口人了。

  這算盤雖然打得響,孰料‘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撇灰组L到十一歲時,豐國北游牧巨奴集結(jié)起一支軍力來,大肆侵攻塞北之地。豐國自定國以來七八十年未曾見過兵刃,真?zhèn)€是鑄劍為犁的生活,而巨奴卻是終年游牧塞北,受那天地時令與狼蟲虎豹之迫,自幼便會乘馬,又善騎射,一時間打得豐國軍民倒戈卸甲、節(jié)節(jié)敗退。

  那一年天時仍寒,國家前線吃緊,募兵、用兵、調(diào)兵須得用錢與糧,錢還好說,那糧食卻不曾囤得太多,又何況那軍兵打不過了便跑,誰顧得上去搶救輜重?舉國囤積的那些糧食,十分之六入了巨奴人之手。

  后來軍中缺糧,君王無奈只得發(fā)下詔書來,要諸郡各縣收繳錢糧——需知彼時連年寒冷,且不說漁業(yè),就是那耕地種田也是收成可憐,土地豐沃地界尚且能囤下些許,那平常的與貧瘠之地自不必說,紛紛典當(dāng)家財乃至于典妻賣子以求茍活,如何交得起糧食?那差吏接了上頭壓下來的死任務(wù),哪管百姓死活?何況有些貪官污吏尚且瞪著眼要從這事里撈取油水,積富之家送他些錢財便報是食不果腹的,幾天不見糧食的家里沒什么好處送他,便報稱是家財萬貫而分文不出的,如此折騰了兩三個月,糧食收不上去多少,下面百姓傾家蕩產(chǎn)、家破人亡之人比比皆是,紛紛唾罵朝廷失治、君王昏庸。只可憐這豐國皇帝寫得詔書教莫取窮家,只問富戶,到了下面執(zhí)行時恰好顛倒過來,枉受許多唾罵,豈不是冤枉?

  閑話少敘,只說這魚禾縣中官吏雖不十分兇惡,卻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平素知道唐儉家中一窮二白,還有妻子癱瘓在床不能自理,依然到了他家叫門。唐儉一早聽見風(fēng)聲,自思魚禾縣本是小地界,鄰里街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必然不至于撕破了臉,何況他家境況方圓二三十里內(nèi)是人皆知,倒也不多想,當(dāng)下開了門,看見兩個衙役一改平日嬉皮笑臉,紛紛繃著臉問:“唐老哥,縣里十天前貼出告示要征收糧草,每戶出上好白米、干魚五斤,無有例外。我們雖然知道你家里困難,但也多少意思意思,莫叫兄弟們?yōu)殡y。”

  唐儉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一閃身讓開那扇破門,將手指著里面道:“張吉、李奇,大家都是街坊,你們應(yīng)該也知道我家的事,既然你們有官差在身不便周全,那隨你們?nèi)ニ?,要是能找出半粒糧米,哪怕把我這個破屋全拆了去重做柴草,我唐儉也不攔你們?!?p>  那官差登時發(fā)怒,吹胡子瞪眼地耍上了威風(fēng):“唐儉,我告訴你:先不要說現(xiàn)在非常時分,就是平日你我街坊見面,依法按理你也要叫我聲‘官爺’,平常我張吉大人不記小人過,看你點個頭哈個腰也就放你過去了,當(dāng)時我許你周全,如今你卻不許我周全么?!”

  唐儉看他這般模樣,心下知道這是個狼心狗肺之徒,雖然吃他的氣,卻也怕他二人狗仗人勢,去縣里胡說八道,只得服軟道:“不是我不與周全,實在是家中破屋漏鍋,還有個病老婆躺在床上,我就是掘地三尺也挖不出點魚米錢糧,這是實情?!薄?p>  唐儉再三求告,怎奈何這兩個狗仗人勢的小吏發(fā)狠,借著這話頭將他家紛紛搜了個遍,說是搜,實則是砸,一邊砸一邊還罵,將這破草屋砸了個遍以后二人揚長而去,留下唐儉獨自癱坐在家中幾乎氣死。不多時,唐不易挨上前來,滿臉淚流,泣道:“爹,娘好像沒氣了?!?p>  “什么?!”唐儉沖到床前,見妻子兩眼翻白、口吐白沫,摸一摸身上冰涼,鼻口中已是沒了氣,知道妻子雖然癱瘓卻知曉人事,見這兩個牲畜不如的東西如此欺侮,一時心急氣死在床,當(dāng)下大慟號哭。

  逾年,巨奴兵退時令轉(zhuǎn)暖,百姓生活漸漸好過了些,那張吉、李奇也被貧民毆死。二人雖死,妻子性命卻是永去不回了,因此唐儉發(fā)下血誓要供唐不易讀書考試,以候?qū)淼强萍暗诹瞬皇苓@惡吏欺辱。

  唐不易懂事,知道手上書與堂上先生都是唐儉拼了命去換來的,愈發(fā)勤奮自勉,不想到他一十六歲將進豐脈趕考時,唐儉已是積勞成疾,一日絕早起來拉纖時累死在灘頭,船家賠了五兩銀子作罷。

  唐不易念著父親所說‘若我死,你不要守孝,會誤了前程,你如果真記得我與你娘,就等做了官回來守我二人?!?,將家中一應(yīng)物件典賣出去換錢回來葬了父親,在墳前大哭一場,取那五兩銀子以作資費進京趕考,高中,殿試三甲回家候補,次年禮部司務(wù)缺一人,查檢候補舉子送上御前,那一天正巧皇帝閑來無事親閱奏折,看見‘唐鐵桐’三字,想起此人,欽點他入禮部。

  這官職名義上是‘禮部司務(wù)’,實則只是個當(dāng)差打雜的,只是個從九品的朝廷末流官職,在魚禾縣小地界也算是飛黃騰達了。次年,唐鐵桐寫一封《陳情諫》,要請假回家守孝,禮部尚書為之所感,痛哭流涕,將其原封送上御前,皇帝覽畢淚流扼腕,欽賜鐵桐孝期三年,虛職以待。唐鐵桐守孝畢返朝,將其父母之事刻入骨髓,切齒痛恨那些貪官污吏、偷奸耍滑之輩,因此為官清正廉潔,雷厲風(fēng)行,二十余年穩(wěn)步拔擢,至于禮部尚書一職,特自號曰儉清漁人,以示名改不忘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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