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華淺簡直眼睛都看呆了,他十三歲入師門,這三年來跟著師父學武之余,也一直跟隨師母學醫(yī),也曾跟著師母采藥煉藥,也見過不少奇難雜癥和蝕骨毒藥,卻從未見過如此刻一般這種詭異的毒,這樣詭異的情景。
這半死不活的人體內(nèi)流出的血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那血落進盆中竟不散開,竟然在那冷水盆中緩緩綻放出一朵朵紅蓮來。他使勁眨了眨眼睛,還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
一旁的西念琴深深皺著眉頭,看著盆中那血紅的花緩緩枯萎,慢慢消失,嘴唇都似乎有些顫抖:“什么毒,這么厲害?”
孫春蕊臉色慘白,沒有答話。她將最后一根銀針插進蘇玉軒胸前的穴道中,然后將所有的銀針都截去一半,將剩余的一半留在他體內(nèi),然后緩緩扶他躺下,然后囑咐華淺:“你好好在這兒照顧他,千萬不能讓他沾水?!?p> 華淺輕聲應了。
孫春蕊看了西念琴一眼,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兩人穿過走廊,穿過假山,來到荒廢已久的翠云軒。
這翠云軒是蘇盈盈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蘇盈盈離開后,這翠云軒便再無人居住,西念琴和孫春蕊也不讓下人進去,只想維持原貌。
那紅漆的木門上滿是積塵,孫春蕊輕輕推開了那扇大門。
西念琴有些詫異,但依然跟著走了進去。
屋內(nèi)久無人跡,蛛絲早已結(jié)滿橫梁,地面的積塵變成了厚厚一層,腳踩下去,濺起一蓬蓬灰來,直嗆得人咳嗽不止。
孫春蕊直穿過一間間房屋來到后院。
這后院正是他曾經(jīng)與失憶后的蘇盈盈遇見的地方。
此處可以說是整個莊內(nèi)最幽靜的地方了。
因長期無人打理,后院雜草叢生,那老梅上的迷你薔薇越長越茂盛,早已將那扇通向枕云居的木門擋住,薔薇有刺,又重重疊疊,這枕云居與翠云軒間的木門竟是再也打不開了。除非誰狠心將這散發(fā)著甜香的薔薇花全部拔去。
暴雨已停,被雨水洗過的夜空中,有一彎冷月靜靜掛在空中,俯視著這空寂而荒蕪的庭院。
院中事物似乎全都被月光鍍上了一層冰冷的銀色。
西念琴很久未踏進這翠云軒,此刻踏進這兒,回想起往事種種,不由得心潮起伏。
然而他知道妻子此刻帶他來這里必定有特別的用意,也許她不希望讓其他任何人知道,是以才帶他來這樣幽靜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事?”他忍不住問道。
孫春蕊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一張秀臉上慘白無血,張了張嘴,終于什么都沒說。
西念琴跟著他走到了院中的蓮池邊。
這院中本有一處蓮池,是活水。
多年無人打理,這蓮池卻依舊欣欣向榮。
只是此時尚不到夏日,蓮尚未開,卻有圓圓的小荷冒出水面,綠葉幽幽,圓滑可愛,幾顆雨珠在綠葉片上,圓滾滾的像一顆顆透明的珍珠。
孫春蕊默默在水邊蹲下來,伸出一只手在池水里舀了點水進面前的幾片小荷葉上,然后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玉瓶來,將瓶中的那紅色的液體分別灑在那幾片小荷葉上,然后緩緩站起身來。
“這是什么?”西念琴忍不住問。
“是蘇公子體內(nèi)的毒血。”孫春蕊道。
兩人靜靜看著那蓮池,過得片刻,那幾片荷葉竟迅速長大,滿池的荷葉都似乎在一瞬間長出,然后在剛才灑落紅色液體的那幾片蓮葉上竟然開出幾朵碗口大小的血紅的蓮花來,而其余的葉片上也開出小朵的蓮花來。
月色下,滿池血紅的蓮花在夜風中輕輕搖曳,說不出的妖艷美麗,又是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念琴經(jīng)驚得目瞪口呆,他一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景。
這的確無法用常理解釋。
“果然。”孫春蕊輕輕后退了一步。
“什么?”西念琴忍不住問。
“是情花血咒。”孫春蕊的臉色也變得慘白,目中也露出驚懼的神色,“在藥王谷翻閱閑書時曾在一本書籍中看到過。這是情花血咒?!?p> 孫春蕊抬眼看著西念琴的臉,見他一雙俊臉已然慘白,眸子里滿是驚異和不解,神色也是有些黯然,道:“只怕我是救不了蘇公子了。”
她緩緩走到池邊的涼亭中坐下,西念琴靜靜坐在她身邊。
“蕊!”他伸手拉起她的手。
蘇玉軒是蘇盈盈的兄長,他自然不希望他有事。這點孫春蕊豈會不明白?
她抬起頭對著他淡淡一笑,臉上滿是溫柔:“我知道你希望我救他,可是……”
“這毒真的這么厲害?”西念琴問。但他想起剛才看見的那情景,那匪夷所思的紅蓮,那仿佛有生命的毒血,也由不得他不信,是以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問出這句話是多余。
這毒的厲害是顯而易見的了。只不過這些年來,孫春蕊一路輔助他,靠她煉制的毒藥制服各大門派,這樣他才得以如此輕易地統(tǒng)治川蜀。
曾經(jīng)為了攻打掩月宮而制作避水丸,孫春蕊為制作避水丸的解藥而誤中奇毒,導致寒毒入體,每月發(fā)作,但即便是這樣無藥可救的寒毒,她依然有辦法尋到陽元草為自己解毒。
是以在西念琴心中,天下是沒有她解不了的毒的。
這些年來無論遇見什么,他都不曾見過她這樣緊鎖雙眉,這樣愁云滿布,他靜靜看著妻子的臉色,知道她此刻確實是遇見了棘手的毒。
他心念一轉(zhuǎn),那人有如此厲害的毒藥,倘若用來對付金刀峽,金刀峽豈不是全無還手之力?
他想起蘇玉軒中毒時的情景,顯然是那棺材中的那套白色衣衫有毒,蘇玉軒中毒之后那衣衫竟然立刻就化為灰燼。莫不是蘇玉軒也會……
想到此,他只覺內(nèi)心有些寒意。
若是當時去拿那衣衫的是他,那……
突然見孫春蕊正靜靜地瞧著他。
他勉強一笑,道:“怎么了?”
孫春蕊柔聲道:“我是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