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在船頭上擺的小桌面前,夾了一筷子魚香碎滑肉喂到嘴里,又爬起來跑到后面扒著船篷問不酩“吃不吃?還是熱的!”
不酩劃水的動作停了一下,不過我們相處了這么久,他早已摸清楚了我那無事也興三分浪的臭脾氣,偏頭眺望了一下四下,他頗為無奈的笑了笑,放下竹篙同我一同回到前面。
待他坐下,我也不過去,只是靠在船篷邊上叼著筷子,眼巴巴的瞅見他在我座位對面無視我面前的一大堆肉菜,掏出個食盒開始吃飯。
雖說早就知道這臭和尚不忌諱這些,但三天前他嚇得傘都掉了的態(tài)度還讓我有點期待他動搖的表情,故而這幾日便總是變著法兒的挑釁他。
可惜,我顯然還是低估了這成了佛的臭和尚!
在心里切了一聲,我頗不甘心的躺回原位。
輕舟遙遙,輕風徐徐。
重重鮮紅色干枯枝丫間,我和不酩相對而坐。
小舟一路向前,風便揚起他的衣衫飛揚,我的長發(fā)飛舞。
他著筷,眉目虔誠而溫柔,我一時間看的有點出神,筷子上的茄子滑下去了都不知道。
察覺到我的目光,不酩抬眸對我一笑。
天色是純白的,層層枯枝在頭頂分割淺薄日光,也留下交錯的淡薄重影落在他的眉目梢頭,驚艷了此后我所有的時光。
所以我癡癡的盯著他,許久,我突然察覺他偏了臉,才反應過來自己越矩了。
但這也不是第一次,誰讓這禿驢明明是個和尚,卻還生的這么漂亮呢?
我在心里誹謗一句,干脆決定破罐子破摔。
“煙花,”
我渾身一緊。
“怎,怎么了?”
不酩似乎并未察覺到我話里的緊張,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起來,眼睛直直看向前方。
然而順著他的目光,我卻什么也沒看見。
“有問題?”
“你沒發(fā)現(xiàn)?”不酩回頭看了我一下,表情有些驚訝,但是這個表情只維持了一瞬,便變回了他平日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他抬起手,對我道“過來點!”
我心下忐忑,懷揣著被命令切腹的心態(tài)湊了過去。
隨后,我見他避開了我的眼神,手指飛快的在我的眉心點了一下。
溫涼的指尖挨到我的瞬間,我渾身上下都顫了一顫,不酩顯然是也感覺到了,點完之后,就立馬收回了手指,不留痕跡的對我指了指剛才自己看的方向。
“現(xiàn)在呢?”
我咬了一下唇,假裝剛才自己沒有對他的動作做任何反應,轉(zhuǎn)頭看向了他指的方向。
“誒!”
這一轉(zhuǎn)頭,我立馬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丟到了九霄云外。
震驚中,我聽見自己遲疑的聲音“這,這棵樹是······”
不酩忽然利索的穿過船篷,走到后面劃起船來。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越過船篷和水聲傳來“這就是鎮(zhèn)壓九泉之海的陣眼,蓬萊玉枝。”
我呼啦一下趴到船頭上,努力觀察那顆貫徹天地的黑色樹木“這個就是傳說中的蓬萊玉枝?!等等!”我猛地回過身“冼海之都的鎮(zhèn)眼是蓬萊玉枝?那玩意兒不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嗎?”
“不錯,某種意義上來說,蓬萊玉枝的確不存在了,我們先過去?!?p> 我得了這么一句不著調(diào)的話,轉(zhuǎn)回去又盯著那顆黑不溜秋但是氣勢舍我余誰的蓬萊玉枝看了半天,最后也沒有得出個所以然。
之后的大概大半天的時間里,我和不酩緊趕慢趕,總算在這一日的巳時之前趕到了蓬萊玉枝的下面。
遠遠眺望蓬萊玉枝和當你真正看到實物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雖然早在看到這蓬萊玉枝的第一眼,我就已經(jīng)對他的恢弘有了心理的準備,但是當我真正親身走到玉枝的下面,我才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渺小。
蓬萊玉枝光是樹干的占地大概就有兩個冼海之都的校場那么大,因為樹冠部分的枝丫太過茂密,以至于最下面樹影交叉斑駁,但是并不黑暗。
至于不黑暗的原因,答案非常簡單,因為這一棵蓬萊玉枝,根本就是整個九泉之海的光源??!
這也就是為什么在九泉之海的外圍光線比較昏暗,而到了中間位置,反倒是變得明亮了的緣故。
不過這些光線并不刺眼,哪怕是直視樹干本身,也不會感到難受,大概這也是為什么蓬萊玉枝會被人類稱為神樹的原因之一了!
我揚起腦袋,想看清上面的情況,可即使是我已經(jīng)提起了法力,我還是看不到這棵樹的樹頂。
不酩此時已經(jīng)回到了前艙,和我并肩觀察面前的樹,過了一會兒,他轉(zhuǎn)過來問我“感覺怎么樣?”
“我覺得有點奇怪?!?p> “嗯?”
“我說不清楚,我總覺得我在哪里見過這棵樹,唔······”
不酩輕笑了一聲,從手上浮出一個金色的符文,然后信步走到了水面上。
我愣了一下,也想跟上去,但是不酩卻搖了搖手道“別下來?!?p> “為什么?”
不酩失笑,回到船上,他松開緊握的拳頭,那個金色的符文再次從他的手心里浮出來“手!”
他對我示意。
我將信將疑的攤開了手掌。
隨后,修長的手指附在了我手的上方,雖然挨得很近,但是卻沒有挨到我的皮膚。
即使如此,我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他手上的溫度。
少頓,他移開了手,金色的符文落在了我的手心。
“好了,現(xiàn)在再下去?!?p> “只有一個?”
“嗯,”不酩點點頭“這是妖王陛下的,只有拿著這道無字印才能在九泉之海上走,這次我們要來,他就給我了,你先稍微等一下。”說完,他走到后面把船劃到我的身邊“我們一起過去看看?!?p> 我早就等不及了,聽他這么一說,頓時興奮的連蹦帶跳,跑到小舟的前面引路。
只是沒有多久,我就徹底沒了力氣,可憐兮兮的追著不酩,張著嘴像個大喘氣兒的蛤蟆。
這九泉之海大概是有什么禁制在,即使我拿著這所謂的無字印,妖力的消耗也幾乎是平時的五成之多,怪不得不酩剛才要自己下去。
見我走不動了,不酩又把船拐回來把我載上,然后一同往樹干的位置走。
我過足了新鮮勁兒,也就老老實實的待在船上不動了。
等到離真正的樹干還有大概十幾丈的時候,小舟的吃水越來越深,已經(jīng)載不動兩個人的重量了。
不酩囑咐我先待在船上不要動,然后自己下了船去查看蓬萊玉枝的情況。
我在船上看了一會兒不酩,見他伸手摸了一下樹干,又捏了一串不知道是什么的訣,估計是他們佛門中的手訣,然后便踏水回到了船上。
他一過來,我立刻道“這棵樹是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