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風有些大,落了一地的枯樹葉子被風帶著步子緩移。長安街上已經圍了一圈的百姓,不乏拎著菜籃子的婦人、頭上梳著花苞的孩童。
有人小聲地道:“來了!來了!”他的聲音不大,卻引得眾人一齊朝他指的方向望去。
嘩啦、嘩啦……
粗陋制作的木籠關著刑犯,下面的木輪滾滾向前駛去,里面的人頭發(fā)垂亂,如鳥窩一般盤旋在頭頂,垂下來的發(fā)絲掩住了他的面容。臟兮兮的白衣上,一正一反赫然寫著一個大字——“囚”。
四周圍了八名帶刀侍衛(wèi),他們的右手均搭在刀柄上,目光冷凝而嚴肅。木籠后面跟了一串的兵衛(wèi),看著足足有幾十人。
瞧著像是怕被囚的人跑了似的……
人群里一陣唏噓,感嘆著帝王無情,這竇嬰……好歹也是兩朝老臣,竟真的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說殺就殺……
……
椒房殿。
院落里的玉石案上,擺了一盤青嫩嫩的果子,有雞蛋那么大,外表瞧著好看,實則酸得很。
不過陳嬌嗜酸,她著實喜歡這果子。
陳嬌心不在焉地拿了一個青果在手中,卻沒來由地下不了口——沒胃口。
“娘娘!”云裳急匆匆地過來,她壓著聲音道,“竇太傅已經被押去刑場了,午時三刻斬首……”
陳嬌皺眉,她嫁與劉徹這么多年,自是知道劉徹同竇嬰向來不對付,如今要處理這個人,她倒是說不上同情……只是那灌夫……
她問:“灌將軍如何了?”
云裳想了想,如實道:“奴婢不知,尚且沒聽說灌將軍被如何……想來應是還待在地牢里。”
聽她如此說,陳嬌卻沒放下心來,當即她放回手中的青果,理了理裙擺,她道:“去宣室殿,本宮,也許久未見陛下了?!?p> 云裳聽了這話心中一喜,自上回陛下來椒房殿,兩人不歡而散后,足足已經過了兩月有余。期間,娘娘不肯放下身段,陛下自是也不肯服軟,她還以為……兩人就這么一直犟下去了。
如今看來,娘娘是想通了。
也是啊,一個女人待在這冰冰冷冷的后宮中,多少暗箭難防,若是沒有帝王家的寵愛,便越會教人騎在頭上!
云裳亮亮的眸子仿佛有水光流動,她脆生生地道:“是!娘娘?!?p> 陳嬌瞧她一眼,抿著唇,知她誤會了,但她到底是沒有解釋。
此一去,可能是真的要“失寵”了呢……
宣室殿是歷代帝王的寢宮,向來比其他殿宇金碧富堂。
陳嬌來時沒有擺皇后儀仗,身邊只帶了云裳一人,兩個人在宣室殿殿門口給攔了下來。
門口并不見王良的身影。
攔人的是兩名宮女,著統(tǒng)一的湖藍色宮裝,梳著丫髻,看著有幾分姿色。
兩人是前段時間剛選秀入宮的采女,沒被劉徹封位分的便都留作了宮女——當然她們也可回家歸府。
兩人被指派在宣室殿當值是費了好大的勁的,其中一位發(fā)髻上別了只瓔珞珍珠發(fā)釵,她神情傲然地道:“陛下尚在就寢?!?p> 陳嬌盯著她的那顆碩大的珍珠看了好一會兒,心里想著這宮女倒是有錢。
她沒發(fā)脾氣,云裳聽見這話卻瞬間怒氣上頭,她橫聲道:“放肆!見了皇后娘娘還不下跪!司儀坊教的禮儀是叫你們吃了嗎?!”
采女入宮后是要在司儀坊待上一個月的,在里面將宮中禮儀學周全才行,免得以后沖撞到貴人。
只是——陳嬌她已經許久未邁出過椒房殿,更別說來劉徹的寢宮里,這里新來的宮女都不認識她……
云裳這么久以來心里憋著氣,這下好了,就準備拿著她們開涮。
兩人一聽這話,均是小臉一白,雙雙行禮下跪。尤其是那個出聲頂撞過陳嬌的宮女,她的身子有些瑟瑟發(fā)抖起來。
外面的動靜終于吵著了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