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Jane!”陳一羽到公司已經(jīng)9點半。昨夜從陸雪凝那回到住處都快凌晨了,今天早上她實在起不來。
Jane平時都是10點左右到公司的,今天竟然比陳一羽還早。陳一羽跟她打招呼,然后打卡。陳一羽環(huán)視一周,確定沒有什么異樣,才打卡開電腦。她還沒有坐下來,就讓李哲拉到了旁邊。
李哲面露焦慮,壓低聲音說:“Wing,Jane把我們昨晚開玩笑的話當真了,Tina說她今早7點多就到公司?!?p> 陳一羽說:“怎么可能,又不是山頂洞人,還聽不出是開玩笑?”
陳一羽不相信,且不說這只是她跟李哲之間的談話,跟Jane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Jane雖然40多歲,但也是新時代女性,怎么可能分不清這是她們的玩笑。
“真的,我一來到,Tina就跟我說了,還指責我言而無信?!崩钫苷J真的表情告訴陳一羽這是真的。
陳一羽暗想:還真有剛從山頂洞里出來的新人類!
“我去!”陳一羽暗罵一句。
“我們是不是得去跟Jane道個歉?別人都誤會了,就當是我們理虧,道歉唄,瞧他們?nèi)家桓笨醋锶说哪印!崩钫軣o奈地聳聳肩。
“只能這樣咯?!?p> Jane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雖然有個華裔的老公,但是絕對沒跨國的文化差異。如果說老王會誤解她們的玩笑話,她還比較相信。可是此時,Jane竟然說是她跟李哲要早來上班的,所以才7點就過來公司的。莫不是Jane的理解能力太差,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她們?啞巴吃黃連唄,人都已經(jīng)7點到公司了,她還能怎么狡辯?
陳一羽漫不經(jīng)心地按著鼠標,點開一個cad文件,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其實什么也沒記進腦子里。周袤很認真地檢查著圖,時不時問問李哲。隔了一個人,陳一羽跟周袤的相互冷漠也并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一直覺得她跟陸雪凝很像,無論是性格,還是興趣愛好,可是唯獨對待感情不同。陸雪凝敢愛敢恨,她能避則避。她想過要開啟一段感情,耍流氓式的,不以結(jié)婚為目的。身邊跟她感情好的,她舍不得下手,不想為了所謂的愛情而失去一個朋友。不熟悉的,她的冷漠讓別人對她都退避三舍。
“Wing,你一分鐘內(nèi)看了Hugh三次,你是不是覬覦他的美色?”李哲一副求真臉,這話真不像從這張臉說出來的,八卦與嚴肅不協(xié)調(diào)地融合。
陳一羽的臉微微泛紅,可還是正色說:“我是看你的圖?!?p> 周袤轉(zhuǎn)頭看向陳一羽,儒雅的微笑掛在俊俏的臉。陳一羽自然也不能認慫,強行扯出一絲笑容。
“Hugh,Charlie(老王)讓你去會議室,有事找你談?!盩ina告訴周袤。
周袤起身跟著Tina去會議室,陳一羽感到不安,這個老王怎么突然召見周袤???難道跟她的理由一樣?
一個小時后,周袤跟Tina從會議室出來,卻不見老王的身影。
“Wing,Charlie讓你去會議室?!?p> 這時,換周袤驚訝了,他盯著陳一羽看,生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
李哲把他們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低聲詢問陳一羽:“莫不是老王發(fā)現(xiàn)了你和周袤搞辦公室戀情,班主任要逐一談話?”
“去!”陳一羽不愿跟李哲廢話,快步跟上Tina。
會議室里,老王跟Jane正襟危坐,他們都埋頭翻著文件,以至于陳一羽和Tina進來都沒發(fā)覺。陳一羽拉出一張椅子坐下,Tina在她旁邊坐下。
老王這才凝重地抬起頭來,愁眉不展,陳一羽也被這氣氛弄得有些緊張。
“Wing,聽說Hugh是你的師兄?”Jane問。
“嗯?!?p> 陳一羽摸不清這問題的含義,她不就辭個職嘛,怎么就扯上了她這個師兄。她疑惑地點點頭。她想:Jane不會是記恨她昨晚開的玩笑吧。
可是,面前的Jane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跟平常沒啥兩樣,依舊和藹可親、平易近人,陳一羽看不出端倪。她沒進公司多久,李哲曾說過Jane是個笑面虎,城府深得很,絕對不是表面看到的和藹可親的中年婦女形象。此刻是不是印證了笑面虎的事實?
“Wing,你辭職的理由是什么?”倒是老王比較干脆,直接奔入主題。
“醫(yī)生說我得好好休息,設計這工作太累了,對身體的恢復不好?!标愐挥鹄涞卣f。
她此刻更加關(guān)心的是周袤是怎么了,難道也辭職了?他不會真的因為她的話心寒了吧?胡思亂想一通,她還是覺得不可能,人不能把自己太當一回事,不然只會換得失落。
“我有一個侄子,也是得了過敏,治了很久都不見好,后來別人介紹一個中醫(yī)給我侄子,他喝了一年的中藥才好。過敏這東西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夠治愈的,它需要長期調(diào)理??墒悄悴豢赡芤驗轲B(yǎng)病就什么也不干啊!你是個有抱負的人,讓你每天都窩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你也不愿意??!我們公司每一年都更加愿意招收應屆畢業(yè)生,就是因為他們沒有被中國建筑公司的設計套路模式化,有更多的設計新創(chuàng)意可以開發(fā)。你到我們公司都快半年了,已經(jīng)熟悉我們公司的設計思維和流程,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來,培養(yǎng)一個新人需要太多時間?!崩贤趼暻椴⒚仃愂鲋?。
陳一羽一邊點頭,一邊在心底吐槽:你確定不是因為應屆畢業(yè)生的工資比較低?你確定你的公司能夠給我們更多的發(fā)揮空間?
陳一羽其實早就想要離開這個公司了,老王跟他們承諾的,永遠都兌現(xiàn)不了。許諾的思想火花的碰撞,沒有;許諾的高額季度獎,沒有;許諾的加班費,沒有。
起初,陳一羽從眾多家公司挑選這家公司,是因為老王帶領(lǐng)的團隊做的一個改造項目得了某個重要建筑設計獎的銀獎,至于是什么獎她忘了,只記得她的舍友特別羨慕地說:“我在公眾號里看過這個項目,挺厲害的?!?p> 其次,她瀏覽了公司的設計方案,也跟其他公司模板化的住宅設計不同,是耳目一新的設計風格。可能是因為公司的舊房改造項目火了,現(xiàn)在找上門的甲方幾乎都是改造的項目。陳一羽沒辦法,她只能接受??墒?,老王的設計風格似乎被下了魔咒似的,不管哪個項目都趨向于得銀獎的項目風格:跟幼兒園建筑一樣豐富多樣的色彩、各色的鋁板只有穿孔和磨砂的區(qū)別、折衷主義的拼貼式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你在我們公司待了5個月,按理說你已經(jīng)有了一個季度獎。我們季度獎發(fā)的是你一個月到一個月半的工資,你起碼得有7、8千的季度獎?!崩贤趵^續(xù)吹噓著。
Jane微微皺眉,她用手肘輕輕推了下老王,老王收到訊息,忙轉(zhuǎn)移話題:“你看也快過年了,你的表現(xiàn)一直都不錯,你繼續(xù)干下去,年終獎絕對不會少于一萬。我們公司絕對是最容易上位的公司,你在我們公司做夠兩年,我保證你可以當上組長。你看,Maggie(馬筱)在我們公司待了一年多,明年我準備讓她帶一組人。”
陳一羽只是含笑點頭,她不想說什么。去年的年終獎,老王一直拖到今年8月份才發(fā)給大家。其中一個女生本來有一萬多的年終獎,可是到賬時扣了兩千多,Jane給的解釋是她不知道為何會扣那么多稅的,而此女在一個月前提了辭職。
“我就想問一下,我現(xiàn)在跟的這個項目幾時能結(jié)束?”陳一羽冷淡地問。
陳一羽想著再丑也是自己的孩子,如果能在走之前做完這個項目就最好,做不完就當它夭折在胎盤里。
Jane誤會了陳一羽的意思,以為她怕要熬夜加班,說:“你跟的項目基本都已經(jīng)確定了方案,現(xiàn)在只需要細化就好,不用經(jīng)常加班,你可以放心?!?p> “哈,那能夠每天準時6點下班嗎?”陳一羽輕笑。
Jane楞了下,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Wing,我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一下,我們公司不是招不到人,我們只是不想花費力氣去重新調(diào)教一個新人。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想好了再給我答復?!崩贤跽f。
陳一羽從會議室出來,反而覺得釋然。她不能堅決地說她已經(jīng)決定了,她怎么也得假裝回去考慮一下,過兩天再慎重地遞上辭呈。
“Wing,怎么回事?”李哲等Tina一走遠,就迫不及待地問。
“哈,先工作,待會吃飯再跟你說。我去洗個臉,剛才一直繃著不說話,累死我了?!标愐挥鹂戳艘谎壑苜螅诶P?,側(cè)臉也很好看。
秋冬之際,天黑得特別快,傍晚5點多,太陽已經(jīng)落入西山,東方的天空染上了晚霞的紅。
陳一羽站在休息平臺上,扶著欄桿望向遠方。川流不息的車輛,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冰冷的高樓大廈??諝庵袕浡还扇粲腥魺o的煙味,她看到玻璃煙灰缸躺著幾根煙頭,估計剛才這有人抽煙。
“一羽,下班后,我們能聊聊嗎?”
周袤不知道何時站在她的身后,她回頭就撞見了他的眼眸,心不由地劇烈跳動。她暗罵自己沒出息,該緊張的應該是周袤,而不是她。
“好。”陳一羽離開,把整個休息平臺都留給了周袤。